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以上才能叫争一个诰命。
两人明明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纸, 却又好似已有了相约的默契。
傅辛夷知道封凌做得到。
丞相位,官居一品。
他在京城里会比现在红一万倍, 而她只要点下了头, 就会成为京城里最让人羡慕的女子。换成另外的人, 或许当场就点头应了。
二十年,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封凌这样的人而言,能权势滔天, 即使最终一杯毒酒也无所谓。对傅辛夷而言,却更偏向于最终平安喜乐,即使中间平庸也可以。
他们两个之间观点截然不同, 可是……
可是傅辛夷好像放不开手了。
“封凌。”傅辛夷念出了封凌的名字。
她觉得额头上的吻如同吻在她心尖尖上, 让她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被面前的人从忧虑的漩涡中拔了出来, 乐意去想:对,他说得对,过去的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以后愁的事情, 现在都可以去想办法解决。
封凌在应了一声, 等着听傅辛夷会回应他什么。
傅辛夷想到一个故事, 一个阿婆有两个孩子,一个卖伞, 一个卖布。愁的人,天气不管晴天雨天,总会愁一个孩子卖得不好,喜的人, 不管晴天雨天,都会喜一个孩子卖得好。
阿婆改变不了孩子以前买卖的物品,只能转换心情。傅辛夷就是那个阿婆,她改变不了任何一位长辈已做出的决定。但她可以先改变了心情,再去让孩子卖点别的。
晴天也好,雨天也好,卖那些都可以卖出去的东西。
傅辛夷注视着封凌半响,心里已有了决断。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你对别的女子也会这般轻浮么?”
封凌:“……”
不,他没有,他不是。
傅辛夷想了想,觉得还有点不太对。没有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期的封凌,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追人方式?难道他天生擅长?
天生擅长好像更糟糕了。
傅辛夷现在已有点不相信说书了,毕竟说书完全不知道她复杂的身世。但她又觉得封凌以后那么招摇,仰慕的女子肯定会很多。他这人要是对每个女子都如此轻浮,自己头上岂不是就能放羊了。
封凌无奈解释:“辛夷想多了,我哪里有空去寻别的姑娘?”
他天天不是看书就是写文章,根本就没认识几个女的。
傅辛夷眼眸内眼神略怀疑,往后又退开了一点:“那就当你说得是真的。我吹不得太多风,要回房去了。你好好准备殿试,可别再乱跑。”
她生怕自己惹出差错,害得封凌受牵连,警告:“我不出门,你也别随便出门。”
封凌失笑,见傅辛夷这姿态,答应:“嗯,殿试前不再出门。”
傅辛夷得到了应声,拱手往府里撤:“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她往门内小跑了一段,结果被门口好些个躲在门后的仆役吓了一跳。
仆役忙装作无事人一样,纷纷嘴里叨叨说着要干什么事情,飞快散开。
傅辛夷往门外看,门外封凌还站在那儿,朝着她笑了笑。
她挥了挥手,而封凌朝着她也挥了挥手。
后门关上,然后再看不见。
傅辛夷回到房间里,把画藏了藏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相信男人的话,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就算母猪会上树,也不能相信男人的嘴。”
傅辛夷在嘴上嘀嘀咕咕说着千年后传来传去的观点,试图给自己洗脑。她心情现下好了很多,都没觉得身子沉重了。亲生的不亲生的,都不管了。
她的日子以后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过的小日子。
皇家不可能认领她,傅府对她也仁至义尽。反正今后的日子,互相牵扯是越少越好。
比起这些复杂的各有思量,嘴上不知真假的一个个大人,她认真相信着,但心里头总归不算舒坦。似乎所有人都偏爱她,可又所有人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亲生的将一切事情一股脑丢给她,养她的将一切事情一股脑隐瞒着。一个个嘴上说着“你以后成婚找个喜欢的就好”、“傅府养得了你”,其实呢,也各自都有思量。
封凌恰巧是这个被选中的男子而已。
“烦人呀烦人。”傅辛夷轻声这般说着,也发现自己说出口了,反而心头没觉得那么烦人了。
封凌这种心思复杂却目的明确的人,意外让她更觉得舒坦。
良珠在门口探头探脑,见自家小姐嘀嘀咕咕转来转去的,小声喊着:“小姐,马上药要送来了,您要不还是去躺着?不然等下顾姨娘那儿的人来又要说了。”
傅辛夷脚步微顿,叹气往床头走:“成吧,再躺两天,我觉得我快好了。”
“春天还没过去,天气总还不够热,小姐您要是再倒下,我头发都会愁没了。”良珠将门关上,替傅辛夷将屋子里稍微整了整。
傅辛夷转回被子里:“快了。开到荼蘼花事了,楝花谢尽信风止。”
荼蘼和楝花之后,春天就正式过去了,二十四番花信风的礼物,也就到此为止。
立夏欢欢喜喜迎面而来,带来了殿试的消息。
殿试之前首先要复试。
所谓的复试,就是额外参加一场考试,确定一下上回春闱到底是不是你这个人参与的。科举是大考,即便每回管制森严,但扛不住确实有小人会动坏心眼。
代考舞弊这种事情,官家当然是能发现就处理,尽可能让科举做到公平公正。
复试和殿试都在保和殿。
翰林院和礼部合作,以礼部为首,将布置好的东西一一布置妥当。官场上不少人也都清楚,不出意外,这回翰林院科举之后将迎来大变动,洪侍读要是运道好,直接能进礼部,要是运道一般,保底也是翰林学士。
官场上的事情,和还未正式入职的封凌息息相关。
但他却好似浑然不在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安分得很。
当封凌出现后,几乎所有官员和应考学子视线都落在封凌身上。他们心里头想法大同小异:快看,这就是会元第一。才十九岁。题会做,人也会做,右手的伤简直是荣耀加身。
至于封凌眉间一点红,那众人更加心思各异。
有的觉得他是天神转世,所以额头要多么一点,与众不同。
有的了解一些傅家的,觉得人生真是巧合中的巧合。
有的觉得他这人就是厉害,连长相都要出众,这才能明晃晃告诉别人他厉害。
当然,也有看不上眼封凌的。
“右手伤了,怕是写不了字了。可惜啊。”有学子阴阳怪气说着。
一同来应考的骆康瞧了眼那阴阳怪气的学子,再注意到旁边皱起眉头的官员,觉得这个学子正在悬崖边探脚,勇气可嘉,贬义的那种勇气可嘉。
封凌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个学子。
倒是那学子边上的人轻斥了一句:“张木,慎言。”
这叫张木的人哼了一声,转头寻了自己位置坐下。
复试一场很简单,很快交卷。成绩与最终殿试不算太挂钩,大家就当适应殿试。一场考试下来,当即就有人发现封凌右手包着布,全程是用左手写的答卷。
春闱用右手,复试用左手。
一群人退出保和殿时,当即就有人惊叹:“他左手写字竟也对答如流,下笔连一点停滞都没有。这真是十九岁么?”
张木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他指不定惯用的就是左手。用右手沽名钓誉,骗骗庸人罢了。”
一句话,把钦佩封凌的人全骂了进去。
能过关斩将到殿试的,没有一个是庸人。
骆康听不下去,又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忙朝着张木那儿行礼:“哎哟,没想到碰到一个聪明人。就您聪明!”
这话嘲讽的意思太重,偏生礼数上佳,逗得不少人都笑出了声。
张木脸黑,甩袖离开,留下一句话:“左右手字迹要是不同,他这回复试可过不了!”
骆康收回礼,朝着看向他的封凌挑眉:“封公子,不容易啊。”
封凌笑起来,朝着骆康拱手道谢:“大家都不容易。刚才那位公子心系殿试,还要担心我字迹不同,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
一个嘲讽附和着另一个嘲讽,听得大家心情畅快。
有不少学子朝着封凌拱手,替封凌加油:“祝封公子殿试顺利。”
封凌笑盈盈回应了一片人,和骆康一道离开,准备起真正的重头戏。
四月二十一。
保和殿内。
黎明天刚微亮,学子们陆续进入保和殿。
殿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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