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无赖没防着,被容井的拳头给砸得严严实实,脸颊上当即青紫了一块。
他一下子被打得有些懵,等反应过来后顿时怒不可遏,径直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揪着容井的衣服就想要还手。结果反而又接连被容井给揍了两拳。
当然,在这样的扭打之中,容井也免不得被伤到,手背上被拉出一道鲜红的口子。
安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整个人随着衣服摇摇晃晃。如果他还在原本的身体里,此时就可以帮助容井了。现在他却连爬出口袋都做不到,这真是让他难受极了。
废了老大的劲儿,安棉才勉强将自己固定在口袋的边缘,探出脑袋往外看。
他看到那个被白布覆盖着的手推车,内心十分复杂。
这个手推车里面所装着的,应该就是他的身体吧?
如果他能回到身体里就好了……
安棉努力又往外爬了一些,想要更加靠近自己的身体一点。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行为,但似乎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正在不断地呼唤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老无赖再一次猛地将手中的小刀刺向了容井。
容井矮下自己的身体,几乎快要贴到那手推车上。他并没有注意到,安棉已经几乎快从他的口袋里爬出来了。于是在躲过这招之后,容井又用力往手推车上一撑,借此维持了平衡。
在这种摇晃之中,安棉自然而然地……从口袋掉了下去。
那是一种风一样的坠落感,安棉却并没有感到恐惧。
他切切实实的,感到了自己身体所发出的召唤。
……
此时此刻,四周的路人早已纷纷躁动。
一部分路人赶紧撤离以免被误伤,另一部分路人却围观得更为激动,“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那个戴着眼镜的黑发司机也在一旁看傻了眼。
咋回事儿?这个老无赖刚才还和自己吵得不可开交,怎么转头就和另一个人打起来了?
直到片刻之后,几个片警赶到了这里,这名司机才反应过来。这还是他之前报的警呢。
这几名片警很快分开了正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他们看到容井这么一个年轻的学生,都愣了一下,再看到另一旁的老无赖,又纷纷皱起了眉头。对这儿的片警们来说,这老无赖已经是一个老熟人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片警们问道。
老无赖哎哟一声,伸手指着脸上被容井打青的地方,熟练地卖起惨来。
但四周围观群众这么多,自然不会任由他胡说。路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就把事情的真相给完全拼凑了出来。
民警们眉头一皱,当即就决定要将这个老无赖给拎进局子。
至于容井——在民警们面前,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言谈举止都恢复了那种学校里完美优等生的模样,乖巧又无害,守礼又知节,老老实实承认了错误,一切任由发落。
面对一个这样的少年,又有谁会舍得处罚呢?
民警们念在他态度良好,又是触犯,还事出有因,最后只是将他批评教育了一番。
老无赖啐了一口痰,在一旁叽叽歪歪,“怎么能这样,这不公平!我只是想替我的甥儿讨个公道,凭什么白白挨一顿打?”
民警们没有理他,只是纷纷看向那个手推车,一下子也很头疼。
他们不是没见过尸体,但这被家属主动拖出来的尸体,他们还真是头一次见。
容井也终于离开了民警们的视线,找到机会,连忙第一时间看了看自己的上衣口袋,想要确认安棉的状态。
这一看不得了,他顿时被吓得魂都差点掉了。
安棉呢?他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那么大的一个安棉呢?
容井连忙掏出还放在口袋里的那个矿泉水瓶盖,左看右看,瓶盖还是那个瓶盖,可是安棉呢!
难道掉出去了?想到这个可能的一瞬间,容井脸色煞白。
他连忙在地面上四处寻找,恐惧着是否会在哪里看到一团细小的血迹,却又无法不去找。结果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容井越来越恐惧,越来越自责,心脏都好像蜷缩为了小小的一团。
绝望之下,容井甚至脱下鞋子,把自己的鞋底也仔细找了一遍。
那个带着眼镜的黑发司机走过来,试图表达出善意,“你在找些什么?我也来帮你找一找吧。”
容井眼睛都红了,差点把这司机的鞋底也给掀起来看。
司机吓得连连往后直退。
这一退,司机突然撞到了后面的手推车上,直接把白布给撞掉了,露出了原本一直被覆盖着的那具身体。
“你……”容井两眼一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了不对。
司机回头一看,还没来得及惊恐,就发现了同样的不对。
容井曾经在医院里见过安棉的这具身体,而这身体本身就是被这个司机给送去医院的。他们都还记得这具身体原本的样子,记得这具身体的额头上有着一个巨大的伤口。
但此时此刻,从白布底下露出来的安棉却完完整整,看不到一丝伤痕。
尽管双眼仍旧紧闭着,看起来却仿佛只是在熟睡一样。
司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伸手往安棉的胸口处按了一下。
下一刻,他猛地跳了起来,惊慌鬼叫,好似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
容井将这人一把推开,自己也伸手按住安棉的胸口。
竟有细微的心跳声从手心传来。
容井一时之间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或许从早上得知安棉的死讯开始,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长长的梦。
可是那个司机的惊叫声正不断传入他的耳中,“活着!还活着!还有心跳!活着啊!”
活着……还有心跳……安棉活着……
容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刚才也好像停顿了似的,直到此时才慢慢跳动起来,化解了四肢百骸的寒冷,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暖意。
民警们也被这一意外给惊动,纷纷围了过来。
容井被挤到一边,任由民警们通过专业的方式来测量安棉的生命指标。
心跳正常,呼吸正常,体温正常,确实还活着,却始终昏迷不醒。
为什么还活着?民警们认为其实安棉其实本来就活着,陷于假死状态,结果被医院给误判了。但容井知道,这具身体曾经确实死亡,现在只是又活了过来。
因为他把那个小家伙给带过来了,所以安棉活过来了吗?那个小家伙现在究竟在哪儿,已经回到这具身体里面了吗?
容井静静站在一旁,只觉得眼眶发热,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安棉还活着,他当然应该高兴。
但想到那个小家伙了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容井又有些怅然若失。那个能被他拿起来放在掌心的小家伙,那个会轻轻蹭着他的指尖的小家伙,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吗?
也不知道安棉活过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那段小小的经历。又或许,安棉依旧会是那个冷冷淡淡,对谁都不搭理、对谁都不在乎的至高神。
正当容井心中微酸之时,他突然在安棉这具身体的耳朵下方,看到了一团小小的阴影。
那团小小的阴影颤动了两下,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容井。
——安棉已经快被这阵仗给吓哭了。
他对上容井的目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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