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澜感受着贴在脸上的手术刀的刀刃,温热的血和冰冷的刀混在一起,竟有些麻痹了她的神经。
“是耽误了一会儿,毕竟那个小哥的好奇心实在是重。”
她静默了几秒展颜一笑,接着她朝脚边的房东大婶努努嘴,“徐医生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以为你会留着他们等尹宗佑亲自动手呢。”
完美的作品怎么能不经过鲜血的洗礼?
“啊,这个啊。”
徐文祖手中的手术刀轻轻地搔刮着女人的皮肤,他心情甚好的笑道,“与其让他们整天虎视眈眈的盯着宗佑,还不如我早些下手——这些替代品,随便从哪个垃圾场都能找的到。”
“而且对宗佑来说,他们不算什么,我啊——”
徐文祖一顿,他的笑容不断地拉大,“我才是最终会为他带来新生的人。”
“哦?”
吴澜站在原地没动,心里有些确定白天的时候这些人一定和徐文祖发生了什么冲突,同时也感觉对方疯狂的程度比她想的还要高一些,“徐医生的意思是想让尹宗佑亲手将你给杀了?”
变态杀人狂的思维果然让人无语,这算什么,我用鲜血将你缔造,而就算我死,我也与你同在的意思?
“不不不,不是我,”徐文祖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沾着血的微卷的黑发伴着这个动作稍稍垂落于额前,“是我们。”
吴澜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她的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亲爱的应该会理解我吧?”
徐文祖展眉笑道,他的双手忽的落在了吴澜的肩膀上,并用力捏紧,锋利的刀片同时陷进了皮肤里,“我和你才是他最终的磨砺石。”
“······你有病吗?”
吴澜感觉自己的脸都快青了,肩膀上的疼痛在此刻简直不值一提,“你想要死,为什么还要拖着我?”
“亲爱的,是你说过要陪我的啊。”
一种诡异的黑暗笼罩在了两人中间,徐文祖像是无奈了似的宽慰道,“不过是死亡而已,不要怕啊亲爱的。”
你他妈,你个憨批!
要不是因为对方的手术刀就搁在自己的脖子旁边,他一旦暴起她肯定会和房东大婶一个死相,吴澜发誓自己绝对会跳起来给徐文祖一刀。她扯开嘴角,脸上的血顺着弧度滑进了嘴巴里,“徐医生,怕死的到底是你还是我?而且这次的赌注是我赢了。”
“你没有赢亲爱的。”
徐文祖的声音有些低,让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有失去什么吗?他们背叛我了吗?他们对我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他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一群不守规矩的败犬。
他被背叛了吗?没有,因为信任从最初就并不存在。
徐文祖的确是想要过爱的,但最想要爱的少年早就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里,如果再早个七八年,他或许会——
漫不经心的视线在女人的脸上流转,可徐文祖的心中却只有狂热和期盼。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想亲手将作品完美的锻造而出。
“······你什么意思。”
吴澜又不会读心术,自然是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但是她脸上的笑慢慢的淡了下去,与此同时嘴角僵硬起来。
“这应该是我要问的问题,”他的手不断地收紧,那手术刀的刀片几乎全部都陷入了她的皮肉里,“亲爱的,我顺了你的意思把他们都杀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这里只剩下你,我还有守着规矩的宗佑了。”
吴澜简直要被这种逻辑给逗笑了,徐文祖这人实在是太苟了,人不是他想杀的,而是她想杀的?
···虽然他说的也确实没错。但按理说徐文祖应该也想把她给杀了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磨砺石,他和尹宗佑之间的情感极度扭曲,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人插入进去的。
她本以为自己看懂了这个变态杀人狂,但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看清。
“徐医生,你这么说我都要以为你爱上我了。”
她抬手攥住对方的手腕,却在心里暗自判断对方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就算徐文祖能一挑四,但也绝对不会无伤通关,不然其他租客也太没用了,“我是很开心,但是你要怎么收场?人全都死了,你要怎么跟尹宗佑解释?”
“解释?我为什么要跟我的所属品去解释消失了的蛀虫?”
徐文祖似乎非常的失望,随后他直起上半身,轻松的挣开了吴澜的双手,手术刀也从肩膀上抽离,“亲爱的要吃晚餐吗?我记得大婶做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呢。”
语毕他便抬腿跨过房东大婶的尸.体,朝着铁门走去。
站在原地的吴澜感觉现在的情况有些魔幻,这徐文祖一人干翻了杀人集团,现在不处理尸体,反而要去吃饭?
而且他竟然敢背对着她?
是信任?还是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显然是后者啊。
她微微耸动了一下左肩,麻痒感自伤口处传来,但却活动自如。她目光古怪的跟随着徐文祖笔挺的背影,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后背上有一处刀伤,翻卷的皮肉像是怪物的巨口般裂开。而男人的后脑上,也有一团很明显的暗红色的痕迹。
“······”
于是她撇撇嘴悄没声的跟了上去,而徐文祖似乎无知无觉,继续一步一个血印的往前走,他手中的手术刀还在滴着血——
他猛地顿住脚步。
“怎么不走了徐医生。”
他的身后传来了女人带着困惑的声音。
吴澜像是忘记了刚才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她将男人后背伤口上沾着的玻璃片捏了下来,瞥了一眼那极深的刀口,最后迎上了男人侧过来的视线,“放心,我不会背后捅你刀子的。”
我会正面跟你杠。
她心中冷笑,现在对方处于战损状态,这种好时机她自然是不会放过。徐文祖之所以能一打四——其实是一打三,毕竟那313号房的租客基本已经废了,战力几乎约等于没有。虽然她没亲眼看到他杀人,但也能感觉出徐文祖胜在出手的速度快且稳准狠。
手术刀有多锋利就不提了,轻轻划上一下都能让人皮开肉绽,更何况是划在喉咙上。
再者没一会儿她就要跟徐文祖彻底撕破脸了,她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不然那姜锡润必死无疑。而这期间她只要拖时间等着姜锡润带警察过来就行,凶杀现场就在楼上,有她这个人证在,徐文祖怎么着也跑不了。
这人必须进监.狱,一辈子都出不来的那种,这样尹宗佑才能一生无忧。
她要他在阴暗处活着看见尹宗佑生活在阳光之下。
“走吧,趁你的宝贝儿没回来,得先去处理处理伤口。”
心里这么想着,吴澜的面上自然是什么都不显,她将那片碎玻璃捏在手里,随后错开徐文祖独自一人往外走,但即使是背对着男人,吴澜也不敢松懈半分且根本不敢露出任何不妥的神色。
她不能让徐文祖去医院,她今天必须将他留在这里。
“亲爱的,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然而她不过是刚走了不过一米,身后便传来了徐文祖带笑的声音,吴澜几乎控制不住的呼吸一窒,因为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后颈。
“那还不是因为徐医生太恐怖了。”
她笑嘻嘻的转过脸,并一把抓住了对方苍白的指尖,只不过她的话音刚落,表情瞬息间立马变成了碍眼的讥嘲,“你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信任可言吗?我不得防着你这疯子?”
但是吴澜很快又变了脸,她笑呵呵松开了手,“不过既然徐医生你的作品还没成长到那地步,那么我暂时还不需要担心她的性命问题。”
她忽略了刚才徐文祖对她说的一起死的言论。
开什么玩笑,她是绝对不会死的,而徐文祖自然也不会。
下楼之后,吴澜从房东大婶的传达室里翻出了纱布和酒精,之后在徐文祖自己的房间里帮他仔细的消毒了背后的伤口——她甚至还用他提供的手术线缝合了伤口,而这过程中徐文祖愣是一声也没吭。
至于后脑处的砸伤吴澜却爱莫能助。
“你自己去诊所处理一下吧。”
戴着医用手套手持纱布的吴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自然是不会放人离开,只不过赤.裸着上半身的徐文祖却缓声道,“等我去了诊所,亲爱的恐怕都跑到首尔市外了。”
“······呵呵。”
吴澜好不尴尬的笑了笑,她伸手翻开对方的头发,注意到那块砸伤并未再出血,且摸起来没有凹陷和移动的颅片,便换了块医用棉并用纱布将伤口压住裹好,“你还挺了解我。在这儿等着,我去拿水。”
她脱下医用手套将其一卷丢进了桌旁的垃圾桶里,随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刚才她在帮徐文祖找手术线的时候,从对方的包里翻到了一瓶消炎药,不过她却将那消炎药塞到了公文包的最底层。
她一边往餐厅的方向走,一边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了医生给她开的安眠药,并倒出几粒藏在了手上的纱布里。她不确定这安眠药和消炎药到底有几分相似,如果这药下不了,那么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而这药也不能融在水里——徐文祖平时只喝瓶装的矿泉水,从来就没动过饮水机。
于是她从厨房墙上的架子上取了一瓶矿泉水,接着便往回返,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晚-8:50
快到九点了。
她拎着矿泉水重新回到了徐文祖的房间,注意到对方已经穿好了上衣且正闭着眼睛休息,便也没作声,只是重新背对着对方俯身从公文包中取出了那瓶消炎药,她的动作很快,立刻就发现里面的药片和安眠药相似并无太大区别,于是她便一边起身一边做了个倒药片的假动作,将纱布中藏着的安眠药取了出来,不过这其中还是混进了几片真的消炎药。
“吃药了,我看你包里还有消炎药。”
她回过身的时候已经将药瓶重新丢进了公文包里,而见徐文祖已经睁开了双眼,她将矿泉水扔给了对方,自己率先将真正的消炎药塞进了嘴里,并将那几片药片递到了男人的眼前,“喝完了把水再给我。”
“亲爱的,”徐文祖垂下眼帘瞥了一眼女人指腹上的药片,他伸手将落在床面上的矿泉水拿起,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拂过瓶口无异的包装,“你今天去医院做什么了。”
“你跟踪我?”
吴澜皱起眉,她嚼了嚼嘴里的药片,像是觉得有些不够,接着她又将指腹上的一片安眠药塞进嘴里压在舌下,“她的舍曲林吃完了我去取,还得跟你报备一下?”
语毕她就不耐烦的伸手想要抢对方手里的矿泉水,不过却被徐文祖轻松挡开,对方像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一言不发的将瓶盖扭开,接着他取过吴澜手里的药片放进嘴里,就着矿泉水吃了进去。
而拿过矿泉水的吴澜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喝了几口,接着又从兜里翻出了那瓶舍曲林,当着徐文祖的面儿倒了几片扔进嘴里,在吃掉这些杂七杂八的药之后,她将空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子放在了桌面上,“你自己待着吧,死了也别叫我。”
她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脸,接着抬腿就往门外走,而徐文祖也没有拦她,只不过在她的一只脚刚踏出房门时,一个熟悉的铃声却响了起来,在这空寂的考试院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本该是件只值得高兴地事情,但是吴澜面上的笑容一顿,汗毛乍起。
这是她的手机铃声。
但这铃声并非来自隔壁,而是来自于这个房间。
只有她和徐文祖在的房间。
“······”
吴澜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簌簌爬过,但她还是没什么表情的转过身看向了正低着头拿着她手机的徐文祖,对方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但这笑容在吴澜看来却惨白而又诡异。
她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盯着她的脸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又点开了免提。
“喂?圣允小姐,我是姜锡润,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正在什么热闹场合吃饭的姜锡润关切的问道。
“啊······你好啊新租客。”
徐文祖没有看手机,反而一直笑着看着吴澜,他继续道,“你找圣允小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额?帅大叔?为什么你会接电话——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担心圣允小姐出事。”
“出事?”
徐文祖挑了一下眉,笑容中充满了兴味和不明不白的讽刺,“圣允小姐怎么会出事呢。”
“额···圣允小姐说要和大叔你们谈些私事,叫我九点钟给她打电话来着,如果她不接就报警,不过大叔你们之间还有民事纠纷吗?是房东大婶不退租?”
姜锡润疑惑的声音从那只小小的盒子里飘出,而吴澜的心更是凉了半截,这年头果然谁都信不过,这年轻人也是实诚,问什么说什么。
“啊,是这样啊。”
徐文祖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接着他对着吴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圣允小姐和我们一起待在四楼呢,让她跟你说吧。”
“······”
吴澜状似无奈的的摸了摸脖子,紧接着重新走进房间将门关好,最后她正视徐文祖的视线,“姜先生,你这个时候不报警,是想着给我收尸吗?”
语毕她闪身躲过徐文祖手中的手术刀,矮身的同时一脚将房间中央的椅子踹向了徐文祖的方向,随后她右手一把抓起放在桌子上还带着血的医用剪刀和缝线,并在转身的同时用书桌上放着的一本精装书挡住了男人捅过来的刀子。
“徐医生,别生气啊。”
巨大的力道让她的腰磕在了桌沿,不过那手术刀已经陷进了书页里,一时间卡住不能拔出,吴澜恶劣至极的笑了笑,迎面对上了徐文祖阴冷的眼神,她反手将手中的剪刀挥向对方的眼睛,“气大伤身,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见男人反射性的仰头往后一躲避,吴澜的抓着书的手一松,用了最大的力道打向了徐文祖的手腕,见手术刀和精装书一同掉落在地,她又迅速将书踢到了床下。
“现在公平多了。”
她吐掉压在舌下的安眠药,见对方同样用舌尖将一枚药片顶出,心下便明白自己接下来得好好应战了——她必须下死手。不过她刚才替徐文祖缝合伤口的时候可是把那碎玻璃片也埋了进去,这家伙现在恐怕不会有多舒服。
“本以为亲爱的能和我一起死去。”
徐文祖轻笑一声,苦涩的药味弥漫在口腔里,不过他的表情却不复刚才那般随和,反而变的扭曲起来,他伸展了一下五指,手却背向身后并将房门锁上,完全没有一点要逃走的意思,“现在看来你要先走一步了。”
···
···
连带着房门一起摔出房间的吴澜呕出一口血,但她还是立刻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了男人手里的刀子。
她捂着疼痛不已的腹部扶着墙壁站起身,顺势将手上的血抹在了走廊墙上,她抬眼看着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子疯癫的男人,这人真的很喜欢攻击人的脖子,而且出手非常精准,为此她的胳膊都快要被划烂了——但她也割断了他右臂的正中神经,同时在打斗的过程中不断地攻击他受伤的部位,特别是头部。
她几次肘击他后脑的时候明明觉得他理应脑震荡晕过去,但偏偏徐文祖就是像感受不到似的再次予以反击。
真不是人。
也不怪那几个杀人狂打不过他了。
如果她没兑换改变体质的药物,还真是熬不住和对方这么打。
而徐文祖用左手则将脖子上勒着的手术线拽开,他摸了一下已经开始渗血的脖颈,表情重新恢复了过往的温和,但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却是一花,“我改主意了亲爱的。”
“······”
手里已经没了任何武器的吴澜没说话,她不知道现在究竟几点了,但姜锡润应该也快把警察带过来了才对。
“现在走的话,大概能错开那些巡警吧。”
徐文祖似乎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回应,只是缓步走到她跟前继续道,“跟我走吧,亲爱的。”
“你刚才应该还是吃了两片药。”
吴澜没有理会对方的疯话,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接着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扶着墙的手正因为疼痛而微微发着抖,“为什么?”
徐文祖甚至还将后背暴露给了她,真的是因为不在乎她的存在吗?
“···不知道呢。”
徐文祖扯开嘴角,语气随意极了,即使绑在他额头上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濡湿,“都送到了嘴边,又怎么会有不吃的道理?”
“······”
这个敷衍的说法自然不会让他有所信服,吴澜却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失笑出声,“徐文祖,你是不是有一瞬间想相信我?”
“······”
可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伸出左手扶住了女人的身体,但是他的身体却摇晃了一瞬,“亲爱的应该还能走路吧。”
吴澜看到了对方的变化,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不管徐文祖到底是对她不设防,还是狂妄的不将她放在眼里,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那两片没有被吐出来的安眠药也该起效了。
于是下一秒,她双手扶住了男人倒下来的身体,与他一同摔倒在地。
“谢谢你信任我,亲爱的徐医生。”
仰躺在地板上的吴澜半睁着眼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她现在手都抬不起来了,脑子更是混沌不已,很难再保持清醒。而已经昏过去的男人的脸正挨着她的肩膀,她咳出一口血,“不过现在我们该睡一觉了。”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听到了警车的鸣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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