第90章 他人即地狱-08

    吴澜怔愣的看着徐文祖的脸,紧接着她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无法抑制的警觉。

    “徐先生您到底在说什么?”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右手,却不成想对方竟稍稍松开了圈住她手腕的手,于是她便因为自己关系而后退了小半步。

    “啊···是没有记忆啊。”

    徐文祖神态自然的将手插.进裤兜里,即使是烈日炎炎,他的额上都没有半点汗水,此刻徐文祖表现的十分具有耐心,“亲爱的大概能听得到吧?昨天还没有说完亲爱的就走了,所以今晚务必要出来···”

    他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接着朝着吴澜的方向踏了一步,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不然那些家伙可能会做出些什么事呢。”

    “······”

    那些家伙?

    明明是太阳直晒头顶的大热天,一股寒意却从徐文祖的方向精准的传递到了她的身上,吴澜做出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语气非常惊惶,“您到底想说什么啊?我为什么听不懂?”

    可徐文祖却微挑眉梢没有言语,他只是用一种温和到惊悚的眼神看了吴澜一眼,最后再也没多说一句话,便拎着公文包离开了。

    ——被直接威胁了啊。

    直到徐文祖的身影彻底消失,吴澜这才战战兢兢的转身往公司的方向走,在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她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纸巾和凉透的包饭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

    【系统:这个牙医的意思是宿主你不切换人格的话,那些人会对你不利吗?】

    ——可能吧。

    她站在斑马线后,抬眼看着马路对面亮着的红灯,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系统:···等等宿主为什么感觉你一点也不害怕啊??今晚我们要不要在外面住算了?不要回考试院了。】

    ——目前来说还没有必要害怕,因为他对我还有点儿兴趣。而且系统你还记得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租客吧,那人当时站在我身后恐怕是想做什么···不过却被徐文祖出声制止了。再者昨天晚上的时候氛围也很诡异,但他一说话其他人就都回了房间。还有他的那句话···

    =不出来的话,那些家伙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呢。=

    所以说这个团体的行动,是要得到他的默许首肯才行?

    这么一看徐文祖或许并非是团体中普通的一员,而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领导者。

    像是血珠一样的红灯开始闪烁,最后忽的一灭,绿灯骤然亮起。可吴澜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人群来来往往,像是一个旁观者那样在观赏一部搬上荧幕的电影,也就是绿灯灭掉的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房东大婶的年纪有些大了,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会是一个杀人团伙中拖后腿的存在。

    于是吴澜从兜里摸出手机,接着从之前自己找到的租房信息中看到了房东大婶的名字——严福顺。紧接着她便搜索了这个名字,并在一众乱七八糟的广告八卦中找到了几条不起眼的新闻。

    =泉边保育院因火灾停办,院长严福顺带孤儿重新生活=

    =离奇的火灾,不变的亲情=

    拇指不断地划着屏幕,吴澜在新闻的最尾页看到了一张年代挺久像素不高的相片。

    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正站在三个孩子的中间,她朝着屏幕另一端的看客露出一个模糊的让人熟悉的笑容。而那三个孩子的样貌吴澜确实辨认不了,因为三个人的动作非常统一的半低着头,似乎是羞于面对镜头似的。而其中两个孩子穿着相同的衣服,另一个则穿这件黑衣。

    是同一个人。

    她盯着照片中女人的脸想着,这条新闻中还说了严福顺因为这场火灾得到了一大笔丈夫的遗产云云。

    算算时间的话,那对不知姓名的双胞胎和徐文祖或许就是照片中房东大婶当保育员时照顾的孩子,所以房东大婶-严福顺才是真正的上位领导者,一个终极BOSS。如果假设成立,伊甸考试院的租客都是变态杀人狂,那么这房东大婶自然是‘功不可没’。

    一个三观确立的成年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将几个孩子培养成那个样子?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不过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又是怎么回事,中途加入进去的外来者?

    她回忆起房东大婶热情的几乎不真实的市侩的笑脸,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因为她在这短短的几日的相处中,虽然看出来房东大婶对所有人都很热情,而徐文祖也对对方很尊重,但就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怪异感笼罩在他们几个租客中间。包括徐文祖自己也曾说过——

    =虽然是住在一层楼里的邻居,但我们互相之间也不太了解···毕竟不多管闲事过问私事也算是一种礼仪。=

    这是在骗她,还是说确有此事?

    那么话题又重新转回来了,既然房东大婶是杀人集团的领头人,那么按理说她的权威是不可侵犯的,又为什么要听一枚棋子的话?

    算了,今晚回去之后再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意想不到的线索。

    吴澜见红绿灯再次变成绿色,想起了徐文祖对于尹宗佑的某种执着,便急匆匆的踏上了斑马线。

    ···

    ···

    吴澜很晚的时候才开始往考试院赶。

    毕竟加班还是要加班的。

    于是借着路灯暖洋洋的灯光,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上着楼梯,却又一次意外的看到了正盯着手机的尹宗佑。

    她和尹宗佑的缘分倒是挺深,一天偶遇两次也是很神奇。

    于是吴澜再一次主动的打了声招呼,“尹先生晚上好,刚下班回来吗?”

    “!!”

    这一次尹宗佑似乎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将手机关上看向了出现在面前的租客,“是圣允小姐啊——”

    他像是想起了中午的事情,表情有点尴尬,但很快吴澜便率先替他解了围,“今天中午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尹宗佑摆了摆手,他笑的有点勉强,神情比之她还要疲倦,“圣允小姐你和那个大叔是······?”

    “您是说徐先生吗?”

    吴澜适时地露出一个同样不解的表情,她双手环胸做出一个回忆什么的姿势,“我和徐先生昨晚只说了几句话,主要也是想问问那只小黑猫的主人是谁,况且我把咖啡给了徐先生以后,似乎就回房间睡了···所以我也不清楚徐先生为什么那么说,不过尹先生昨晚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啊这样啊。”

    尹宗佑微张嘴巴,他摸摸脑袋,“昨晚收了圣允小姐你的咖啡之后我很快就睡着了,所以没听到什么声音。”

    “原来尹先生睡眠质量这么好。”

    吴澜嘴上说着羡慕的话,但心底却对对方的话打了个问号,她和徐文祖起冲突的时候其他租客都出来了,只有尹宗佑没出来,这人睡觉这么死?

    “倒也不是睡眠质量好。”

    尹宗佑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似乎没对这方面起过疑心,“可能是在公司太累了,所以睡得好,不过我睡觉前总是晕晕的,有时候打着打着字就睡着了。”

    晕?

    “是吗···哦对了尹先生,我还想问问关于313号房租客的事,”吴澜迎合着点点头,接着马上又重新起了一个话题,“尹先生知道那位租客是做什么的吗?上次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那大叔突然出现在圣允小姐你身后??”

    尹宗佑马上皱起眉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他颇有点艰难的看了吴澜一眼,“圣允小姐还是小心点那个313号房的大叔吧,那人天天看色.情片,而且他还——”

    他的话猛地顿住,清秀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还怎么?”

    吴澜注意到了对方神情的变化,她放缓声音,带着诱哄意味的问道。

    “而且那个大叔没有理由就随便骂我。”

    刚才在电话里与女朋友大吐苦水,却没得到什么回应的尹宗佑终于再次的向身边人抱怨,那种扭曲仿佛是她的错觉,“而且另一个人说话总是结结巴巴的,这也就算了,关键他笑的还很奸诈,还有那个老是笑呵呵的大叔——就是圣允小姐你说的徐先生,我觉得他是最奇怪的一个。哦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总是出入我的房间。”

    越说越起劲的尹宗佑看向吴澜询问,“圣允小姐你觉得有人出入过你的房间吗?”

    “这倒是没有。”

    吴澜摇摇头,她见尹宗佑露出失望的神情,便及时的补充,“但我也觉得这些人很奇怪。”

    “是吧是吧!”

    尹宗佑的心情总算是放了晴,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并用一种看同道中人的表情看着吴澜,“而且今天早晨的时候还有一个巡警小姐向我询问过一个租客的信息,那个租客之前住在我的房间里,房东大婶说那人自己退租走了,可是巡警小姐却说这个人失踪了。还有还有——”

    他感觉自己可算是找到了能说话的人了,压抑的情绪也有了突破口,“之前有个刑警大叔也来过这个考试院找一个混黑的租客,大婶也说那混黑的大叔自己卷钱跑路了。可是我看那大叔连钱包都没带···而且他之前还跟我说要回家乡承包鱼塘的,现在也突然没了消息。就连那个刑警大叔也是。”

    “······”

    吴澜不用动脑子想都知道尹宗佑提到的这几个人恐怕已经死了,但她着实没想到这群人丧心病狂到连刑.警都敢动。

    南韩警.察在做什么?刑.警失踪了都没人管?

    “天啊,这也太恐怖了吧。”

    不过她还是应景的打了个哆嗦,并来回摸了摸自己赤.裸的胳.膊,“这个考试院还能住下去吗?”

    “住不下去也得住啊···”

    尹宗佑看起来也很懊恼,“我倒是想换个地方住,但是——”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再次停住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是不想透露更多的私人信息,他生硬的转了话题,“那个,圣允小姐要上楼吗?”

    吴澜点点头,也没有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尹宗佑不肯搬出去的理由她也能猜的出来——没有钱。

    于是她便和尹宗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并一道上了楼。

    只不过两个人在进了考试院后,每天都热情似火的房东大婶却拦住了他们,确切地说是拦住了走在最后面的尹宗佑。

    房东大婶一边给她和尹宗佑递上来加了冰块的咖啡,一边在传达室里问着尹宗佑今早和巡警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婶我啊也是要生活的嘛,小伙子你要是说了什么,我这房间可能就租不出去了。”

    面对二人的疑惑,房东大婶笑呵呵的解释。

    而吴澜却瞥了眼冰咖啡,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中就见尹宗佑毫无防备的喝了一大口,也就是这时候她突然想起对方口中的‘晕’。于是她的目光游移了一瞬,紧接着白着脸看着大婶身后的床铺尖叫一声,“呀!有蟑螂!!”

    她这么尖叫的时候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手里的咖啡霎时撒了大半,同时也刚好踩到了尹宗佑的脚,对方痛呼一声,手里的纸杯也因此掉在了地上。

    “哪儿呢哪儿呢?”

    房东大婶也被这尖叫吓得打了个哆嗦,她忙回头去看,却没发现什么蟑螂,“哎呦喂,小姑娘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没,没有。”

    吴澜吓得嘴唇都白了,她和尹宗佑的身上都沾了不少咖啡,“阿姨,那蟑螂钻进被子里了······”

    “哎呦,真的吗?”

    房东大婶的脸色一变,赶忙扭过肥胖的身体去翻动床上的被子,而吴澜则和尹宗佑一道先行离开了传达室。

    在不断地道歉过后,吴澜与尹宗佑道别,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换下脏了的衣服,又给小黑猫清了猫砂喂了猫粮,吴澜这才关上灯平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等到她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也终于听到了门把手上下扭动的声音。

    最后直到有人进来,并用带着□□味道的手帕蒙住她的口鼻时,她才如梦初醒般的睁开双眼。然而她看到的却不是徐文祖,而是房东大婶的笑脸以及她身后双胞胎笑嘻嘻的表情。

    于是她脸上漫上了惊恐之色,接着奋力挣扎,而尖锐的猫叫声也跟着响起,却很快呜呜着消弭,吴澜分不出精神去看那只小黑猫到底怎么样了,她脸上的惊诧恐惧很快便随着愈浓的乙.醚气味而慢慢消了下去,最终她眼睛一闭,睡死过去。

    四肢瘫软的她任由对方将胶带贴在了她的嘴唇上,随后便放松身体让人将她背了出去。与此同时背着她的人正带着她顺着走廊往某个方向移动。

    “你慢点,背稳了!”

    一道陌生的男音自身后响起,是双胞胎其中的一人。

    “嘿嘿嘻嘻嘻嘻嘻我,我知道了,呵呵呵——”

    背着她的男人结结巴巴的笑嘻嘻的说,她认出了这人是之前撞了她一身咖啡的寸头大叔,对方说话的同时带来了胸腔的共振,“我,我还以为会,会先对303的大叔动,动手呵呵呵——”

    但意外的是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吴澜感觉到背着自己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道熟悉且冷漠的男音自前方响起,“大婶,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徐文祖。

    “怎么了?”

    她听到了房东大婶笑呵呵的声音,却带着些某种强撑着的威慑,然后她便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脊背,“303的小伙子不能动,这小姑娘也不能动吗?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办事,你现在连我也要杀了吗?”

    “大婶,你怎么会这么想。”

    在一段让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徐文祖的声音逐步逼近,而那只抚摸着她脊背的手也慢慢的停了下来,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婶,你是很特别的。”

    “她看到你们了吗?”

    徐文祖没有等房东大婶再说话,便再次轻声发问。

    “看,看到了。”

    这次说话的是背着吴澜的寸头大叔,他似乎非常的开心,“她,她可,可害怕,怕了呢呵呵呵嘻嘻——”

    “是吗。”

    徐文祖的声音越发的轻了,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随后吴澜就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搭在寸头大叔肩上的左手,与此同时,她的手臂被迫向内侧弯曲,冰凉的指腹缓慢的摩擦着她手腕上的伤疤,带来了陌生的颤栗。

    吴澜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无知无觉。

    伴随着吱呀吱呀地板被人踩动的声响,她听到了那寸头大叔紧张的咽口水的声音,之后便感觉到徐文祖将散落在她面上的头发顺到耳后,接着那只手停留在了她的耳后,最后温热的吐息也落在了耳尖上。

    她嗅到了茶叶和青桔所混合在一起的清爽的味道。

    “睡着了吗,亲爱的。”

    他暧昧的话音落下,下一秒耳廓传来的湿热的剧痛立刻令吴澜的心跳紊乱的一瞬,她毫不怀疑徐文祖会把她的耳朵给咬下来,但此刻她的手腕此刻还被他抓在手里,所以她尽最大可能的放松了那只左手,接着将舌头顶在了上颚并分散开自己的注意力借此减轻疼痛。

    “看来确实是睡着了,”这种疼痛持续了五六秒,吴澜终于感觉到那带着凉意的唇瓣和湿热的舌头离开了她的耳廓,“剂量是多少。”

    “至少早上才能醒过来。”

    比之寸头大叔要稳健一些的男声道,但声音却掺杂着一丝丝恐惧和瑟缩。

    吴澜只觉得耳朵胀痛不已,但她的心里却因为这段对话生出了一个不是很妙的念头。

    “那就把她带到四楼去吧,和那个被大婶你抓来的女人一起。”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徐文祖也终于放开了她的手腕,接着背着她的寸头大叔托住她的腿弯,继续往前走去。

    闭着双眼的吴澜睡的安然,像是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事情——因为她奇异的发觉徐文祖掉队了。

    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掉队,或许徐文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隐隐的有了要脱离这个团队的意思。而在他的口中,房东大婶是特别的,但这种特别在她看来却是致命的,吴澜预感到扮演着‘母亲’角色的房东大婶迟早会被徐文祖亲手杀死。

    杀死‘母亲’,杀死这个‘创造者’,也代表着他将浴火重生,将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

    她突然有点明白徐文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尹宗佑了,他似乎急切的想要拥一个同伴,一个被他自己挑选并培养出来的同伴,一个只被他拥有的同伴,而不是一个受控于‘母亲’的‘兄弟’。

    “······”

    听到了考试院大门开启的动静,吴澜更加放松了身体,一直以来她始终认为自己任务的切点在尹宗佑的身上,但她感觉自己似乎可以另辟蹊径从徐文祖身上下手。

    狼群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团队间默契的合作和信任,以及森严的等级制度,而一旦头狼脱离狼群,又或者有试图打破平衡的存在,那么选不出首领的狼群也会彻底崩坏。

    ······就是不知道要先向谁下手呢。

    在上楼梯的过程中,她的头发再次散乱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微睁开双眼,褐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过去的徐文祖的那双眼一般亮的可怕。

    是姗姗来迟的孤狼?

    还是对兄弟心生不满的狡狼?

    亦或者是想要将崽子咬死的母狼?

    “······”

    略有些嘈杂的脚步声淹没在了四楼的走廊里,在四楼大门关上并隔绝了所有光亮的那一刻,吴澜无声的合上了双眼——

    如果去做那头狼唯一的同伴,又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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