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姑娘脸色各异。
来买玉石配饰的姑娘们多是待字闺中,少女怀春的年纪,猝不及防之下,被个陌生女子强行秀了一波恩爱。
虽不知她口中的夫君是何方神圣,却能从她骄傲的话语中,隐约勾勒出那名郎君的绝世风华。
可姑娘们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郎君就是世子爷顾辞。
江州郎君数不胜数,担得起惊才风逸,举世无双之名的却唯有顾辞,可他并未娶亲,即使被个不要脸的女子悔过婚,但依旧是她们心目中最佳的思慕郎君。
“你莫不是故意诓骗我们?你敢取下面纱吗?”一姑娘忿忿不平,自己的偶像有被人肆意玷/污的嫌疑,遂激将道,“若你夫君当真那样好,你总不可能是庸脂俗粉吧?”
一言激起千层浪。
其他姑娘也纷纷附和:“取下来,让我们看看,或者报出你夫君的名号也可?”
江州排得上名的郎君,她们可是了如指掌。
看着她们被勾起了浓郁的好奇心,陆燕尔心情绝佳,低吟浅笑一声:“你们越想知道的事,我呀,偏不如你们意。”
语罢,步子轻盈地往楼上走去。
“哼,气死你们!”
晚晴也对着楼下巴巴望着她们的姑娘扮了个鬼脸,才转身跟了上去。
楼上布置甚为雅致,环境清幽,寥寥数人,并不像楼下大堂那般热闹喧嚣,若非都是翡翠轩,陆燕尔就要误以为自己进了另一家店铺。
而在这里挑选玉石的贵妇小姐们,个个皆是衣着华服,环佩珠摇,浑身上下透着非富即贵的气息,显得陆燕尔与这里格格不入。
晚晴更是畏手畏脚,有些局促地扯了扯陆燕尔的衣袖:“小姐,奴婢腿有些软。”
“我们去挑东西!”
陆燕尔安抚性地拍了拍晚晴,径直朝琳琅满目的玉石翡翠走去。
这时,斜对面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母亲,小心。”
陆燕尔蹙眉,顿住脚步,扭头看过去。
只见顾辞正扶着陈氏朝这边走来,他身着月白色衣衫,气质清绝,面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态度恭敬,低声对着陈氏说着什么,陈氏先是皱眉,而后鬓角的褶皱又荡漾开些许笑意。
陈氏道:“阿辞,我知道你一片孝心,可你也别光陪着我买首饰,你什么时候与回江州省亲的秦阁老家的孙女见见面,娘见过那秦三姑娘品貌双全,更是写的一手好诗词,是明东京城的才女,与你甚是相配。京城多少天潢贵胄都欲上门求娶,只是秦阁老心疼孙女,想多留两年。我们虽在江州,与京城那边也是有些往来,我听闻,秦阁老似乎有意想给秦三姑娘找个京城之外的权贵世家,你与秦家多走动走动,说不定能成其好姻缘!”
陈氏没说的是,那秦三姑娘是秦家唯一的嫡女,以秦阁老对三姑娘的重视程度,必然会荣及夫婿,秦阁老深受当今天子重用,年纪老迈,虽有隐退朝野之意,但以他遍布朝野的门生与人脉,必能帮顾辞在京中站稳脚跟。
顾魏也深受圣恩,但他是守疆之臣,毕竟没有常年在京中,各方盘根复杂的势力未必能替顾辞周旋过来,何况,他也没这方面的心思,死板的希望顾辞凭本事立足。
若能借势,为何不借。
这也是顾魏与陈氏感情不和睦的原因,脾气秉性相差甚远,做人做事的风格也不一样。
一个正直古板,一个势力算计。
顾辞面色温润,薄唇微微抿了抿,默不作声。
一瞧他这神色,陈氏不免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要气死我!”
好不容易摆脱了只会拖累顾辞的陆家姑娘,碰到好的姑娘,他也是这不咸不淡的态度。
“娘,宽心方能常乐。”顾辞温和而笑,反倒陈氏这个母亲是那胡闹不讲理的孩童一般。
陈氏低斥道:“阿辞,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姑娘?”
“等孩儿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再说吧。”顾辞微叹,脑海里却交替浮现两抹身影。
一抹倔强的背影让他心里发堵,冷声冷脸地对他说,我谁都可以嫁,只是不想嫁你顾辞。
还有一抹稚嫩的小女孩身影,甜甜地对他笑,阿辞哥哥,我只做你的新娘子,你一定要来娶我,我等你。
“这翡翠轩二楼什么时候,家境寒酸的姑娘也能随意上来了。”
陈氏心里本就有气,转头看到一个戴着面纱斗笠的姑娘,衣服料子简陋,身上无一处不透着市井穷困平民的气息,不禁面露鄙夷。
顾辞几不可见地皱眉,回忆终止,抬头顺着陈氏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抹窈窕生姿的倩影移步走向那些陈设在展柜中的美玉配饰。
只是,她看的不是姑娘家的头面首饰,而是男子佩戴的玉珏!
“走吧,阿辞,跟这种穷人家的姑娘呆在同一家店铺,真是晦气。”陈氏看不上这种穿着寒碜,无能力买上等物什,却又为了贪恋华美的首饰,拼凑百两银子只会过过眼瘾的姑娘。
买不起,看看又有什么用。
顾辞拧眉,不知为何,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抹身影,隐隐瞧见白细的手指挑着一枚碧玉腾花玉佩,晃了晃,似乎不太满意,转而又拿起另一件以和田玉中最名贵的羊脂玉为材质,雕琢而成的白玉青云玉佩。
这枚玉佩名字听来普通,却是出自闻名天下的玉匠何非子之手,金镂之间是栩栩如生的鲲鹏,出自庄子.逍遥游,这上面的鲲鹏头微昂,眸目睥睨,呈腾飞的姿态,寓意青云直上,扶摇直上九万里。
自己方才也属意这枚玉珏,可它是翡翠轩的镇店之宝,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顾辞能轻易挥下几千两银子,但崇德侯府的家底还不容他随手挥霍几万两的银子。
何况,他也不允许自己玩物丧志!
陆燕尔细细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只觉得这鲲鹏雕刻的实在神奇,乍然见之,觉得不过如此,可再瞧几眼,又觉得这鲲鹏雕琢的惟妙惟肖,尤其鲲鹏的眼睛甚是传神,竟似透露着人的精气神儿,乃是一种傲骨不凡,世间万物皆在我脚下的万丈长虹。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陆燕尔低声呢喃,越发觉得这白玉青云玉佩的主人应当是楼君炎。
他与鲲鹏皆有青云志,其志相同。
“掌柜的,多少银子?”
陆燕尔笑着问,眼里已然是就它了的意思。
玉佩却猛地被人夺走,落到旁边一个穿着琉璃百褶裙的蓝衣姑娘手上,年纪与陆燕尔不相上下,唇红齿白,顾盼生辉,好一个端方的美人胚子。
只听得那美丽的姑娘轻嘲地开口:“我要了,她明显就买不起!”
陆燕尔:“……”
怎么大家都对她有偏见?她可是带着大把现银来的!
负责楼上玉石买卖的是翡翠轩的大掌柜,瘦瘦高高的,眼睛却异常精明毒辣,他看看衣服不显眼的陆燕尔,又看看穿着讲究的蓝衣姑娘,笑着对她们说:
“白玉青云佩五万两起步,既然两位小姐都喜欢,不如价高者得之,谁先出价?”
陆燕尔:“……”
这掌柜算的也太精了,敲竹杠啊?
她虽然喜欢,可也没傻到被人当肥羊宰啊。
“你喜欢,让给你好了。”
陆燕尔转头就要看其它玉石,谁知那蓝衣姑娘脸色青白交加,狠狠地瞪了陆燕尔一眼,又将玉佩往她手里塞:“谁喜欢了,你都不稀罕的东西,本小姐更看不上眼。”
结果,陆燕尔根本想到她竟会将玉佩塞还给自己,一时没接住,价值不菲的玉佩顺势朝地上掉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掌柜骤然出手,玉佩眨眼便回到他手上。
他笑眯眯地道:“两位小姐,究竟是买,还是不买?”
见玉佩没有香消玉殒,陆燕尔莫名松了口气,毕竟她是真喜欢,不论白玉青云的意境,单说玉佩的质地,那也是极上乘的品相,摸之玉/身温凉,令人通体舒畅。
古有和氏璧价值连城,这个五万两,才五万两……还是好贵啊。
好纠结。
“既然,两位小姐都不买,那就看看其它款式的?”大掌柜作势要收玉佩,陆燕尔猛地开口,“等等。”
她一咬牙:“我买!”
反正,是花在楼君炎身上的。
“什么?你拿的出银子吗?”本来已经要走的蓝衣姑娘,一下子回头,既震惊又一脸看笑话的样子审视着陆燕尔,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啊,自己出门身上最多都只能带两千两。
陆燕尔一脸肉/疼,银子不是自己的,可这般花出去也心疼啊。
她不舍地掏出一叠大额银票,真有点狠不下心扔给别人,一张张慢慢地往外拿:“一千两,三千两……”
大掌柜:“……”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姐,你也别舍不得花银子,我们小店二楼卖出的玉石皆是世间唯一的款式,若有相同的,那肯定是别人仿造的,而且,白玉青云佩只需两万五千两,”
陆燕尔正数到两万两,拿银票的手顿时一滞,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五万两吗?”
“快说清楚,什么意思!”蓝衣姑娘柳眉倒竖的叱喝,就差一巴掌呼上去了。
大掌柜笑笑:“原本的价格是两万五千两,但翡翠轩有个规矩,若有顾客与其他客人看上同一款,那便在原有的基础上价格翻倍,再由顾客竞价而买,但方才这位小姐放弃了,所以原先的竞价便不存在了。”
竟是这一番缘由。
当然,即使减到二万五千两,蓝衣姑娘也买不起,只得恨恨离开。
陆燕尔依旧慢悠悠地数着,数到两万四千两时,便停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方才我上楼的时候,可出了一千两的观摩费,你得给我还回来!”
大掌柜哭笑不得,心说,你都能出万两银子,还在意那一小点儿么?
面露为难道:“小姐,你知道我们翡翠轩的规矩,这个实在是……”
“是做一锤子买卖划算,还是招揽个长久的顾客好,我可是直接放弃了楼家的玉石铺子,直奔你们翡翠轩而来。”
“好,成交!”
一锤子定音。
陆燕尔小心收好玉佩后,又分别给公婆挑了个礼物,总共花了三万两银子。
出了翡翠轩,正瞧见冬梅抱着糕点站在门口,看着方才那位蓝衣姑娘的背影嘀咕着什么。
陆燕尔蹙了蹙眉,问道:“你认识她?”
冬梅点头:“奴婢曾在府上见过她一两回,她是表姑娘,知府程大人家的小姐,闺名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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