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来

    “你、你是客栈的……老板?”

    可这个客栈老板看起来好年轻,绝然不同于顾辞温如春风的长相,俊美却带着刀剑的锋利,散发寒芒让人犹如置身寒冬腊月,疏离,冷漠,是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面孔。

    但他的精神状态又极差,手不离酒,像是抑郁不得志经受什么重大挫折走不过困境一般,失意落魄,唯有借酒消愁,却愁更愁。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一个仰望,一个俯视。

    一个狼狈,一个落魄。

    楼君炎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只觉得躲在他屋檐下哭的小姑娘,一张脸哭花了,跟他养的那只小花猫似的,可怜巴巴的,怪是遭人心疼。

    只是,那猫怕水,小姑娘却在雨里哭的泪水泛滥。

    “算是吧。”

    楼君炎饮了口酒,算是回答了陆燕尔的问题。

    他爹的客栈,自然也是他的。

    陆燕尔猛地回味过来,人家开客栈做生意,自己却躲在这里哭,真是太失礼了。

    可又想到自己哭,而这客栈老板也不知看了她多久的笑话,未免又有些懊恼。

    楼君炎看着她脸色几经变化,甚觉有趣,暗眸隐隐窥见小姑娘湿透衣裳下的内里风景,湿糯的衣衫紧贴身躯,曲线毕露,见小姑娘似有离开的意思,当即扬了扬酒壶:

    “上来,请你喝酒。”

    哪有人请初次见面的姑娘喝酒,分明登徒子的行径,可偏偏楼君炎就这样做了。

    哪有姑娘应陌生男子喝酒的邀约,分明非良家少女所为,可偏偏陆燕尔就这样答应了。

    “好。”

    陆燕尔揉着发麻的腿脚起身,转向客栈门口的方向,可刚抬脚,腰间猛地一紧,整个人瞬间从窗口飞进了二楼厢房。

    “啊。”

    陆燕尔惊叫了一声,站立不稳朝地上偏去,一根红绸衣带缠绕在她腰间带着她坐到桌旁,从始至终,男子并未碰触到她半分。

    “来,新酿的梨花酒。”

    说是请喝酒半点也不含糊,楼君炎拎起酒壶倾倒了一杯,推至陆燕尔手边,声音冷冽低沉,“尝尝”

    陆燕尔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由于喝的太急,呛得眼泪直流,嗓子也火辣辣的疼:“咳咳咳。”

    楼君炎眼中兴味盎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漫不经心地转动杯盏,怡然自得的饮尽。

    问:“再来一杯?”

    陆燕尔摇头如波浪,已然狼狈至极,掩着嘴唇,口齿不清的道:“水、水。”

    楼君炎煞有其事地看了一眼小姑娘,似乎真的很难受,对着门外的人吩咐:“烧壶水。”

    等喝了热水,陆燕尔才觉得喉咙没有那么难受了,身子也似乎在烈酒和热水的双重作用下暖和了些,她瞪着对面的男人,狐疑道:“这真是梨花酒?”

    印象中,梨花酒清甜可口,最适宜于不善饮酒的人喝,没有这酒烈啊。

    小姑娘满脸一副你可别骗我的神情,楼君炎甚觉好笑,摇了摇头:“的确不是。”

    小姑娘猛地瞪圆了眼睛,惊:“你骗我?”

    这就算欺骗吗?

    楼君炎眸子沉沉,凤眼微挑:“烈酒暖身子。”

    陆燕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面男子的情绪起伏,是因为她刚刚说他骗人了吗,可这若不是梨花酒,确实是她欺骗了他。

    十几年的教养告诉她不能再继续与陌生男子在这里饮酒,虽然男子看似正派,可人心终究是长在肉底下,无法窥其好坏,陆燕尔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正待开口告辞时,楼君炎却拎起另一个雕花酒壶,又给她斟了一杯。

    “这杯是梨花酒,真的。”

    眼窝深陷的眸子看着她,倦怠不堪,却带着令人奇异的信服力。

    陆燕尔怔然,眼前的男子若不是这般颓废,萎靡不振,而是精神饱满,意气风发,又该是何等的青姿卓然,风华绝代。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她竟然与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饮酒聊天,这是她以前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可重生后,她就这么做了,退了崇德侯的婚,又身处这个不知名的客栈。

    楼君炎继续自斟自饮,好似对面的小姑娘喝也不喝,都随她自己的意。

    可陆燕尔却如同被蛊惑了一样,伸手再次端起酒杯,却没像方才那般鲁莽,轻嘬了一口。

    是梨花酒。

    比她曾喝过的还要好喝。

    红通通的眼眸陡然一亮,陆燕尔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喝完,抬眸看向对面的男子,不知为何,竟隐约觉得他有些熟悉,大概喝了酒的缘故,脑子有些混沌,一时又想不起来。

    陆燕尔撑起下巴,双眼迷蒙,看着周身散发着落寞颓废气息的男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何不开心?”

    “呵。”

    楼君炎轻嗤一声,面上仿佛瞬间染上了深深的栖霜,那般宁静和谐的喝酒气氛,因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降至了冰点,空气中也似乎传来丝丝冷意。

    他看向她,凤眸中透射出扑朔迷离的寒光:“你又为何哭?”

    陆燕尔焉了。

    她尴尬地举了举空酒杯,扯出一抹笑:“你的梨花酒,很好喝。”

    楼君炎依旧冷着脸。

    这时,一个俏丽的丫鬟捧着套服饰,敲门进来,打破了凝滞的场面:“公子,衣服备好了。”

    “嗯。”

    楼君炎颔首,那丫鬟将衣服放下,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换好衣服,你就离开。”

    楼君炎清清冷冷地看了一眼陆燕尔,转身出了门,并替她掩上了房门。

    陆燕尔这才感觉身上的衣服又湿又黏,穿着很不舒服,扫了一眼桌边的衣服,发现竟是上好的锦缎面料,裙摆的花纹全是用金丝线绣制,比她身上的衣服贵重多了。

    本来还纠结该不该换上,可不经意发现房间里摆放的铜镜折射出她的身影,湿漉漉的衣料早已羞/耻地贴在她身上,天哪,她方才就是这般与他对饮。

    脸,腾的一下臊起来。

    陆燕尔又羞又恼,摸着火辣辣发烫的脸颊,赶紧抱着衣服转到屏风后面。

    今日做的出格之事,太多了。

    *

    门外,楼君炎等了半晌,都没见人出来,正要推门而入,自觉有些冒失,敲了敲门:

    “姑娘?”

    无人应答。

    楼君炎皱眉,当即快步走入屋内,看到屏风后面酣然入睡全无防备心的小姑娘,笑了。

    娇娇小小的一团身着翡翠织锦云缎霓裳裙,软绵绵地歪倒在屏风脚座边,衣裳层层叠叠包裹着她稍显宽松,大小倒有些不合时宜,却越发衬的小姑娘如小猫儿般慵懒温顺而眠。

    只是——

    这只爱哭的小猫,却是醉了。

    他缓缓地走过去,将地上的小姑娘抱起来,转向床边。

    “公子,你你你……”

    门口,柳安犹如见鬼了似的表情紧盯着楼君炎怀中的姑娘,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楼君炎脸色阴沉:“出去。”

    柳安下意识拔腿就跑,可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飞快地说道:公子,夫人问您何时回府?”

    “没空。”

    柳安再不敢作停留,转身就离开,却隐约看见他家公子将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放在了床/上。

    放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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