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风眉心蹙起, 这弹丸之地除了栖烑哪儿还有半只妖?
她颤了颤凝着冰雪的长睫, 眼都不睁, 抬手掐了个护身决。
她这次走的是师徒情, 哪有师父帮徒弟灭火的?
况且, 灭得了一次灭不了两次,这发热期以后每年都有, 听似一年一次好像也不频繁,可修真无岁月,栖烑怎么也得修炼个千八百年才能飞升, 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不顺利的话, 几万年都打不住,难不成她还要帮她几万次?
呵, 别打她主意, 自力更生吧姑娘。
她相信她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毕竟……能想出这种调虎离山之计的,怎么可能真的神志不清?
倒是她小看了这小丫头片子。
毫无疑问,栖烑是故意脱|掉法衣跑出去的,栖烑笃定了她肯定会追出去, 故意跑了一半御剑飞到了别处躲了起来,待她过去再赶紧御剑回了竹屋。
怕被她发现, 还刻意施了个隐藏气息的小法诀,这还是她专门交给栖烑捉鱼方便的,隐藏了气息鱼便发现不了栖烑, 一抓一个准。
原本这种小招数是瞒不住她的,可她刚耗费了大量灵力祭出震慑整个空间的血符,还不断消耗灵力支撑血符不倒,这才一时松了心神没察觉,让这小丫头片子钻了空子。
栖烑在这屋子,顾朔风也没了躺下的心思,她继续盘膝打坐一动不动。
床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咯吱咯吱,栖烑爬上了竹床。
叮!
毛爪子被护身决挡住,耳旁传来呼噜噜沮丧的兽音,发热期是半妖最接近妖的时刻,属于人类的理智最薄弱。
顾朔风纹丝未动,仿佛真的沉心打坐,眼都懒得睁,不想看到什么白花花的辣眼睛。
对,辣眼睛。
她是师尊。
栖烑是徒弟。
那句话怎么来说,伦常不可废,看到不该看的眼坏了谁赔?
叮叮的声音又响了几下,安静下来。
顾朔风气沉丹田,告诉自己,静心,打坐,你身为师父已经仁至义尽。
有护身决在,她绝对碰不到你,运转经脉,海纳百川,只要一个大周天天就亮了。
静心。
沉气。
静……
呼——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暧昧的气息,穿透护身决喷洒在她翘起的莲花指。
护身决只能防生灵,防不住气息。
顾朔风心头剧跳了下,只当没察觉。
那气息渐渐拉长,像是喘不过来似的,一口气分成了好几段才勉强喘完,一波接着一波喷洒在她的指尖。
顾朔风的指尖没忍住轻颤了下。
耳旁瞬间传来一声撒娇般的哼唧。
这……这明显是被她发现了。
栖烑旁的有点没有,就是心细如尘。
顾朔风懒得再装,张开眼帘,睫尖凝雪未容,晕着细微的碎芒,栖烑的面容也在这碎芒中朦胧迷幻。
顾朔风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一个甩袖,内门打开,白花花一团被甩了出去,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内门再度重重合上,带着几分气性。
顾朔风怎能不气?平日里装的乖乖巧巧,结果也是个狼心狗肺的,跟许轻岚那阴险狡诈的变态一个德行!
跟她耍心眼,呵!
屋外传来悉悉索索声,栖烑站了起来,似乎有些跌跌撞撞,这一下可是实打实摔在地上,还是没……没穿法衣的。
虽然造不成实质伤害,可疼却是少不了的。
这次没有法阵隔离,门外的一切清晰传来,顾朔风听到了吱呀一声门响,栖烑踉跄着出了门,扑的一声扑进了雪窝,再也没了动静。
屋外暴雪肆虐,竹门被风吹得噼啪乱响,连紧闭的窗扇也跟着不住震颤,雪片灌入屋内,寒气逼人,顾朔风及腰长发凝结的雪霜越发冰白了几分。
她蹙眉甩袖,流光划过,竹门啪的一声重重合上,风声立时小了许多。
故技重施?
上一次当是关心则乱,两次就是傻。
她顾朔风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
天寒地冻不穿衣服埋雪窝怎么了?反正也冻不死。
都能御剑飞行,还能掐诀隐藏气息了,还能不会祭出灵力保持体温?
不,别想,栖烑没那么傻。
就算……傻,那也是她的事,冻死拉到,她顾朔风从不受任何人威胁。
顾朔风:“……”
可她要万一……真被发热期冲昏了头脑,真傻的一不小心冻死了自己,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顾朔风有点暴躁。
这个栖烑,小时候脑子不正常,长大了还不正常,一点儿都不可爱。
发热期不是该自己想办法磨磨蹭蹭自己解决的吗?这是本能吧?
就连傻子都晓得渴了喝水痒了挠挠,她就算再怎么纯白如纸什么都不懂,本能总该有吧?!
有句老话怎么说?大活人还能让嘘嘘给憋死了?
——我看她就是想气死我。
不管她!
不管。
不……
顾朔风:“……”
还是……看一眼吧,就一眼,任务高于一切,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承担失败的风险。
顾朔风撩裙下榻,施施然开门而出,暴雪扑面,刀割一般,灵力瞬间高涨了几分,调节着被狂风带走的体温。
啪啷啪啷,门板啪嗒着,顾朔风并未理会,迈步跨出门槛,垂眸望着门前雪窝。
栖烑蜷缩成一团窝在雪窝中,难受地扭来扭去,薄雪冻黏在无遮无拦的身上,脸颊、头发、胳膊、蜷缩的腿脚……连那毛茸茸的长尾都冻上厚厚雪霜,原本细细长长,如今生生冻粗了两圈。
浓白的呵气在这一片皑皑雪中几乎辨不出,只有那还未被积雪覆盖的嘴唇还勉强带着一丝薄薄的血色。
还真是……傻到想冻死。
顾朔风掐指祭出一丝灵火,咻地流窜入雪窝,缓缓覆在栖烑蜷缩的身形,仿佛一层透明水膜,一点点调控着她的体温。
仁至义尽。
这次真的是仁至义尽。
亲娘都未必有她这么上心,何况她还只是个师父。
顾朔风并未多看栖烑,转身要回去,刚迈了一步,脚下一沉,被什么冰凉凉地抱住。
顾朔风:“……”
先是调虎离山,再是装可怜……
她就多余管她!
栖烑不会说话,只死死抱着她,她不懂师尊今日为何这么狠心,她都这么这么难受了,为何她都不肯看她一眼,还设了结界挡着她,还把她丢出去……
她难受……
师尊啊……
难受……
栖烑想明明白白地告诉顾朔风她难受,可话音出口都变成了唔唔哝哝的呜咽,连同眼角都仿佛沁了泪。
师尊……你理理我……
师尊啊……
顾朔风连甩了几下都没甩掉这人形包袱,抬手祭出灵力,刚想把她掀飞出去,垂眸正对上那熏红的眼眶。
呼唔——
浓白的雾气自栖烑口中溢出,那娇红欲滴的嘴唇带着刚刚沐浴而出的湿漉,灵火驱散了寒意,也融化了栖烑身上的凝雪,长发湿漉漉黏在栖烑酡红的脸颊,发梢水滴顺着柔白脖颈滑落,一路滑过起伏,滴答落入雪地,融开一点淡淡雪迹。
雪眸微微睁大,不过一个愣神的工夫,脚踝突然被喵尾缠住。
扑通!
顾朔风被拉翻摔倒,不等挣扎起身,滚烫的红唇已凑了过来,贴上她冰白的唇瓣。
狂风卷着暴雪呼啸,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却驱不散那唇上的灼热温度。
顾朔风感受到了那嘴唇的颤抖,感受到了栖烑剧烈的心跳,她的心一点点被那笨拙的有些可笑的吻。
不,说是吻真是抬举,这只能说是野兽的啃噬,粗暴又没有章法。
顾朔风强压住自己的心跳。
她们是……师徒。
她要的是……孺慕之思。
她……
容不得顾朔风再多想,身上的小兽这次是真的失去了理智,一通乱来。
“你……你等下!”
“你别……”
“你……”
嘶!
兽爪,指甲!
该死的小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稍微早了一点
等我这阵子忙完,会准时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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