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钰一听苏成仙没死,当即编了个谎话从毘罗那里诓来了通行令, 领着扈兰鸢直飞南蛮, 很快便寻到了苏成仙的洞府。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苏成仙恨驰钰与扈兰鸢,驰钰与扈兰鸢同样也恨苏成仙,恨的恨不得马上解开结界将苏成仙碎尸万段!
可洞府有结界挡着,苏成仙与若莲出不去,驰钰与扈兰鸢也进不来。
只是驰钰他们被挡同苏成仙她们被挡,截然不同。
苏成仙她们是修为低下无能为力, 驰钰却只比不修低了一个境界且有法器相助有法可解。
驰钰扈兰鸢这边忙着冲结界, 不修那边也察觉到了结界波动, 可她正在大殿听灵虚子训话,怕引起怀疑没敢马上离开,勉强忍到散场才赶了过来。
彼时,结界已被驰钰破开, 苏成仙假借若莲为质,勉强拖延了片刻,终究被驰钰生擒。
若莲心急如焚,早忘了保命一事, 冲上去就想救苏成仙, 被扈兰鸢一掌劈晕。
扈兰鸢本想一剑了结了苏成仙,这事便尘埃落定了。
可驰钰想起明煊惨死,心魔趁虚而入,不想就这么轻松饶过她, 要废掉她的修为,剜掉她的灵根,将她的肉身挫骨扬灰,魂魄炼化成尘。
这是要彻底毁了苏成仙,要她灰飞烟灭再无来生。
扈兰鸢虽有些迟疑,可还是同意了驰钰的决定。
两人困住苏成仙,一人一下,猫逗耗子似的一点点蚕食苏成仙的修为,扈兰鸢玩了几下有些于心不忍,便放手让驰钰来。
驰钰被心魔操控,恨意沉浓,单一个蚕食修为便让苏成仙痛不欲生。
不修赶来时,驰钰已剜掉了苏成仙的灵根,正要将她凌迟处死,刚片下几片肉便被不修一击打开。
苏成仙性命垂危,不修顾不得理会驰钰,抱起苏成仙,拎上若莲,转身便走。
驰钰与扈兰鸢这才焕然大悟那结界是不修所布。
两人没急着走,在洞穴游走了一圈,拿着玉简录下了地牢惨状,还取走了未来得及用上的炼制药人的毒丹。
驰钰与扈兰鸢惦记着不修的好,并不想害不修受罚,只报给灵虚子说,他们接到若莲传讯,寻到了入魔的苏成仙,本想一剑斩杀,不巧不修赶来,废了她的修为与灵根,将她带走。
灵虚子乍一听不修带走了苏成仙,脸色便沉了,又一听,是不修亲手剜掉了苏成仙的灵根,又缓和了些。
苏成仙毕竟是清平宗前弟子,旁人入魔尚不能姑息,何况与清平宗沾亲带故的前弟子,哪怕只是做做样子,灵虚子也要杀了苏成仙,以维系他尊主的公正形象。
灵虚子当即传讯不修带着苏成仙回来,却不料,讯息是传到了,不修却并未回转。
灵虚子是当众传的讯,用的是掌门对峰主的专门传令符,无论不修在何处都能收到。
不修不回让灵虚子颜面无存,灵虚子勃然大怒,令毘罗带人将她找回。
毘罗与不修私交甚笃,派毘罗去已是明晃晃给了不修面子,正常而言,不修该领了灵虚子的台阶,乖乖回转。
可毘罗顺着传令符方向寻去,只看到被丢弃的接收符,符中灵虚子的讯息已被读取,显然是接到了让她回转的命令之后故意扔掉的接收符。
毘罗只得带着接收符回转,谎称现场有打斗痕迹,不修可能遇到危险,暂时无法脱身。
灵虚子自然不信,当场让毘罗带人去天机阁推演不修下落,势必要将不修“解救”回来。
台阶是给足了不修,不修若再不回转,莫说灵虚子,毘罗都觉得尊主威严受到挑战。
不修其实并未跑远,依然在南蛮密林,苏成仙已在弥留之际,需得赶紧救治,根本容不得她跑远。
身上的伤好治,疗伤法阵搭上回春诀,很快苏成仙便悠悠转醒。
难的是苏成仙修为被废,灵根被剜,如今已是凡人之躯,二百岁的寿命对凡体而言太过沉重,若灵根还在,好歹还能再苟活个一年半载,如今灵根都没了,只怕连三日都撑不过。
苏成仙醒来后,只看了不修一眼便转开了视线,若莲炖了野鸡汤端给她,她扬手打翻,摘了腰间的乾坤袋扔了过去,让若莲走。
乾坤袋中是苏成仙积攒了两百年的全部家当,对高阶修士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刚刚筑基且没有靠山的散修若莲而言,已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若莲哭了,不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而是真心的难过,一滴滴眼泪打在乾坤袋上,浸透了布纹,水迹浓沉。
人活一世,临终前能有一人真心为自己落泪,也算是了无遗憾。
苏成仙心情出奇的平静,愿赌服输,她赌输了就该承担赌输的后果。
“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我这东西可不是白给的,我要你帮我杀了扈兰鸢,杀了驰钰,杀了灵虚子,杀了……”
苏成仙顿了下,“杀了不修。”
搂着她的不修下意识紧了紧胳膊。
这不过是随口之言,若莲清楚,不修也清楚。
以若莲的灵根,能混到结丹多活几年已是极限,她一个也杀不了。
苏成仙说这些,不过是希望若莲好好修炼罢了。
苏成仙对若莲倒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可对不修却一个字都没有。
第二日晨起,苏成仙满头青丝变了白发,脸上皱纹堆叠,苍老的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
当夜,苏成仙眼花了,耳朵也聋了,若莲递到她眼前的汤碗都看不清楚,手抓空了。
第三日晨起,苏成仙已记不清自己是谁,老眼昏黄地瞪着洞口光亮处,不安地摸索过去,不修怕摔着她,连忙将她拽进怀里,她起先是挣扎的,许是嗅到了熟悉的淡香,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到了傍晚,苏成仙已神志不清,弥留之际嘴里一直喃喃着爷爷,爷爷,爷爷……
不修紧紧搂着她,“爷爷”声渐渐弱了,不修听到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师尊。
这一声师尊,仿佛一滴水滴落平静的湖面,层层的涟漪荡开,带起了曾经的回忆。
不修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迎面三个响头的傻丫头,哪怕父母早亡,在爷爷的精心呵护下,她依然长成了骄傲的小孔雀,旁人夸她便笑逐颜开,旁人说她不是便气得跺脚,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在外,简单的没有丝毫掩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灵虚子要她故意诱出苏成仙心魔的那一日。
苏成仙的心魔原不过是普通的争胜心,她作为唯一一个攀上天梯的胜利者,却比不过一个废灵根,难免心有不甘。
这般心魔,随着年岁增长,慢慢便会消散,可她却强行将苏成仙的心魔诱出,让它成了埋在苏成仙心底最大的威胁。
心魔没有随着年岁增长消失,反而在那个当众罚跪的夜里悄无声息壮大,直至彻底侵蚀了苏成仙。
苏成仙灵根不差,原本修炼速度不慢,偏偏卡在练气巅峰无法筑基,就是因为那心魔。
心魔时刻引诱着苏成仙坠入魔道,苏成仙本能地与之抗衡着,这种抗衡无声无息无法感知,却实实在在消耗了她的精力,让她无暇顾及突破。
不修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除非她是苏成仙的心魔,否则她帮不上任何忙。
如果当初苏成仙没有被放大心魔,也没有被利用,只是如普通亲传弟子那般安心修炼,这会儿大抵也该结丹了吧。
不修想起那在阳光下璨笑的面庞,想起那或许不够惊艳却格外灵动的丹凤眼,想起那搂着她啜泣告白的丫头,层层的涟漪隐约掀起了波涛。
若莲跪在一旁压抑不住地恸哭,悲切充斥着小小的山洞。
“你不是发誓一定要手刃扈兰鸢替爷爷报仇的吗?!你不是发誓一定要修成正果让所有利用你的人跪下来哭求原谅吗?!这么多年的药人你都忍了,做一次吐一次你都熬过来了,你连师尊都忍痛放弃了,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苏成仙?你甘心吗?!!!”
不修缓缓抬起头,眸中血丝猩红,淡淡望向若莲。
“你说……什么?”
若莲跪坐地上泪湿沾巾,呜咽着哭诉着。
“师尊是怕灵虚子动手,师姐的灵根保不住,这才先下手为强废了师姐修为,师尊真当师姐是个傻的,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吗?
师姐知道,什么都知道!
可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要离开师尊。
师尊是人,师姐是魔,师姐这是不想连累师尊!师尊明不明白?!
师尊不是魔,不知道魔有多艰难,若非师姐有灵符护身,我们这一路从北关过来,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个人修看到她都是喊打喊杀,甚至妖修魔修见了也不放过。
师尊只知她用药人不该,却不知被践踏如泥时对修为的渴望!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师尊,当年就是我怂恿师姐用的药人。
是我频频在她耳旁鼓吹药人的好处,还说好多人修私底下都偷偷用药人,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横竖那些半妖早晚也是会被杀死的,能物尽其用也算是他们积了来世福报。
师姐起初是不肯的,可她卡在练气巅峰那么多年,从人人艳羡的神才,到三个响头换来亲传弟子的蠢物,旁人讥笑她也便罢了,跟了她十多年的绿萝居然也偷偷背着她跟别人一同嘲讽。
师尊能想象师姐当时的心情吗?
师姐说,她早知我与绿萝看不起她,只是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我变了,绿萝却还是老样子,若真看不起她,就不要攀附她,攀附了就不要背叛,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
师姐给过绿萝机会,若当日绿萝毫不迟疑便发了心魔誓言,师姐绝不会让她死。
师姐或许不算好人,可也绝算不上最坏的,她是忍无可忍,迫切的想要筑基,想要提升实力,想要证明自己,这才托我帮她找人炼制药人!
而我,那时是存了私心的,眼看年岁越来越大,却偏偏不能筑基,怕命不久矣,便想借药人搏一搏。
可我没有灵石,只能怂恿师姐。
师姐没有让我失望,她对我从不吝啬,灵石药人,都任我用。
我不敢说师姐对我有几分姐妹情谊,可至少她是这世上待我最好之人,比你这所谓师尊都要好上百倍!
师尊不理解的,我都能理解!
我不觉得师姐用药人有什么错。
她不过是想更好的生存,想报仇,想毫无顾忌走在人前而不用担心突然蹦出一堆人要杀了她匡扶正义!
她有什么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七的媳妇儿~手榴弹包养议棋~
感谢今天有糖吃~双雷包养议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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