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马蹄声哒哒作响,一列百余人的队伍跨马扬鞭在官道上前行,声势颇为浩大。
离京百里处,百余人的队伍化整为零继续向京城形进,燕王回京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回京途中谢淳收到过一次京中消息,这一次显然没有那么匆忙,送信人细细说明了京中现状,京中局势已经稳住。
既然皇帝没事,那宣和定然是没事的,谢淳原本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若真有万一,他便带着宣和离京。此时他在京中势力还不及宣和,但若到了凉州,自然是一切他说了算。
如今虽然知道宣和没事,但既然已经选择回来,他不会半途折返。
又是一处界碑,离京城不过二十里。距离越来越近,谢淳的神色间却全然不见欣喜,凉州不是他的封地,大雍开国以来也没有哪个未成年的皇子独自离京的先例,他是第一个。
承平二十三年,边关大捷,卫将军收复凉州之后乘胜追击又收复肃州、定安两府,朝中一片贺声。
这样的好事,自然有人想要沾一沾,时任礼部郎中的张怀空上书:三地被蛮族占领近百年年,久无教化……
万言书列了十三策,前十二策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的奏折被皇帝拿到朝上供众人传阅的原因是第十三策:派皇子亲往,以示皇恩浩荡。
张怀空只是个五品的礼部郎中,他说话实在不够看,但他岳家是理国公府,这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理国公想要送二皇子过去赚个好名声,三皇子、五皇子,甚至六皇子身后的势力为此事在朝上争执许久,多方拉锯之后竟成了派皇子常驻凉州,一并行教化之责。
这一来就没有哪个皇子愿意去了,凉州离京四千里,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原本你争我夺的几人又相互推诿起来。
几位皇子都有母族势力倚仗,再不济,如六皇子,也有长姐为其谋划,只有七皇子谢淳,生母早逝,朝中无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扔去了凉州。
帝王旨意一下便无人可改,宣和被贵妃送去了慕家,他离宫的前一日偷偷来同谢淳道别,同他约好了回来一起玩冰嬉。
然而第二日,谢淳就被连夜送离京城,据说是因为钦天监算好了日子,若是那天不走,便要再等上月余。
当日封王的圣旨便下了,而他,在离开京城三日之后才知道自己被封王的事。
前方探路的人折返:“宝郡王在十里亭。”
孔明去看王爷的表情,没看出什么,谢淳说:“原地修整一刻。”
赵诚冲孔明努努嘴:“喂,军师,咱王爷什么意思?他书房那画的不是宝郡王吗?”
孔明虽然日常随军,但本质上是个文人,连日的跋涉让他十分疲惫,猜猜王爷心思还有必要,和赵诚交流就是浪费体力。
“军师?军师?你睡着了?”
孔明不堪其扰,敷衍道:“是。”
“是什么?你睡着了,还是那画像是宝郡王?”
“都是。”
“别睡了,快到了……那怎么还修整一刻?这不是耽误时间吗?我要有个弟弟,肯定急着去见。我脑子笨,军师你、军师?”
军师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一刻钟后谢淳上马,赵诚拖着军师上马,不知为什么,王爷的速度放缓了许多,赵诚干脆把军师放自己马上带着他走了。
孔明也有精力琢磨王爷的心思了,他发现,谢淳看起来比刚才精神不少,不是说他精神不好,而是长途跋涉之后,他们身上都带着灰,四个字概括就是风尘仆仆。
而谢淳现在,整个人精神抖擞,半点疲态不显,连衣服仿佛都比他们干净几分。他福灵心至,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故意叫人等,分明是为了见人的时候好看。
这里地势空旷,北风畅行无阻,宣和坐在小亭子里,王府亲卫围了一圈给他挡风,眼力好的配着千里镜远远盯着进城的官道,他从未见过燕王,原本担心自己认错了人,然而真的见到人的时候,他无比笃定,这一定是燕王。
宣和得了消息登时从椅子上坐起来迎向路边,眼见着一个黑点,渐渐有了模糊的轮廓,然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心脏随着马蹄声跳动,宣和看着黑衣黑马的人有些恍惚。
分开的时候谢淳不过少年,还是自小被宫女养大的少年,如今,马背上的谢淳已然是青年模样,宣和想,或许这就是主角的风采。
他终于后知后觉开始心虚,如果不是那天突然恢复了记忆,现在谢淳依然在他脑后。
他依稀记得,那天贵妃忽然说想念母亲,但她出宫不便,要他回去看看外祖母,他还和谢淳约好了回宫之后一起玩。
回来后他的七哥已不见踪影。
他很是伤心了几日,好在出宫一趟结识许多宫外的伙伴,小孩子忘性又大,一年之后已然将谢淳抛到脑后。
他们已经,七年未见了。
他还在盯着人瞧,谢淳已经下马,走到他面前。
“阿和。”
宣和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一下就觉得真实许多,见到了人,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谢淳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谢淳,而不仅仅是《君临》的主角,那个杀伐果决一统天下的君王。
赵诚带着军师和四个弟兄赶到时,居然看到王爷眼含笑意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这人可真好看。
孔明推着他的脑袋看向别处,赵诚又转回来,孔明看了那边一眼,王爷这态度,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赵诚这傻子还想着凑热闹。
宣和认真地用视线描摹眼前的人,目光真诚的仿佛要将他刻在心上,半晌,宣和才喊了一声:“七哥。”
他方才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其实很少喊谢淳七哥,一般都是直呼其名,有时候只用一个字代替:喂。
谢淳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宣和总觉得这笑有几分违和,但又和老三那种装出来的如沐春风不大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归作许久不见产生的陌生感。
说起来,这是他和作为“主角”的谢淳,第一次相见,得关心几句。
但他毕竟不是贴心的人,往常同人交流不是他压着人就是别人主动捧着他,绞尽脑汁也只能问一句:“凉州……如何?”
“风沙大,同京城不大一样。”
宣和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瞧着你黑了些。”
谢淳:……
笑容凝固。
“凉州不比京城。”
索性宣和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说起了别的:“我在摘星楼为你准备了接风宴。”他往谢淳身后看了看:“你只带了这六个人?”
谢淳点头。
宣和有些疑惑,按找原书剧情线来看,这个时候燕王虽然羽翼未丰,但在凉州已经有一定势力,燕王府亲卫更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结果他来京城,就带了这么六个人?
他努力按下疑惑,告诉自己,主角的想法不要猜,他的事不是自己这个小炮灰能过问的。退一步讲,谢淳有隐瞒有计较,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摘星楼门前依旧挂着诗,谢淳停下脚步念了出来,而后看着宣和道:“阿和大才。”
沈宣和:……
他不是在凉州吗?怎么会知道京城的事,还是他的事已经传到凉州去了?
宣和忍着捂脸的冲动带他上楼,再一次反思,自己这怎么十八年都怎么过的?
宋钱前几天还告诉他,派去蜀中找熊猫的人有消息了。
他记得是自己几年前做了个梦,梦见了毛茸茸的黑白团子,便说要找神兽,也没说在哪,只说这神兽叫食铁兽。
宋钱拍着胸脯说,只要有,一定给他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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