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过了新年, 封凌十九。

    十九岁拿下乡试第一,厉害。十九岁拿下会试第一, 震撼。

    今年科举考试难度极高, 连众多官员都认为是本朝历届科考最为灵活的一回。在这样情况下, 年仅十九岁拿下会试第一,谁听了都不敢置信。

    他从哪里学来那么多东西?他又是如何能将事情想得如此面面俱到?

    翰林院不少人惊愕之余,都听说了封凌的考卷。洪侍读过目不忘, 看过后转头默写了一遍,觉得可以当范文送到下回的经筵上去细讲,也自然转述给了那群同样属于天之骄子的翰林院同僚听。

    正是因为听洪侍读背了, 翰林院官员们才更觉得惊恐。这封凌年纪轻轻, 阅读量堪称恐怖, 写文章层层递进,引经据典到有些例子他们都没看到过,还要额外去翻阅资料才恍然觉得用典极为妥当。

    就连出卷人都觉得自己原本想好的答案, 对比起封凌的回答来说, 只能当个参考, 绝不能当成最优解。

    京城权贵多, 自上而下都对封凌好奇了起来。以前的好奇顶多是觉得这人天赋不错,现在的好奇则像是在见证一个注定名垂千史的人诞生。

    当然, 更多朝中权贵对封凌的娶妻问题一样非常上心。

    就算封凌殿试进不了一甲,那也是一个英年才俊。他们家里适婚的女儿就需要这等良人啊!看看封凌,对父亲孝顺,自己又懂得上进, 还会做人,长得也好看。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公子哥?

    封凌的京城暂住的家,在京城这么点地方,早不再是一个秘密。他家门口的媒婆来了一批又一批,他出个门都能“偶遇”到无数姑娘。

    封父这天打开门,就见门口一群姑娘隔着距离踮着脚尖、望眼欲穿,在看到他的瞬间失望,松垮下表情,又和周边同伴闲聊起来。

    封父:“……”他当年长得也很俊朗的好不好?

    这群肤浅的女子!

    封父气呼呼去干自己的活,完全没打算告诉这群守株待兔的家伙,封凌近来出门绝不会再走正门,全靠翻墙溜走。要是碰到人多,要么就不出门,要么就不回家。

    他不回家的日子,便是直接去国子监借宿。

    国子监上上下下都对他充满了好奇,那些个先生恨不得他多来传授点知识,好让自己手下这点监生可以在来年的科举考试中夺得好名次。

    封凌也不是不想正常一点过日子,可他的容貌实在太标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眉间一点红,长得和女子一样漂亮。他虽不想要“和女子一样漂亮”这种说法,但也管不了京城里那些嘴。

    傅府。

    傅辛夷听着耳边良珠叽叽咕咕说着府外的事情:“小姐,最近封公子名气可大了。我帮你出门去采买点东西,都能听到别家的丫鬟在谈论,说是想替自家小姐见一见封公子。”

    人对于美色的欣赏是本能。

    自认为是个庸俗人的傅辛夷,完全能理解京城人的疯狂。现代人考试,高考不过是选择优秀的学子,国考不过是选择基层人员,而科举选举的是今后的丞相人选。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郎,笔指丞相位,多令人激动的事。

    傅辛夷问了一声:“最近封公子在干什么?”

    良珠对这就不太清楚了:“不知道。她们说封公子脚下跑得飞快,在一个地方出现没多久,很快就会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完全寻不着人。”

    傅辛夷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良珠看着傅辛夷手边的朱砂,嘿笑一声:“小姐,您要不要也在眉心点一个红点?现在京城里流行这个。以往花里花俏的贴花都比不过那么一个红点。”

    傅辛夷觉得自己回头上街,怕是能看到满街的眉心一点红,仿佛追星现场。她看向自己手边的朱砂,提醒良珠:“朱砂是有毒的。”

    良珠睁大眼:“哎,可我听说丹药里都会用啊?朱砂能当药,画画也会用上。它有毒,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用它?价格可贵呢。”

    傅辛夷笑了一声:“价的高低并不是看它有没有毒的。李大夫会以毒攻毒,你看不是确实有点效果么?他配置的药,价格可从来不低。”

    良珠听这个解释,觉得也有道理。她忙帮傅辛夷将朱砂往边上移开一点:“那还是放远些,不能让小姐受太多影响。”

    傅辛夷这么多年被毒过来了,朱砂这点毒性对她而言还真没什么。但她依旧收下了这点善意,没有刻意去解释的意思。

    主仆两人在书房间折腾新作品,而一辆马车停在了傅府门口。

    马车前一个小太监朝着守门人拱手,用纤细嗓音和善说着:“我家主子,十二皇子和十二皇妃,想请傅小姐到府上做一回客人。劳烦通禀。”

    说完,他从腰间取出了身份牌子,给守门人看过。

    守门人检查了牌子,确认这小太监确实是十二皇子府上的,忙连声应下并提前告知:“我这就去和小姐说。府上规矩多,小姐出门必须要告知老爷和顾姨娘,还得额外带两名随从,一名丫鬟,一名守卫。”

    小太监点头:“懂的。只是希望少许快些。”

    守门人再度点头,加快步子回府上叫人。

    傅辛夷收到这个消息,被良珠拽着去换衣服。她收拾好自己,跟着守门人往门口赶,茫然询问守门人:“来人没说十二皇子和皇妃为什么找我么?”

    守门人摇头。

    良珠在边上猜测:“或许是他们想要和小姐叙叙旧,也或许是十二皇妃最近无聊,所以想和小姐聊聊天?当然,我觉得最可能的是,小姐的画出了名气,十二皇子和十二皇妃也想要一幅。毕竟十二皇妃师从肖先生,也擅长画画。”

    傅辛夷哪里敢和肖先生比。

    一个是靠新意取胜,一个是靠真正绘画艺术功底取胜。

    她只能顺着良珠的话揣测:“应该是想要订一幅花画,满足一下好奇心。”

    当傅辛夷走到门口,门口已有上回的马夫兼守卫候着。他朝着傅辛夷点点头:“小姐,我与您一起去。”

    小太监朝着傅辛夷拱手:“见过傅小姐。傅小姐请上车。三位与我一道前去。”

    傅辛夷朝着小太监微微颔首,踩着踏板走上马车,询问小太监:“敢问十二皇子和皇妃叫我过去是什么事情?”

    小太监细声回话:“回禀傅小姐。是有关花画的事情。十二皇子想让皇妃心情好一些。您到了地就知道了。”

    傅辛夷心想,果然如此。

    可当傅辛夷真正走下车时,她微仰着头,顿在门口,哑然无声。

    十二皇子府邸满目飘白。

    门口敞开着,白色的布条随风飘着,与京城外的欢庆截然不同。府内隐隐有传来木鱼敲击声、唱经声、哭泣声,总归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

    这儿需要的花画和傅辛夷所想的不同,所谓的心情好一些的现实,远比她想象中惨烈。

    良珠在傅辛夷斜后方轻声喊了一句:“小姐,该进门了。”

    傅辛夷回过神,整了整面上的表情,平静走进十二皇子府。

    带路的小太监这一刻才低声和傅辛夷大体讲述了情况:“十二皇妃身体欠佳,见了红。找太医看过,太医说没能保住孩子。这些日子宫里头喜事多,白事便不好太过张扬。”

    傅辛夷神情微暗。

    十二皇子大年初一给的喜讯,到现在两个月时间都没到。皇后娘娘当时那么高兴,得到这个消息必然很难过。当然,最难过的还是十二皇子和十二皇妃。

    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原来历史上这个孩子没能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所以最后继承大统的人不会是他。

    “到了。”小太监将傅辛夷领到正厅,“傅小姐要是方便,也替小主子上柱香吧。”

    正厅里一样满目全白,居中位置那儿放着一个极小的小棺材,边上是一堆的花环绕着。除去这些外,还搁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了小孩的名字。

    才三月就有了赐名。他本该是受众人期待诞生的。

    傅辛夷从边上一个白衣侍从那儿取了香,点燃。她躬身给没能诞生的小孩行礼,然后将香插到香炉上,双手合十再拜了拜。

    拐角处有一张桌子,桌子前有一排僧人正在敲木鱼念经。十二皇子和皇妃并不在正厅内,而由于习俗的关系,下人们纷纷替自家主子在边上哭着。

    傅辛夷听着她们的哭声,感觉更是难受。

    小太监再度给傅辛夷引路:“傅小姐,请跟我来。十二皇子和皇妃都在偏厅。”

    傅辛夷朝他应声,跟着他一块儿转了位置。

    偏厅垂着的白布少一些,并不妨碍众人行走。满口敞开,门外门内空荡荡,几乎没有几个人守在这里。小太监送到门口便不再进去,拱手示意傅辛夷自个进。

    傅辛夷往前走了一步。小太监又拦下了她身后跟着的良珠和守卫:“两位请在外稍等。”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傅辛夷转头朝着他们两点头,重又继续往偏厅里走。

    偏厅内走到里头,能看见十二皇子和皇妃都一身素色衣服。十二皇子沉默喝着茶,翻着手里的书。十二皇妃则红着眼眶,看着虚空发呆。

    傅辛夷行礼:“见过皇子殿下、皇妃殿下。”

    十二皇子将书搁下,起身拱手:“傅小姐,突然叫您过来实在不好意思。想请您做一副花画给我长子。不知可做么?”

    十二皇妃听到这话,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眼泪却已再度自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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