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夕阳无限好

    鱼初月拽了拽崔败的衣袖,低低唤他“大师兄”

    崔败缓缓偏头望向她。

    眼尾氤氲着红色, 目光仿佛可以穿透她的衣衫。

    鱼初月心脏重重一蹦。

    此刻的崔败分明是幻成了朱颜的相貌, 但不知为何,他这样看她时, 她根本不会以为是个女子在盯着她。

    他就是崔败,独一无二的崔败。

    “大师兄,这些香中有毒, 你喝我的血来解毒。”她压低了声音,急急说道。

    她修为没到元婴, 灵气无法外放。

    “不急。”崔败开口, 是沙哑的男声,“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他偏偏头,示意继续前行。

    鱼初月感觉到他的体温爬高了许多。

    那股独属于他的竹叶清香更加浓郁,丝丝缕缕钻进她的呼吸中。

    她觉得自己虽然百毒不侵,但身上也开始发热了。

    鱼初月定了定神, 挺起胸膛, 走在崔败身边。

    无量天由四部组成,伽那部、梵亚部、大刹部、中堂部。

    景春明所在的大刹部, 位于无量天西北。

    崔败与鱼初月自正南方进入无量天,想要找到景春明, 几乎需要穿过整座佛刹。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檀香与甜腻味道便越浓。

    宽阔的金色大道上偶尔会遇到一两个神色迷乱、四处游荡的女子, 她们对幻成女子的崔败和本身就是女子的鱼初月都没什么兴趣, 瞄上一眼, 便继续摸向各处禅室与金殿。

    鱼初月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得离伽那部远一些,那边住着女佛修,说不定会有男子在四处捉人。”

    崔败声音暗哑“杀便是了。”

    鱼初月很不赞同地望着他“若是打打杀杀可以解决问题的话,佛者为何对这些女子无计可施”

    毕竟是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佛者出门,也会遇到试图杀人夺宝的野蛮修士,多多少少总要沾些鲜血。

    这般吊诡的情形,若是其中没有内情,这些痴缠者老早就被收拾了。

    而此刻的无量天中,佛者们却都在经堂或是金殿中念诵清心经。

    崔败面上出现了淡淡的隐忍,眼角红色愈浓,为他清冷的神色平添了几分诡魅。

    鱼初月还从没见过他稍微失控的模样。

    这个男人,无论在亲吻她,还是对她意图不轨之时,他自己总是冷静淡定得很,收放自如。不知,他若失控狂乱,眸染玉色,该是何等风景

    她心中一跳,正色望了望他幻成朱颜的脸,默默入乡随俗,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这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没有遇到任何妖魔鬼怪。

    更奇怪了

    穿过重重金色道路和庙舍,崔败与鱼初月顺利抵达了景春明身处的大刹部。

    没走多远,忽见右方一间禅房中蹿出一道残影,刷一下到了面前,冲着鱼初月大喊道“鱼妹等死你的明哥哥了”

    鱼初月眼角一顿乱抽。

    景春明头一歪,盯住崔败,酡红的脸上绽开了巨大的笑容“来来来,一起进来”

    他火速把鱼初月二人拉进禅室,嘭一声砸上了门,脸色的痴笑瞬间消失,眸中漫起一片阴影。

    鱼初月心神微凛,警惕地盯着他。

    “终于来了。”景春明扯着唇,笑了笑。

    鱼初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胭脂香。

    她望着景春明那张红扑扑的脸,皱眉道“你涂了胭脂”

    诡异的大红脸和他此刻沉郁的神色十分不搭,光线略嫌阴暗的禅室中,气氛怪异至极。

    景春明点了点头“没办法,我若不装成中毒的样子,天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鱼初月上下打量景春明“你怎么没中毒”

    无量天中处处弥漫着那股带着甜腻的檀香味道,佛者们都在念诵清心经来保持神智清醒。这间禅室自不例外,此刻崔败脸上的红晕已然加深,景春明如何能够安然无羔

    景春明朝着她身后努了努嘴“喏。”

    “恩人姐姐”只见禅榻上跳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到鱼初月面前,一本正经地向她施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礼。

    正是鱼初月从洛星门救回的小道童茂学,不过此刻小道童已经变成小和尚了。

    “因为他”景春明指了指茂学,道,“他身上有股莲香,能解掉那个毒。”

    鱼初月低头嗅了嗅,在茂学身上闻到了一股极为清神的莲花香。

    她的翡翠灵气对这股莲香并无任何反应。

    莲香不是毒。

    鱼初月捏了捏茂学的小肩膀,然后望向景春明。

    “既知有毒,为何大家不离开,也不求救”她问。

    景春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了。”

    他踱到禅榻旁边,像个心力交瘁的老者一样悠悠坐下,开口道来。

    处理完洛星门妖祸之后,景春明便带着茂学回到了无量天,非常及时地把茂学剃成了小光头。身边多了个小光头,景春明原以为生活会稍微多姿多彩那么一点点,没想到,生活却突然给他来了个浓墨重彩,差点折断了他的腰。

    事发至今已有六日。

    那天是福禄诞,无量天向凡界诸国的皇族开放了祭殿这也是惯例了。

    来的多是皇子皇女,其中,皇子们因为忙于政务,所以来得较少,诸国派来的多是公主。

    鱼初月忍不住打断了一下“所以外头那些都是各国公主”

    景春明沉重地点了点头。

    到无量天参与祭诞,公主们穿的都是简单的白衫,被那毒香支配,个个神色靡靡,衣衫鬓发不整,是以方才鱼初月根本没能从她们身上看出皇族气质。

    鱼初月还记景春明那个尚公主的梦想。

    没想到,梦想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事情发生在祭诞之时。

    檀香之中,不知何时便多了股腻香。众人察觉不对,散出大殿,却发现那毒香无处不在,所有人都中毒了。

    凡域来的公主皇子们最先被迷惑了神智,扑向众佛修,大庭广众之下彻底失态,随便抓住一个异性,当众便要行那样的事情。

    渐渐地,修为较低的佛者也开始沦陷。

    统御无量天的主事人被称为掌印,这一代掌印是一名大乘佛修,法号鉴空。见事态要失控,鉴空亲自出手,祭出绝技佛光普度,令所有失控者昏迷。

    没想到运功之后,鉴空竟遭毒素反噬,当场凶性大发,对着毫无防备的众人痛下杀手,开始施展怒金刚法印。

    若是叫他施展出来,祭殿之外必将变成尸山血海。

    见状,三名执法金刚佛修急急上前制止,然而他们和鉴空一样,一运功,立刻就被毒香渗透,控制了神智。

    这四位迷乱的大佛修开始了混战,招招下的是死手,不顾自身,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众人心焦不已,却不敢再运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

    分管四部的四名执印见势不对,急急令神智尚还清醒的佛修们将那些昏迷之人带离危险区域。

    那一战,众人只能袖手旁观。

    最终,三名执法金刚全部战死,掌印鉴空重伤昏迷,众人商议之后,将他封进无量天中心地下的镇邪倒塔。

    “等等,”鱼初月皱紧了眉头,“一旦动用灵气就会发狂,就连鉴空大师也不能幸免”

    无量天的掌印鉴空大师早已堪破空门,相当于修真者脱凡入圣,本该百毒不侵

    什么毒这么厉害

    “不错。”景春明道,“掌印现在还封在无量天中心的镇邪倒塔内。”

    鱼初月点点头“继续。”

    “再后来,那些公主皇子醒来,场面更混乱了。”景春明揉着眉心,连连摇头,“都往人身上扑呀那场面,啧啧事态控制不住了,整个无量天处处是毒香,也找不到源头,没办法,只能先往外撤,谁知”

    鱼初月早就感到奇怪,明明出了事,为何大家都不离开无量天

    景春明续道“一旦离开无量天,中毒之人立刻便化成一滩浓血,连大乘者都不例外”

    鱼初月再次瞳仁收缩。

    能让相当于圣人的鉴空大师发狂,还能轻易杀死离开毒香区域的大乘佛修

    这是何等惊天奇毒

    景春明抱了抱光光的脑袋,抬眼看鱼初月,密密的抬头纹下面,一双眼睛显得异常愁苦,他自嘲道“大刹部的执印,我师父鉴心,也没了,你明哥我临危受命,如今已是一部执印了如果将来这世上还有无量天的话。”

    鱼初月叹道“节哀。”

    景春明摇摇头“事情还没完。人出不去,大伙便想着向外头求助,只要将事情说明,天极宗的圣人总该有办法查出虚实。谁知,只要试图写清楚无量天中事态的人,便会当场暴毙化为浓血。连死了十余人之后,这条路也被彻底放弃了。”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强行打起了几分精神,笑道“虽然无法求救,但是,只要是邀人到无量天来作客的信,都可以平平安安用金刚鹫送出去。”

    鱼初月抬眼望他“所以你就用那样一封信,把我坑进来”

    “哪能叫坑呢”景春明讪笑道,“咱们什么关系啊,生死与共,患难至交”

    鱼初月“呵呵。”

    景春明摆了摆手“出不去,也无法求救,便只能想办法控制局势。那个毒厉害得很,场面又乱,有阵子啊,不少师兄弟都啧啧啧,当真是乱我那大师兄,从前最是正经不过的,也没撑住,和一女子在戒堂中睡了觉,事后后悔得要死。”

    说到这个,景春明的神色微微变了变,缓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鱼初月心神一凛“没能撑住,破了戒的人,会怎样”

    景春明缥缈地笑了笑“回头再说这个。”

    看着他的表情,鱼初月心中涌起些很糟糕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望向靠在墙壁边上一动不动的崔败,见他眉目平和,她不禁悄悄舒了一口气。

    景春明定定神,叹息道“外面的情形你也瞧见了,不断念诵清心经,可以稍微压制缓解体内毒素,而且能令那些女子近身不得。也唯有这样,才能保住这些凡人的性命若是将这些皇子公主关起来,毒性一发作,他们便会疯狂伤害自己。”

    鱼初月脑袋里还是有些乱。

    她稍微理了一理。

    这毒香会让人像动物一般发情,且不能使用灵气,否则便会彻底丧失理智大开杀戒。中毒者不能踏出无量天地域,也无法向外求助。如今无量天还未彻底沦陷,得益于清心经只要念诵清心经,便能缓解毒素,且令旁人近不得身。

    一句话概括就是,中了毒的人,无论修为高低,都只能在原地诵经等死。

    无量天在仙门之中,已是仅次于天极宗的存在。

    世间真有这般厉害的毒物么若是这毒扩散出去的话,仙门覆灭,近在眼前。越往深想,越是让人心惊胆寒

    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妖魔

    不可能的,若有这等本事,这世间早该被邪魔外道占据。

    这件事,恐怕别有内情,得从最细微之处着手去查。

    鱼初月压下了心头骇然,望向景春明,问道“事发已有六日,这些凡俗中人的膳食,谁来”

    景春明佩服地望向她“鱼猴子,不愧是我们的老大,你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他站了起来,走到纸窗边,轻轻挑开一线窗户向外望了望,呼了一口长气,道“天,快黑了。”

    鱼初月见他说得意味深长又不明不白,心中不禁泛起些火气“卖什么关子”

    景春明苦笑摇头“不是卖关子,我是真说不清楚,一会儿你自己看吧。你看了便知道这些凡人为何不需要食宿,也知道如今师兄弟们为何可以守身如玉了。”

    鱼初月盯着他脸上那两坨红红的胭脂,盯了片刻,换了话题“你没带茂学出去替旁人解毒,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

    “是。”景春明点点头,“这里面,肯定得有人祸不过我一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等你来呢。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带你出去看看。”

    “嗯。”

    景春明转向崔败“啊,这位同行的天极宗师姐,抱歉拖你下水了,这里没你啥事,我和鱼初月扮相好的,你就不用横插一腿了”

    鱼初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制止他胡言乱语。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幻成了朱颜模样的崔败。

    只见他勾着唇角,笑容和煦,却叫人遍体生寒。

    鱼初月硬着头皮凑到了他的身边,低低道“情况不明,我先与他出去探一探。”

    “好。”崔败低低吐字。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好字,竟叫他说得阴恻恻,寒颤颤,瘆人得紧。

    鱼初月头皮发麻,冲他傻乎乎地笑了笑,然后便疾步上前,拎着景春明后领,把他拽向禅房门口。

    茂学紧紧跟在景春明身边,寸步不离地为他解毒莲香。

    三人刚出门,鱼初月的手腕忽然被拽住。

    崔败门一摔,把景春明和茂学隔离在外,反手一抵,将鱼初月摁在了门后。

    他撤去了幻象,露出幽黑的眼眸和俊美的面庞。

    他并没有解毒,眼尾泛着异样的红,仙气氤氲,眸光暗沉,气势令人心惊。

    呼吸沉沉逼近。

    “不许和他靠太近。”声音沙哑,他的唇几乎触到她的唇,却在毫厘之间堪堪错开。

    鱼初月快速点了点头,脸颊浮起薄薄一层绯红。

    他偏了偏头,嘴唇几乎贴到了她的耳朵“不要用灵气。”

    鱼初月瞳仁微缩,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

    她能解毒,崔败肯定不是担心她被毒香控制。他是在提醒她,动用灵气,会吸引到人祸的注意力。

    他缓缓把脸挪了回来,退开少许,幻成了朱颜的模样“去吧。”

    唇角一勾,用朱颜的脸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鱼初月“”

    她落荒而逃,拉开门缝,挤了出去。

    “不是,鱼猴子,你男女不忌啊”景春明抓着她走出几步,缩了缩脖子,望向木门紧闭的禅房,“你这师姐看你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你还有闲心管别人。”鱼初月瞪他。

    景春明摊手“谁让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呢”

    “没你这种儿子。”鱼初月知道他这是紧张,故意插科打诨,便顺着他的话打趣,放松心情。

    景春明“”

    正要斗嘴,他忽然神色一变,把胳膊肘拐到鱼初月身上“粘我,快”

    鱼初月余光瞥见,左手边的金殿之中,缠在佛修们身边的女子齐齐拧过头来,直勾勾地盯住了景春明。

    景春明的秃头上刷一下爬满了鸡皮疙瘩。

    鱼初月立刻身体一歪,装模作样倚在了景春明的肩上,偏头瞪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女子们。景春明双手合什,摆出一副念经的模样。

    殿中女子们慢吞吞把头拧了回去,继续纠缠端坐在金殿中诵经的佛修。

    鱼初月后背冒出了不少冷汗。

    那齐刷刷、直勾勾的眼神,着实令人心惊胆寒。

    景春明苦笑了下“你起什么鸡皮,还没到你起鸡皮的时候,瞧着吧”

    鱼初月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夕阳缓缓下沉。

    落山之前其实会有一波特别猛烈的日光,寻常不太容易注意到,今日在这金光灿灿的无量天中,便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回光返照。

    处处爆发出耀眼金光。

    转瞬即逝,夕阳西沉。

    鱼初月扬头望向无量天中部,眯着眼,回味方才这一蓬金光残留的尾波。

    金光随着夕阳一起沉寂下去,但那些光芒特别密集炽盛的区域,却是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想象自己从原地缓缓升起,就像进入本源碎片时一样,逐渐与大地分离,纵观全局。

    重叠的金光区域渐渐在她的脑海中铺展分离,当她的意念悬浮在天量天正上方之时,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金光特别密集爆发的区域,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卐字图形,无量天四部,全部纳入其中。

    目光一转,落在一道道缠在金色建筑内外的红布幔上。

    “这些都是福禄诞那一日布置的”

    “对。”景春明道,“出了事,便无人收拾了。”

    鱼初月若有所思。

    夜色降临,点在金殿和道路旁的长明莲花铜灯便幽幽地亮了起来。

    “无论看见什么都别慌。”景春明僵着咽喉道。

    鱼初月本来没什么,被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一闹,也无端多添了几分忐忑。

    二人走进了一处纵深的寺堂。

    “我大师兄,缘空。”景春明指着远处一道打坐的身影,低低地道。

    鱼初月抬眼望去。

    隔着一重重前后敞开的堂室望进去,端坐在最深处的那道身影有些模糊,仿佛融进了夜色中。

    缘空在念清心经。这个调子鱼初月都听熟了。

    无论身旁有人无人,她总会感觉经文仍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缘空的身边同样缠着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死死粘在缘空身边,只因他在念经,她始终被无形屏障弹开,无法真正贴到他的身上和外面金殿中的情形一般无二。

    鱼初月略有些疑惑地瞟向景春明,压低声音问道“不是说你大师兄已经破戒了么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同。”

    景春明指了指天,“嘘。”

    就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时,变故陡生

    那名女子前一刻还在痴缠缘空,后一刻却如见了鬼一般,尖叫一声,跌坐向后,手脚并用便向边上逃。

    仿佛缘空是极可怕的恶魔。

    女子叫得凄厉,一听便知是吓破了胆。

    鱼初月瞳仁微缩,心脏在胸腔里打起了鼓。她偏头一看,景春明也没比她好多少,一副随时准备拿她当挡箭牌的鬼德性。

    反倒是茂学,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勇敢地扯了扯景春明的衣袖“师父师父,别怕,没事的,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鱼初月无语地扫了景春明一眼。

    就他,还敢收徒弟。

    也不怕误人子弟

    “走。近些看看。”鱼初月毕竟是山村里的孩子王,偶像包袱很重,哪怕心里在打鼓,脸上也得装得波澜不惊。

    “不能叫他发现我,他会追着我不放。”景春明颤着声道。

    鱼初月视线一转“从旁边回廊潜过去。”

    二大一小三个人摸到回廊下。

    穿堂和回廊里每隔一丈便点着青铜莲花灯,烛光微微,平日是庄严清幽,此景此情,便只觉阴暗诡异。

    檀香、木香、烛香、腻香混在一起,感觉难以言说。

    每穿过一间双敞的堂室,都像是打了一场恶战一般,就怕远处的缘空突然来个猛回头。

    幸好他的注意力全数放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

    女子已彻底瘫在了地上,惊慌失措地往后挪,半天没挪出一丈远。只看她的姿态,便知道是吓得浑身绵软,使不出力气来。

    缘空转过半个身,面对着她。

    鱼初月想象中那些可怕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缘空只是把清心经念得更大声了,诵经声中,俨然多添了几分净魅驱邪的庄重感,远远听着,便觉振聋发聩。

    鱼初月与景春明,已潜至最后一间穿堂。

    从木棂往外看,能将缘空的禅室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女子已逃到了门槛边上,她连滚带爬,根本没有起身的力气,只能手足并用在地上挪动,声音嘶哑惊恐,仿佛缘空是什么恐怖的恶鬼。

    而缘空,也转过了身。

    他依旧在大声念诵清心经。

    景春明紧抿着唇,拽拽鱼初月的衣袖,示意她闭紧嘴再看,别叫出声来。

    鱼初月假装不屑地扯唇笑了笑,将眼睛凑在窗棂上,望向禅室中的缘空

    唔,也不过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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