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澜一睁眼,发现自己正缓步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
现在是盛夏。
空气里透着几分潮湿和闷热,热辣的阳光顺着绿油油的树叶间隙倾泻而下,在小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略有些刺耳的蝉鸣嗡嗡的响着,给人带来了几分躁意。
但吴澜却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不对劲,她现在泛着点恶心,胸口也堵得厉害,而且走路也明显有点不稳,她皱起眉估摸着这身体的主人应该是中暑了,若是再继续往前走甚至会有晕倒的可能性。于是她径自走到树荫下的木质长椅旁坐好,随后将肩上背着的包取下,开始翻找能缓解恶心的糖果。
好在这身体的主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不是太好,包里随身备着些糖果和水。于是吴澜便随便拿了一块糖撕开包装,将透明的糖球塞进嘴里。接着又将矿泉水取出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凉水。
“······”
这次系统倒是没有出声,因为它亲自去给总部报备上个世界的错误信息去了,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而这一次她所在的副本是总部给她挑的休假世界,美其名曰要好好补偿她一番云云。
至于身份一类的东西,会等到系统回来后再告诉她。
而吴澜也不急,她乐得独自一人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在摆脱了上一个世界的杀人狂之后,她感觉自己骨子里的阴冷都消散不少。而且既然是休假世界,想必任务也不会有多难,同时她也存了去看心理医生的念头——她需要专业人士为她疏导情绪。
只不过现在,她周围只有极有规律的蝉鸣,以及远处飘来的孩子们可爱的嬉笑声,她循着那声音看去,发现这林荫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大型的喷泉广场,正有不少孩子在奔跑玩闹。
看起来还挺和谐。
渐渐安下心来的吴澜稍稍闭了会儿眼睛,等恶心的感觉退去了一些,她这才开始慢慢整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背包。
她从一堆杂物里找到了一本存折,在翻开后赫然发现存折上的余额非常可观——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那种。不过她也看到了上面熟悉的韩文字体,便感慨自己又一次来到了南韩——这地方的变态/精神病/杀人狂奇多。
心里这么想着,吴澜又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的情况,短袖热裤,四肢健全,活动自如,视野正常,想来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将存折放回去,又从背包里侧的暗袋里找到了一张身份证,接着她便看到了一张略有点眼熟的女孩的笑脸。
“……”
吴澜的视线一凝,接着移到了姓名处——‘朴秀雅’。
“……朴秀雅?”
她挑了一下眉,不自觉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怎么有点熟悉……朴秀雅,朴——!!
吴澜倏地瞪大双眼,紧接着不可置信的低头又仔细的看了看这张身份证上所印的名字,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臂。
女孩的手臂纤细光滑,皮肤细腻,且没有任何的伤疤。
朴秀雅。
这和她在第二个副本世界中的名字和长相毫无差别,只不过这身份证上的女孩看着更年轻一些就是了——算算年龄,这身体的主人今年正好二十二岁。
巧合?
吴澜的喉咙不知为何有些发干发紧,她抓起被自己放在长椅上的矿泉水瓶子,重新灌了几口水——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她上一个世界的任务成功了,而且就算失败也不会进入惩罚世界才对。原谅她神经敏感,毕竟脸和名字都一模一样,她已经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又会遇见前面几个副本中的人物了。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分外头疼的捏着身份证的一角,手肘抵膝手掌撑着额头,却在闭上双眼后清空了所有的思绪。
算了,等系统回来再仔细问问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澜深呼一口气,决定在这长椅上继续休息一会儿,哪成想她不过闭眼闭了几分钟,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怒喝和叫喊。
“站住!呀停下来!!”
“金炳万!你给我站住!!站住!!你个疯子!!”
沉重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吴澜有点抑郁的放下手,可还不等她睁眼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被人手段粗.暴的拽住胳膊拖了起来,伴随着熏人的汗臭味,有什么东西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
由于猛地一起身,吴澜感觉血液都冲上了大脑,那种恶心的感觉越发的重了,她的心跳都因为这种不适而开始加快。耳畔传来了粗重的呼吸以及男人的一句‘你们别过来’,吴澜勉强睁开眼,不过却是先低下了头——一把刀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搞什么?
一种脱力感油然而生,吴澜感叹自己还真是不怎么幸运,紧接着他抬头看向了追过来的几人,只不过这时候她得双眼还不适应刺眼的光线,所以视野还是有些模糊。
她眨眨眼皮让眼里的泪水滑落,世界再一次变得清晰,她却在看清三人中站在最前头的那个男人时,手脚瞬间冷了下来。
吴澜心想,她还真是不能对自己的运气抱有任何的期待和希望。
为首的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外罩一件深蓝色的长袖衬衣,他两边的袖子向上挽起,露出肌肉线条极好的小臂。而一头向后梳理的黑发则因为他奔跑的动作而略微凌乱,且在光洁的额前垂落了干燥的发丝。
男人长相俊朗,鼻梁高挺,眉宇之间带着同龄人中惯有的活力,而气质更是干净不已。不过此刻他的表情却带着些紧张和焦急,他快速的瞟了她一眼,接着莫名的一顿,最后毫不迟疑的移开目光,将视线定在了她身后的人身上。
他霍的皱起眉,同身后的同伴一般手法利落的从腰后掏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吴澜身后的那个嫌犯,“金炳万,把刀放下!”
毛泰九。
这人竟然和毛泰九长得一模一样。
蝉鸣的声音愈发的大了,大到吴澜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脸色应该白的厉害——不光是因为震惊,更是因为这具身体要撑不住了。
“阿西,呀,李亨俊警官,你都追了我几条街了,不如就这么放过我吧。”
站在吴澜身后的人却伸长胳膊抱住了她的身体,与此同时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已经微微的陷进了她的皮肉里,说话的人语气非常糟糕,并拖着她开始往后退,“我不就是抢了点钱花花嘛···哈哈,如果警官你不想看这个女孩死在这儿的话,就给老子把.枪.扔了!!”
“呀,你这个狗杂种——”
被称作李亨俊的男人的斜后方,另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年轻人大骂出声,但很快却被李亨俊抬手制止。
“金炳万,我把.枪.放下,你放她离开。”
与毛泰九长相肖似的李亨俊沉吟片刻,只不过举着的.枪.却始终没有放下,他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那面色惨白的女孩身上——她的状态看起来非常差,嘴唇都泛着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似的。于是他的声音中带了些警告的意味,“不然我不会放过你,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李亨俊警官~我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叫做金炳万的男性嫌犯笑嘻嘻的回道,语气听着还挺诚恳,只不过他那架在吴澜脖子上的刀却没有移动半分。
李亨俊见此便缓缓举起双手,接着慢慢的半蹲下.身,将手.枪.搁在了地面上,他的眼神一直放在被挟持的女孩身上,目光中充满了安抚的色彩。而他身后的两个警员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同样将手.枪.放了下来。
可吴澜却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因为在看清了那李亨俊脸的时候,她就不受控制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她是真的有点担心这个李亨俊会不会是毛泰九。但目前来看这人似乎并不认识她。不过说个实话,就算是她现在想要帮他们的忙,可也无能为力,因为她身上的虚汗不要钱的往下淌,而她几乎要喘不动气了,身上更是使不上力气,就连站稳都很困难。
她身后的金炳万却像是得逞般奸猾的大笑了出来,“我们李警官还是这么善——良——啊——”
——不好。
这个念头刚出现的下一个瞬间,吴澜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疼痛也随之自大脑爆发,她还来不及捂住自己的脖子就被身后人重重推了一把,随即视野瞬间天旋地摔了下去。
“咳咳——”
但她并未直接摔在地上,而是被人扑过来一把抱住。吴澜的视野就此定格在了那郁郁葱葱却纹丝不动的树叶上,刺眼的眼光几乎灼痛了她的双眼,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有血呛进了喉咙里。
气管割伤伴血管损伤,但应该不是颈动脉。
她痛苦的咳嗽着想,毕竟她没摸到喷射状的血液,可也因如此鲜血流进了气管里,让她的呼吸愈加困难——上来就死,系统还不在,这未免太冤枉了。
“呀!狗杂种!!你给我站住!!混蛋!!”
“呀西,你小子别追了!呀,呀!!亨俊哥,这个小姐的身份证——她叫,叫朴秀雅。”
“闭嘴,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在混乱的声音里,她听见抱住她的人高喊道,紧接着那人似乎脱下了外套并揉成一团摁在了她的脖子上,“朴秀雅······朴、秀、雅?秀雅小姐?秀雅小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为什么这个场景也这么熟悉。
因为嗓子的痛楚和窒息的缘故,所以吴澜的视野一片模糊,正抱着她的人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薄纱,朦胧的让人看不真切。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某个片段,但此刻她的思维明显转不过弯来,所以即使想起了什么,也不能马上做出一个反应。
这时候吴澜的耳边也是乱糟糟的一片,刺耳的尖叫声,烦人的蝉鸣声,凌乱的脚步声和叭叭的鸣笛声混在在一起——故而即使她勉强听明白了男人的话,但是也分辨不出来这人是谁。
她徒劳的眨眨眼,因为呼吸困难所以泛出的泪水因此顺着眼角滑下,埋进了两边的头发里——她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自己还是清醒着的。
但过不了多久就清醒不了了。
不断地呛咳正加快着血管出血,吴澜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凉,那救护车若是再不来,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秀雅小姐你不要睡,对,睁开眼睛看着我,救护车马上就来了,秀雅——”
一只手仓皇的抹去了她脸上的泪,似乎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而男人焦躁的声音正在慢慢远去,吴澜疲倦的想要合上双眼,却因为对方的那句‘秀雅’而重新微微抬起眼皮。
虽然她什么也看不清。
——想起来了。
她作为‘朴秀雅’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死在毛泰九的怀里的吧。
但她并不想再次死在他的怀里,甚至不想再见到他。
真的不想,各种意义上的。
最终,隐约听到了救护车鸣笛声的吴澜放弃了所有的思考并安然阖上双眼,让周遭的一切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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