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尔拢了拢衣衫,歪着头,沉思道:“可见银子不能花在歪门邪道上,赌钱便是要不得的。银子用在邪路上,老天便会对我们发出警告,也就是说,银子花对了,就确实会影响到你的官运。”
“是这个理。”
楼君炎黑眸幽深,依旧没有转身去看陆燕尔。
陆燕尔蹙着眉,嘟囔着:“可我前些天花了三万两,你连个替补县令都没当成。”
“或许,方法还是没用对,这些银子也许不能花在楼家人身上,以财换官,便是以破财之势换取官运,你若花在我们楼家人身上,这破财二字又从何说起?”
“银子不能花在邪门歪道上,那就应该用于正道,不能花在你们楼家人身上,那就能花在其他人身上,可这个‘其他人’该如何理解?”
陆燕尔稍作总结,似乎摸清了点门路,银子用于正道可理解为做善事,可这个其他人总不能是除了楼家人谁都可以的意思吧?
楼君炎沉吟了片刻,侧身看向陆燕尔。
昏黄烛光中,小姑娘的眸子水光潋滟,顾盼生辉,白净的小脸却堆了抹苦恼之色,楼君炎心神一动,缓缓道:“你!”
“什么?”陆燕尔不明所以。
她怎么了。
“花在你身上,总没错。”
陆燕尔既与他的官运休戚相关,万贯家财用于她,总归不会出问题。
“我?”
陆燕尔指了指自己,有些犯愁,自己吃穿不愁,哪儿用得上那么多银子。
楼君炎颔首:“试试便知。”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凡事,不可勉强自己。”
*
找对了方向,知道如何花银子能帮到楼君炎,陆燕尔心里便有了数,如果能让他提前入仕,少经历些磨难也好。
楼君炎先前交给她的银子在赌坊全输得精光,陆燕尔翌日一早便去账房支取银票,担心数额太大恐引起婆母不悦,她便保守的准备支取一千两。
一千两,对于从前身在安和县的陆燕尔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待字闺中时,她每月的例钱才不过一两银子呢。
没想到嫁入楼府,短短数日,自己竟然挥金如土,万两银子眼都不带眨地就扔了出去,陆燕尔粗略算了下,昨日赌坊大概挥霍了十余万两。
呼。
陆燕尔深深地呼了口气,拿起账房先生递给她的银票,数了数,忽然惊道:“咦?怎么还多了五千两?”
账房先生笑眯眯地说道:“少夫人,公子早就打过招呼了,你若到账房支银子,至少五千两起步,而剩下的一千两是少夫人这月的例钱,总共六千两,小老儿一并支给少夫人了。”
“多谢先生。”
陆燕尔眉里眼稍都带了笑意,拿着银票,步子轻快地出了门。
有了前两次挥金如土的经验,这次的六千两对她简直是小意思。
但陆燕尔却没有大手大脚的给自己买那些能迷了姑娘眼的金银首饰,而是去买了一只毛色最纯正最温顺最漂亮的白猫儿。
当然,以猫狗给她留下的阴影,她是不可能亲自去挑选的,而是指挥着晚晴和冬梅两个小丫头帮她挑了好久,才选中这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又好看的猫儿。
晚晴拎着猫笼,一边逗弄着小猫儿,一边不解地问陆燕尔:“小姐,你不是不喜欢这些猫儿狗儿的吗?新姑爷的那只花猫儿,你都恨不得拿棍子撵它呢。”
陆燕尔眸光轻转,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不喜欢,也可以养啊。”
关键是山玉会喜欢吧?
这白猫儿多漂亮,那毛色,那水润润的猫眼儿,多诱/人啊。
其实是楼君炎养的那只花猫儿太讨厌,时不时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地抖毛,冲她呲牙咧嘴,有时她醒来,它竟然蹲在地上,绿幽幽的眼睛直盯着她看。
太渗人了。
楼君炎将它丢到外面,可它稍趁人不留意,就又溜到她跟前来,如果不是只小宠物,陆燕尔都要怀疑它故意与自己作对。
她越不待见它,它就越往她跟前凑。
冬梅抱着猫盆走在猫笼旁,也忍不住逗那只可爱到爆的白猫儿:“少夫人,奴婢感觉这白猫儿比公子养的那只花猫儿,好看多了。”
山玉那只肥猫,被公子养的路都快走不动了,整日里懒洋洋的,竟围着少夫人打转。
陆燕尔弯唇一笑:“以后,白猫儿的吃喝拉撒就交给你们了,可不许给我养太胖。”
“没问题。”
晚晴、冬梅异口同声道。
小丫头们对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可没有免疫力呢,要不是山玉被楼君炎养的刁钻,爱抓人,除了楼君炎谁都无法碰,她们其实也挺喜欢山玉那只肥猫的。
“对了,这白猫儿是公的,还是母的?”陆燕尔突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山玉是只公猫,若不小心再买了只公猫,两只猫肯定要打架。
冬梅捂着嘴,嗤嗤笑了一声,“少夫人,是母的。”
“那就好。”
陆燕尔顿松了口气,唇角微扬,莹润剔透的眼眸骨碌碌一转,笑着说:“以后,白猫儿就叫毛球。”
她才不会像楼君炎那样,给猫娶个文绉绉的名字,毛茸茸的一团,叫毛球这种名字才配嘛。
山玉配毛球。
雅配俗。
陆燕尔又逛了一会儿,见实在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也不勉强自己,给公婆和夫君花银子虽然肉疼但却心安理得,往自己身上大把挥霍银子,倒底还是无法坦视之,有点儿过不了心里那道关。
“回府。”
晚晴赶紧招来软轿,伸手撩起帘子,“小姐,小心点。”
陆燕尔弯腰上轿,昨日马车之事令她心有余悸,今日出门,便改换软轿了。
行至一半。
忽然传来一阵啜泣声,夹杂着些许喧嚣声。
陆燕尔微微掀开帘子一侧,探头,询问道:“怎么回事?”
冬梅指向路边,回道:“少夫人,路边有个可怜女子卖身葬父,只是卖价有些高,无人问津。”
陆燕尔闻言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女披麻戴孝,低垂着头,跪在地上,悲恸哭泣,而她跟前形如枯槁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早已没了生气儿,只被半截破席草草卷了些,无奈那破草席太小,连具尸首都无法完全遮盖。
甚是凄惨可怜的样子。
可周遭看热闹的人居多,却没几人要买那少女的意思。
因为——
那少女左脸颊有一块青红胎记,看起来甚是吓人。
大晋看似繁荣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可在某些繁华背面,却是满目疮痍,陆燕尔忽然有些真的明白何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了。
她转眸,瞥了眼少女面前的破木板,上面标价才十两银子,而她买的毛球都快两百两了,人的命有时竟抵不上富贵人家养的猫狗儿。
陆燕尔瞥了瞥晚晴手上的白猫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扬手递给冬梅一百两银票,轻声道:“将银子给她,让她回家好生将生父安葬,入土为安。”
“是。”
冬梅将银子给了那少女,少女见竟是一百两,不可置信地往轿子方向看去,只看见帘子微垂,一洁白藕臂如那上好的凝脂白玉,隐于眼前。
她登时跑到轿子面前,对着轿子里的人磕头道:
“多谢夫人,待奴婢安葬了生父,便来伺候夫人。”
“不必。”
微风送出一抹娇软的声音。
少女固执道:“夫人花了大价钱买下奴婢,奴婢这辈子都要给夫人做牛做马,以报夫人恩情。”
“那你将银子还给我,我不买了。”轿子里又是一声轻笑溢出,却不像是开玩笑。
少女一愣,捏着手里的银票,面色几经变化,然后对着轿子又磕了几个响头:“以后有机会,奴婢一定会报答夫人。”
说完,便回去拖抱起地上的尸体,转身朝城门方向而去。
只剩,周边看热闹之人的唏嘘声。
“一个丑丫头竟然卖了百两大银,人家还不让她为奴为婢,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夫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轿子华美精致,撵盖上还镶嵌着一枚宝珠,放眼江州,除了富的流油的楼家,谁还有这么雄厚的财力?”
“啊!刚才轿子里的人莫不是楼家新娶的少夫人?”
方才那声音清脆温软,自然不可能是徐娘半老的楼夫人,必是楼家的少夫人。
……
楼君炎端坐书房,正静读《王风.治世篇》,却突然收到了程厚礼的请帖,邀他过府一叙,楼君炎本不情愿过去,因为这个姨父邀他向来没好事,不是请他帮忙写上表朝廷的奏折,就是吃不透朝廷下发的政令,请他解读,要不就是请他出谋划策。
楼君炎有时也深表怀疑,以程厚礼这种胆小怕事,又好大喜功的人怎么就坐到了一州知府,有时连官场风向都没摸清楚,还胡乱站队,竟没被贬谪,越发好端端地坐在江州知府之位上。
上次剿匪成功,朝廷甚至下发了嘉奖文书,虽没升任他的官职,却赏了好些财物。
想归想。
在江州地界,楼家跟程家息息相关,有程厚礼的庇护,楼家才能在生意场上无往而不利,一般的恶霸根本不敢滋事挑衅。
也因有楼家财物的支持,程厚礼请客送礼、打点官场人脉才不至于寒碜。
等去了程家,楼君炎才发现,程厚礼竟给他引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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