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不知道水斯是哪里来的陈旧思想。
他喜欢的肖先生正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浪荡子, 风流在外,快意恩仇。他反而陈旧保守, 觉得男子出门做事, 身边有个女子就是清誉有损。
她没觉得自己追着封凌跑有什么不对, 更不觉得自己和封凌之间会有什么污清誉的情况。封凌能为天下百姓做事,她也能,两人一块儿这不是更好么?
她又不是真娇滴滴只会拉封凌后腿。
傅辛夷在书橱里屏息, 继续听着后续。
后续就是“傅小姐”突然被发现,“娇声”斥责:“哪里来的人!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么?”
水斯怒斥:“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封翰林你不要拦着我,我见不得这种人这种事情。”
傅辛夷:“……”
什么人什么事情?这个对话听起来怎么不太对。
她一肚子想吐槽的话, 心里还是痒痒, 特别想要出去看一下现场。大约是吃瓜群众的本能, 让她憋不住这一股子冲动。
最绝的还是扮演“傅小姐”的侍卫。他简直开启了人生的另一个面,说话嗓音根本就不想变回来,对着水斯一声娇吼:“我是你爹。你竟然敢对我动手动脚。”
一阵乒乓哐嘡声, 还伴着人体撞倒屏风的剧烈声响。
中间还有祝思源慌乱提醒声:“轻点轻点。哎, 水公子您可没事吧?”
水公子:“哎哟——”
“嘭——”一声。
人被甩在地上, 发出了带着点实在的闷响。
封凌游离在外, 勉为其难事后询问了一声:“公子这是何意?专程从京城来我这儿闹事的么?”
水斯察觉到了不对,可被甩得头晕目眩, 勉强咬牙切齿喊着:“这人怎么回事?封翰林您竟然还在自己身边下套?祝思源你给我等着!”
祝思源被忽然点名,有些心虚,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疑惑又焦虑在那儿询问:“怎么了?我还没搞明白事情。封翰林, 水公子为人耿直,一时情绪上来而已。他绝对没有恶意的。”
封凌吩咐侍卫:“捆起来,绑椅子上去。我先把饭吃完。”
水斯在那儿骂咧咧。他算是个练家子出身,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撞到让自己恍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上。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封翰林竟羞辱他,让人将他捆在椅子上看自己吃饭。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水斯满脑子不可置信,却不曾想其他几个人也是这样想他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封凌喊傅辛夷吃饭:“林兴,出来把饭吃完。”
傅辛夷推开书橱,探头探脑看向说话的方向。
只见一个头发和衣衫都非常凌乱的年轻男子,被麻绳捆在了椅子上,努力挣扎却又完全挣扎不开,只能嘴上骂咧咧说着点京城话。
刚才装傅小姐的侍卫朝着傅辛夷笑了笑,展露了自己抹着可怕胭脂的脸。上一秒打架,下一秒能去唱戏,说得就是这个不着调的侍卫了。
傅辛夷坐到封凌旁边,还招呼了一声祝思源:“祝兄要不要吃两口?筷子自己去小厨房拿。”
祝思源不好意思跟着一块儿吃,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坐着看你们吃就成。”
他坐下来,对着骂咧咧的自己朋友开始劝导:“兄弟,何必闹成这样呢?你看你打又打不过人,骂也没人理睬你。放到战场上,你这样是要被吊城墙的。”
封凌听着这话,笑出了声:“这说得有点意思。”
水斯要被自己同伴气死:“呸,你才吊城墙。”
傅辛夷继续吃饭。
徐州粮食可缺着,祝思源不吃,她和封凌要将这两个菜吃精光,不能浪费。
等水斯骂得没精力,和祝思源也无话可讲了,封凌和傅辛夷才吃好饭。封凌让侍卫拿着盘子和筷子走,自己则将自己椅子摆到了水斯正前面,坐下。
傅辛夷看了眼那穿着裙子欢乐扭胯出门的侍卫:“……”
她有点疑惑云家将士都是个什么属性,怎么会那么有戏。徐州生活还真是压抑了他们的本性。
封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手里,朝着水斯笑了笑。
这姿态,简直绝了。
他开口:“肖先生平日里应该不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吧?”
水斯一下子被戳中了痛脚,瞪大眼睛怒视封凌,破音吼了句:“放屁!”
傅辛夷端着椅子,挪动了一点位置,转心看起了封凌对付水斯。
封凌转头问了一下傅辛夷:“肖先生身旁通常是怎样的男子?”
傅辛夷被问到,想起了上回碰到的那位男子,老实回答:“长得好看,会喝酒,会玩闹,还听话。”
水斯继续怒瞪,这回怒瞪傅辛夷。
“人想要扭转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两个方法。”封凌抿了一口茶,含笑教着水斯,“改变自己,或者改变对方。这和第三个人全无关系。”
水斯不吭声。
“如果牵扯到了第三个人,只说明了一点:你们之间是利用关系。她利用你,而你不管有没有看透这一点,都心甘情愿被其利用。”封凌问水斯,“水公子说是么?”
水斯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瞪视的气势弱了下来,显得整个人略狼狈,还有一丝的悲愤感。
几乎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看透了的,也是心甘情愿被当枪使。
“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封凌轻描淡写点评着水斯的行为,“以为自己做点什么让人称心的事情,就能在对方眼里与众不同一些。肖先生可知道公子这回南下的事?”
他笑了一声:“要是知道,会不会觉得你这行为只给她招惹了麻烦?你将她心里潜藏的阴暗摆在了明面。她会厌弃你,排斥你,见着你只有冷嘲热讽。对了,最可悲的或许你连冷嘲热讽都配不上。她干脆忽视你,觉得你不过路人,所作所为一切与她无关。”
祝思源听封凌说话,觉得头皮发麻。
他要是听到封凌这么讲自己,绝对会崩溃。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做事,结果回头不是被仇视就是被忽视。这种感受常人怎么能忍?
水斯张了张嘴,却发现封凌说得没错。
以肖雯的为人,他这回失败后能得到的待遇,就只有这两种可能。
他干脆闭上眼,阴沉着脸不开口了。
封凌说了那么多,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果然这回打探消息的人是肖雯,而面前的人不过是棋子一枚,当不得什么重要角色。
只是这人脑子被情感冲昏,打探消息时广撒网,现在又先一步暴露在他和傅辛夷面前。
“以肖先生的为人,为什么要专门对付傅小姐?”封凌问出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水斯的回答。
祝思源看看封凌,又悄悄瞄傅辛夷的,其实也想知道这个缘由。
他觉得肖先生和傅小姐之间应该是女子之间互相性格不合而已。现在来看,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傅辛夷见水斯没回答,觉得应该问不出什么:“水公子知道的不多,估计平日里和肖先生接触也不多。”
封凌点头:“确实。”
他将茶杯放回到桌上,发出“哒”一声。
这一声恍若撞击在人心头,惹得人心一颤。
“但是。”封凌含笑转了画风,“水公子应该不太清楚,傅小姐身上有一个多次遭暗杀的案子,这案子在京城顺天府挂着。水公子现在所作所为,原本无人受伤,本是小事。现在却给自己惹了大麻烦,也给肖先生惹了大麻烦。”
水斯猛然睁眼。
封凌见水斯睁眼,态度不变,依旧笑着把控着这一场对话:“这些天我会让人给公子送饭菜,等回京那日,直接将公子送去顺天府。肖先生也会被列为第一嫌犯。”
水斯再度开口:“这与肖先生无关。”
封凌继续说着:“涉嫌谋杀重臣女眷,指使人间接伤害科考学子。”
水斯眼内带着一丝慌乱,加重了音量,高声喊起来:“我说了,这与肖先生无关。”
封凌手指把玩着一旁的茶杯。
他右手已拆了布带,现在已彻底能用手写字了。
只是手掌上伤痕明显。
他将手摊开,给水斯看了自己受伤的右手:“有没有关,那得看顺天府的意思。我只知道这伤险些让我不能站上朝堂,险些断我一切前程。”
祝思源已全然不敢开口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先前帮好友乱打听消息。今年科举之灵活,天下学子都有所闻。能在里头拿第一的,绝不会是省油的灯。
他生怕封凌记仇,转头将他一起给处理了。
而傅辛夷听到这些,愣愣盯着封凌。
原来封凌一直很在意他受的伤,但他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他左手会写字,总表现得自己无所不能,会笑盈盈将手的情况很自然说出来,拆线、换药,好像一切稀松平常。
他很在意的。
他在意他的容貌,所以一直将头发梳得很好。
他在意他的衣服,所以一直洗得干干净净。
他在意鞋子沾染泥巴,所以下地才会特意换了鞋。
他会认真涂她给的药膏,为了消去手上的冻疮。
可他一直没说过自己的想法,深埋在心里,只到这回套对方话,才一点点翻开来讲。
傅辛夷想着,自己确实该回京城。她该去京城找找大夫,问他们有没有可以祛疤的伤药。如果权贵才有,她就算是专门跑一趟皇后那儿也好。
他就该那么风姿卓越,不染一点伤痕,一步步在朝堂上往前走。
封凌不知道傅辛夷的发呆,盯着水斯:“你觉得顺天府府尹会是个傻子,听信凶手一面之词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写第三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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