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澜是拽着那313号房租客的头发走出那间房间的。
她的左手里还握着那柄生了锈的铁锤,上面粘了些艳红色的不明的物体和蜷曲的毛发,她慢悠悠的顺着破败的走廊往前走,紧接着推开四楼的门开始下楼梯,似乎根本不在意手中人身下的血像是油漆一般划了一路。
然而等她走到三四楼交界处的缓步台的时候,却正巧看到了从楼下走上来,正微笑着看似人畜无害的徐文祖,而那穿粉红色毛线衣的中年妇女双眼紧闭似是昏迷,此刻正被双胞胎一左一右架着胳膊。一行人好像要往四楼上走。
于是下一个瞬间,几人的视线相触,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沉重又闷热,而双胞胎脸上的嘻笑也宛若面具一般生硬滑稽。
“啊……早上好。”
居高临下的吴澜率先出声道,就好像这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清晨,紧接着她恍若没事儿人似的继续拖着313号租客的身体下楼梯,对方的脊背磕在楼梯的边角,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她下到最后两级台阶的时候,刚好能与徐文祖平视,于是她的手一松,313号房租客的脑袋直接磕在台阶上,紧接着瘫软的身体随着角度和重力滑了下去。
已经陷入昏迷的租客刚好滑到了徐文祖的脚边,可他却没分给同伴半个眼神,反而一直在盯着站在台阶上与他平视的女人。
“各位昨晚睡得怎么样,我可不怎么好啊。”
她神色平淡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徐文祖,最后又落在了双胞胎的身上,“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
徐文祖终于开了口,他微一低头看着不知是死是活的313号房租客,紧接着抬手将垂落于额前的黑发撸到脑后,冷白的手指隐没于乌黑的发里,倒是衬得他肌肤如玉不像是个活人。等徐文祖再抬起脸的时候,脸上惯有的温文的微笑不见了。他扯开浅色的唇,笑容不断地拉大,带这些让人陌生的惊悚和恶意,“这不是在等你吗,亲爱的。”
“噢。”
披着第二人格壳子的吴澜见怪不怪的撇撇嘴,她已经见多了疯子,不介意再见徐文祖这一个。不过她也没有问那个中年妇女为什么会在这儿,不怪她冷血,她帮对方争取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可这机会错失了以后的后果也是需要对方自己来承担的,“那还真是谢谢。”
她的话里带了些微妙的轻嘲。
“站的稳吗。”
徐文祖根本不在意对方的语气变化,他的视线从她的脸一直流连到了下半身,在注意到她大腿上有一处正在流血的伤口时,甚至体贴的探出手并掌心朝上似乎是想要扶她一把。
“当然站的稳。”
吴澜皮笑肉不笑道,这伤是那租客捅出来的,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已经把他给阉了——在性命和生.殖.器的选择中,他哭嚎着选择了前者。不过她还特意给他兑换了止血药,她留着他还有点用。虽然这人不会死,但不死也得半残——有时候物理超度总是要比付出感情要爽快的多。思及至此,她乖顺的伸出满是血污的左手,将其搭在了徐文祖干净无比的手指上,而在下一瞬对方便猛地攥紧了她的手——她的掌心里还嵌着不少玻璃碴子,这徐文祖倒是不害怕她有血液疾病最后交叉感染。
她瞥了一眼笑容愈深的徐文祖,又看向了表情极其怪异的双胞胎,她颠了颠手里的铁锤,语气渐冷,“徐医生可真是太贴心了,不过就算再来两个我也都能杀.了——啊呀,我开玩笑的,不要这么紧张。”
话说到最后,吴澜露出一个友好却乖戾的笑脸,配着她那半张红肿的脸以及面上零星的小血点,却也让人感到莫名的森然。
随后她走下台阶一脚踩在了313号房租客的胸口,然后借着徐文祖手的力量来到了这几人中间与他们站在了一起。她的手此刻还被徐文祖握着,所以正别扭的被在身后。而对方似乎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于是吴澜也没有理会,而是转头盯着双胞胎道,“劳驾让个路?”
她是真的饿了。
双胞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吴澜甚至看到了这两人额头上的汗珠以及不断缩小的瞳孔,但她也知道这二人的不自然并非来源于她,而是她身后的徐文祖——毕竟那种乌云压顶的强烈的窒息感已经落在了她的头顶。
······不过也不知道徐文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能把这两个人吓成这样。
就在吴澜心中好奇想要回头看看徐文祖的表情时,一只手却仿佛若有所觉的搭在了她的肩上,准确的来说是她的肩窝处,这个姿势很容易掐住她的喉咙,而徐文祖的手指也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脖颈处——这个位置是男性喉结的所在地。
微凉的指腹轻轻地触碰着温暖的肌肤,让她的脊背爬上了簌簌的寒意。
“大叔,你们上去吧。”
徐文祖轻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吴澜能感觉到对方握着她手的力道在不断地加重,她的指骨发出细细的轻响,像是隐隐的哀叫,“我和亲爱的要去吃早饭了。”
于是吴澜便眼见着双胞胎表情一变,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最后默不作声的脚步极轻的带着那中年妇女上了楼。
在四楼铁门沉重的声音过后,整栋楼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没有一个活人存在。
“徐医生,我以为我已经和你达成共识了?”
吴澜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甚至阴沉到几乎要滴出水来,她握着锤柄的手一松,伴随着锤子当啷掉地的响声,她的右手抓住了徐文祖放在她脖颈前的手指,而耳边温热的吐息也令她微微侧过头,却意外的瞥见了对方无暇的下巴和拉开的唇线。
“不出来的话,那些家伙可能会做些什么。”
徐文祖的嗓音极低,像是满身烈焰的魔鬼在人耳边窃窃私语,又像是坠落于人间的天使在引诱着人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我可是提醒过你,亲爱的。”
“哈,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吴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出了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她稍稍一动就会触碰到对方的肌肤,“那么为了对你表达谢意,我也提醒你一下,你手底下的这帮废物对你的怨言可大了去了——”
“我劝你把你的宝贝看紧点儿。”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313号租客的身上,对方的可比她惨多了,一张脸肿的如同猪头,鼻血和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的恶心,她只将余光分给了徐文祖,接着话里带话道,“别到最后什么都没捞着,又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了,徐医生。”
吴澜在某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紧接着便想扯下徐文祖的手,可不成想对方的手掌却先她一步猛地下压,不妙的窒息感顿时从咽喉处传来,她的头不由自主的向后一仰,同时被迫背在身后的左手再次一紧,整个人便被硬拽进了徐文祖的怀里。
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很温柔,但是他的气势却硬是将这种温柔毫不犹豫的碾碎,“那么亲爱的你呢?不要在我.面.前.撒.谎.哦。”
徐文祖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变了一个调子。
“我?我好的很啊,徐医生,你知道你现在欠缺在哪儿吗?”
后背靠着对方的胸膛,两人亲密的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独立’,现在的你不过还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幼崽而已。”
吴澜一边说着,抓着徐文祖的手开始慢慢用力,挣脱了束缚的徐文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头狼已经老了,也该把位置让出来了。”
闻言徐文祖却低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让他的头发丝都跟着打颤,“亲爱的,你这算是在挑拨离间啊。”
“话可不能说的那么难听,”吴澜这时候已经成功的将对方放在她喉咙上的手拉了下来,而对方一直握着自己左手的手也终于松开,“她对你来说那么特殊,理应享有最好的待遇才对。”
她言语中透露出自己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着吴澜转过身,伤痕累累的手捧住了徐文祖的脸颊,她几近恶意的将手上的血抹在了对方的脸上,掌心的疼痛在此刻变得不值一提,“毕竟你不出手,死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你想一个人孤单的死去吗?
不想吧。
“亲爱的可真可怕啊。”
徐文祖的喉间溢出一抹轻笑,紧接着他的双手抬起握住了吴澜的手腕,脸上癫狂的神情不变,但眼神却变得冰冷而又轻蔑,暧昧的氛围霎时间一扫而光,“不过又是谁给你的自信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啊抱歉抱歉。”
吴澜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却没有半点诚意,“虽然不想挑战你的权威,但是要跟我打个赌吗?”
“赌你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么最后会彻底失败,你会孤身一人陷入泥潭,而且没有任何人会向你伸出手,更没有一个人会像房东大婶那般‘爱’你。”
徐文祖眼中的冷漠阴鸷淡了下去,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转而换上了从前那般温文的样子,他亲昵的低下头,让两人的额头贴在了一起,“那如果亲爱的输了怎么办?”
“怎么办?”
吴澜状似认真的思索了几秒,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她露出一个不甚在意的笑容,“你想怎么办?不过有个前提,她的命我可不会给你,你再敢动她,我就把你的半成品剁碎了喂狗。”
狰狞的神色一闪而逝,吴澜的拇指用力的摁在了对方的眼眶下,指甲缝里的血污格外的碍眼,她嘴里的话都带着血腥和戾气,“听懂了吗?疯子先生。”
不明智的挑衅。
“啊···你可真是自信啊,亲爱的。”
徐文祖垂下眼帘,鸦羽似的睫毛因为‘半成品’这三个字轻轻一颤,他掩下了眼底渐起的兴.奋和疯狂,以及那些个不愉。他的手指用力到已经触摸到了女人的脉搏,她的手腕很纤细,细到他仿佛再用些力气就可以轻易折断,“那么如果你输了的话,就来陪我吧。”
他看起来饶有兴致,又像是已经看穿了结局,语中带了些玩味的高傲。
“你的未来怎么能缺的了我啊。”
“疯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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