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师尊太难当(78)

    东海有岛, 岛有奇崖,崖上仙草琼花取之不尽, 却有凶兽镇守,凶兽眼大如铜铃,头有角, 蹄踩烈火, 形似怒牛, 其名为夔。

    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好在栖烑是大乘修士,又是金猊兽血脉, 还未战,夔牛已被她的上古血脉震慑,倒也没费太大力气便取到了魂丹。

    匆匆赶回洞府,再如何快,来回也过了两日,她赶到时, 若莲正站在囚洞口蹙眉朝里张望。

    “问你呢?不吃饭是想干嘛?绝食抗议吗?你再不吃,下一个就轮到你!”

    辛辛苦苦抓来的人, 还没轮上用便饿死了, 这不白费功夫?

    她若莲的时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栖烑的替身端起碗,看了看若莲, 看了看碗中饭食,那嘴仿佛缝上了似的,不吃也不说话。

    这倒也不怪它, 实在是栖烑只想着糊弄过去,怕被苏成仙察觉,就随便揪了根头发化的替身,也没敢施加太多法力,这替身就做得糙了些,除了基本的呼吸体温能走会蹦之外,其他一律不会,说话不能,吃饭就更不能了,它就是一根头发丝,上面吃下面就得漏地上。

    若莲恼了,抬步就进了结界。

    “看来你是真想赶在他们之前寻死,那本座可就不客气了,走!”

    若莲就是吓唬人,苏成仙还没说换血,她哪儿敢擅作主张?

    可即便如此,栖烑也不想闹出麻烦,赶紧过去叠在那替身身上,随手收了发丝。

    “仙姑饶命!仙姑饶命!我吃!我这就吃!”

    若莲这才冷哼一声丢下她。

    “再有下次可就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你!”

    栖烑随意塞了口饭搪塞了若莲,若莲的脚步声朝甬|道尽头过去,停在了扈兰鸢他们的囚洞前。

    栖烑有一下没一下塞着饭,侧耳听着若莲说了些没什么用的威胁之语,大致是让他们老实些,死的也能痛快些。

    旁边贩夫端着碗挪到了他旁边,许是昨夜睡足了觉,这会儿看着精神了不少,也少了些惊惧,竟还有心思找她说话。

    贩夫压低了嗓门问道:“大兄弟,你是干什么的?”

    “算命的。”

    栖烑来寻弦十之前,刻意塞了一只应声虫,无论是夹竹林外唱小曲儿,还是方才应付若莲,都是肚子里的应声虫在替她说话,应声虫连接她的神识,她想到什么,应声虫便替她说什么。

    只有面对扈兰鸢他们,她才恢复以往的手描字。

    栖烑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固执什么,明明可以说话,却不想说,明明应声虫很好用,可在熟识的人前又不想让他们误以为她在开口说话。

    她也不是不想正常交流,可她偏就说不出口,仿佛说了便是负了师尊,是不对的,不可饶恕的。

    当年师尊要她开口时,她为什么退怯了?之后那么多年,那么多次机会,她为什么就没开口说过哪怕一句话?!

    她后悔,不止一次的后悔,可这世上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独独没有后悔药。

    师尊都听不到她开口,她如何能对旁人说?

    不能。

    哪怕永世做个哑子,也不能。

    贩夫神色有点尴尬,“你是算命的……那你咋还半夜过那夹竹林?你就没给自个儿算算?”

    栖烑淡淡道:“术者不自算。”

    贩夫点头,“也是这个理儿。”

    贩夫勾头瞧了眼洞穴外,低头又冲栖烑压了更低的嗓音。

    “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栖烑扫了他一眼,“什么动静?”

    贩夫一脸你真蠢的神色道:“就是官府那边,仙门那边,这都出了这么多人命了,没人管管?”

    栖烑懒得同他啰嗦,“我就是个过路的,不清楚。”

    贩夫立马泄了气,“也是,你要清楚哪儿还敢半夜往林子边儿转悠。”

    贩夫唉声叹气地端着碗又靠回了原来的墙角。

    栖烑耳旁传来村妇对书生的道谢声:“多谢,够了够了,剩下的给那后生吧。”

    眼前光影一晃,灰蓝的书生袍划过,书生走到了贩夫近前,把剩下的半碗饭倒进了贩夫碗里。

    贩夫他们都来了小半个月了,只要若莲不出面,他们就没什么情绪波动,该吃吃该喝喝,横竖也跑不出去,就连那村妇也一样,她年岁大了,当着仨男人的面,稍微遮遮身都敢便溺,关得比谁都自在。

    幸好若莲学会了万清诀,刚清了清角落,没什么异味,不然……

    栖烑的视线突然定在了那书生身上,书生倒完了饭,端着空碗回了角落,依然抱膝枕脸,眼也阖上了。

    栖烑放下黄陶碗,视线又转到贩夫与村妇身上。

    贩夫短衣襟小打扮,一身麻布衣脏得分不清底色,头上还翘着几根干草,脸上更是灰扑扑的,大黄板牙看着就让人倒尽胃口。

    村妇更糟,虽说是女子,可年岁大了又是穷苦出身,更不讲究,随地蹭随地躺,身上厚厚的灰也不拍打,一边扒拉碗里的饭,草叶还往下扑簌,头发更是油腻的像是几百年没洗过。

    转回头再看那书生,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干净,连那鞋面都不见半根草叶,一头乌发束在书生绦中,几丝乱发轻绵如絮,丝毫不见半点油腻,脸上更是白白净净,哪里有丁点深陷牢笼的窘迫?

    栖烑微眯水眸,无声地开了天眼,从头到脚扫了那书生一眼。

    果然……有问题。

    这书生并非普通凡人,虽然她伪装的很像,没错,“她”,不是“他”。

    这书生是个女子,她用了障眼法,还用了秘术隐藏了修为,乍一看根本察觉不到丝毫灵力,只有修为在她之上,再刻意开了天眼才能窥探一二。

    这书生是……火灵根,化神修为,根基很稳,该是哪个门派的长老,甚至是掌门。

    栖烑记性极佳,当日参加修真大比,各门派掌门长老都见过,她仔细捋了一遍,没有哪一张脸能与眼前书生重叠。

    难道是新晋的化神修士?

    这倒也不无可能。

    书生的脸生的是平凡了些,可栖烑还是自信自己确实没见过的。

    因着这平凡的真面目,栖烑倒是对这书生生了几分好感,天下女子皆爱美,莫说修到化神这么高的修为,即便是当年廖凡她们这些练气修士,也是为了驻颜美容费尽心思。

    通常而言,修为越高,驻颜术便越精妙,即便再如何丑陋的面容,修成小家碧玉这种程度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栖烑还是头回遇上这么高的修为这么平凡的脸。

    虽只是小事,却还是值得敬佩的。

    不过这点敬佩还不至于迷了栖烑的眼。

    若莲那边絮叨个没完,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去寻扈兰鸢他们,栖烑干脆起身坐到那书生身旁,靠墙坐下。

    “公子是何时被关进来的?”

    不等书生答,那边呼噜噜扒拉完饭的贩夫插嘴道:“他比我俩都早,起码来了有半个多月了。”

    半个多月?

    栖烑基本确定了这书生便是店小二口中那不要命的枉死鬼了。

    栖烑本不关心旁人的事,可这书生隐藏修为被关了这么久,无声无息的实在诡异。

    若她是来救人的,这么多天为何不救?

    若是怕打不过苏成仙,为何不先离开去搬救兵?

    就这么囚在山洞,她到底想囚出个什么结果?

    栖烑怕万一错漏了什么再影响营救不修,决定还是先探一探为好。

    “公子可见过那妖精?”

    又是贩夫插嘴:“你这话问的,方才谁给你端的饭?你说见没见过?”

    栖烑瞟了那贩夫一眼,淡淡道:“那女子只是个喽啰,身后还有大妖。”

    村妇一听,吓了个激灵。

    “不能吧?一个喽啰就这般厉害?”

    贩夫也道:“我都被关这儿小半月了,从没见过她以外的,你才刚进来,怎知她背后还有大妖?”

    栖烑道:“你忘了?我是算命的,我掐指一算便知她是个喽啰命。”

    贩夫嗤笑:“可拉倒吧,掐指一算把自己算进了妖怪洞。”

    栖烑也不与他争辩,抬指掐算了一番。

    “你姓王,名栓,行二,旁人都唤你王二栓,因祖辈都是农人,便没有给你取字,家中老母尚在,三妹许给邻村财主,彩礼给大哥娶妻,小妹刚刚定亲,彩礼预备给你娶亲,你这趟出门便是给小妹准备嫁妆的。”

    那年月,卖闺女娶儿媳这事十分普遍,王二栓也没觉得羞耻,只瞪大了眼,震惊于她的神准。

    “嘿!你还真有两把刷子!那你算算,咱们能逃出去不能?”

    栖烑拈了拈胡须,装模作样掐算一番,这才道:“能,一定能。”

    但凡找算命的,都是想听好话,哪怕不信心里也舒坦。

    王二栓拍腿笑道:“嘿!借您吉言!回头要真能逃出去,我请您到我们家做客!猪头肉随便你吃!”

    村妇也是合掌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

    栖烑瞟向身侧书生,她方才掐算时,故意露了破绽,以书生修为,轻易便能察觉那细微的灵力波动,且看她作何反应。

    书生依然抱着小腿,只是身形坐直了些,正歪头看她掐算,见她看过来,冲她扯了扯嘴角,笑得颇有几分朴实,若非知道她的真面目,还真当她是个酸秀才。

    书生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能不能逃出我不知,不过这洞府确实还有大妖,十分厉害。”

    ——看来她已同苏成仙照过面,知晓苏成仙的修为,只是苏成仙并未察觉她。

    书生同弦十不同,弦十是以修为隐藏修为,一眼就被苏成仙识破,而这书生却是借秘术隐藏修为,除非特意开天眼,苏成仙很难察觉不妥。

    栖烑不再理会王二栓的絮叨,只专注看着那书生。

    “公子可有法子逃走?”

    书生摇头,苦着脸道:“我若能逃早就逃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栖烑:“……”

    都看出她是修士了,还跟她装?

    栖烑干脆把障眼法压到最低,确保书生既探不到她的妖气,还能一眼看出她的真身。

    “公子真的没有法子?”

    同道修士都已经送到面前了,她若还说没有,那栖烑真要怀疑她的用心了。

    书生撩开挡眼的书生绦,再一抬眸,正看到压低障眼法的栖烑。

    书生微微睁大眼,眸中似有流光划过,栖烑突然觉得这眼格外的熟悉,却偏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书生怔愣地瞪了她许久,微张的唇嗫嚅着,像是惊讶到抽搐,又像是想说什么不敢说,皓白的牙齿贝壳一般颗颗分明,与她那平凡的外貌大相径庭,尤其是那齿间微露一点的舌尖,鲜红的仿佛刚被开水烫过,让人……让人……

    栖烑莫名心头噗通了一下,下意识转开了视线。

    她转开了,那书生也转开了。

    “晚辈……晚辈有法子,就是得有人协助。”

    栖烑按了按心口,垂着眼帘。

    “说说看。”

    书生压低声音道:“晚辈不谙破阵之法,做不到无声无息穿过这结界,怕擅自离开惊动那魔头,届时没能回宗门报信不说,还白白搭上自己性命。”

    栖烑也放低了声音,小的只有两人可以听清。

    “道友出自何门?”

    “元圣宗。”

    栖烑脑中过了一遍元圣宗人头,并无此人,可也不排除书生是新晋的化神。

    不过小心些总没错。

    “巧了,我也是元圣宗的,怎的从未见过道友?”

    书生诧异道:“前辈在戏弄晚辈吗?前辈这修为深不可测,若是我元圣宗弟子,晚辈怎会不识得?”

    “你是……”

    书生抱拳道:“晚辈道清仙尊十六徒,司徒烨。”

    司徒烨……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不明真相的吃瓜土狗~今天有糖吃~双雷包养议棋~

    感谢ATNWWAN 20瓶;刘亦菲的小娇7橘 10瓶;松岗爱衣催婚协会会员、承此一诺 1瓶~给文文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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