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关于多年前的纷纷扰扰, 逐渐影响着小一辈。
而繁忙的封凌尚不知道这些。他先去皇宫里面见圣上,又不得不和云将军一起感受了一把洗尘宴, 回到家的时候醉得将自己险些绊了一跤摔到地上去。
也没怎么洗漱, 倒在床上就睡, 一觉醒来头疼欲裂,还要装作无事的样子给自己熬醒酒汤。
封父早出去做工,根本不在家里。
封凌慢吞吞喝着醒酒汤, 满脑子朝廷上的绕弯弯以及傅辛夷那儿的事。
他消息不够灵通,很多事只能自己揣测。昨天亲自见证了一下皇帝对云将军的贴心关怀,再回想多年后依旧混得挺好的云将军, 他微微有点羡慕。
武将就是比文臣吃香啊, 会打仗又对皇位没兴趣的人, 实在是太适合当将军。只要不让人觉得他功高震主,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像文臣。
丞相位位高权重,多要心思复杂的才能胜任。结果心思复杂就会给帝王充足的猜疑心, 而起了猜疑心的后果, 大多都不太好。
他熬过了一个皇帝, 没能熬过一个新皇帝。
这谁能想到呢?
封凌将热汤喝下, 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受了很多。他换了干净衣服,将自己收整好, 随后又匆匆忙忙前往嵇先生家中,去拜访老先生。
和老先生聊了大半天,他确认了天色,前往顺天府一趟, 和顺天府府尹聊了一会儿。等聊完回家,他和远在后湖的先生写了信,交代了最近的事。
一天忙下来,封凌半点没有觉得累。他习惯了那么忙忙碌碌,将每一个时段都绷紧。
他太深刻知道,人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后来的才子那么多,他不可能永远稳坐在状元位置上。状元到翰林院仅是个朝堂起点,起点之后是丞相位,丞相位之后是如嵇先生一般,安然退下,将天下交到更适合的年轻人手中。
每一步都不能有差错。
他这一生比上辈子,更不容忍自己有差错。
封父回到家里时,就夏日这么晚的天,天都已全暗下。而家中书房的油灯还点着,里头看得见人在埋头书写。
夏日夜晚微凉,正是寻常人家喜欢在院子里乐呵吃着瓜果,看着天上星星,抓抓肚子随意唠嗑的时候。还适合坐在那些个摇椅上,晃悠晃悠,听老一辈讲多年前的故事。
封父没空讲故事,封凌没空听故事。
“早点睡。事情是忙不完的。”封父在书房外头说了一句,觉得别人都在羡慕自家儿子,他其实一点不羡慕。走得太高其实也苦。
只是人的苦不相同,层次相差大了,根本不相通。
封凌在内应了一声:“嗯。”
封父挠了挠头,决定自己去睡了。他这个父亲很多时候好像当得非常没有存在感,人生最大的成就或许就是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封凌在屋内熬到四更天,丑正二刻才收拾了书房,简单洗漱后去睡下。
到头就睡着,第二天一早上就爬起来,去见云将军。
云将军起得比封凌还要早,封凌来的时候他都打算出城去军营了。他见封凌过来,便将还没吃早饭的封凌直接带去了军营。
将士们要晨练,云将军让封凌跟着练一段。将士们绕着军营跑十圈,封凌就跑两圈。将士们拿着□□大刀挥舞三百下,封凌就取剑挥剑一百下。
打了这么多折扣,封凌一场晨练下来,脸上比往日白了两分,连唇色都有点泛白。
云将军让他休息的时候,叫人熬了一碗补身子的汤过来。
封凌在徐州吃得苦。他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再加上洗尘宴那天喝了那么多酒,长时间不高强度锻炼,总归是跟不上将士们的。
“喝了。”云将军让人直接将汤放在封凌面前,言简意赅吩咐。
封凌看了眼补汤。黄色晶莹剔透,看起来是类似于参汤。他尝了一口,被浓重的味道呛到,怀疑自己是在喝中药。这碗里头不知道放了多少的料。
云将军半点没在意这碗汤的价值。
他收到的好东西多了去,又不用走人情关系,导致常年喝不完吃不完。傅辛夷那儿送多了夸张,到时傅辛夷和封凌成亲,他算寻个理由可以多送一点。
封凌见云将军又不说话,慢吞吞将自己手边的汤给喝完。
这补汤和傅府的补汤不同。傅府的补汤多要考虑顾姨娘和傅辛夷的口味,以药膳食补为主。云将军这儿的补汤就是只能称之为药汤。
封凌将汤喝了个干净,谁料片刻之后还能感受到嘴里弥漫着的苦味,实在是有点反胃。
云将军见封凌喝完了补汤,当下就赶人:“后天再来。”
封凌苦笑拱手,道谢过后离开。
他回去路上觉得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将士们训练果然和他自己练武是有差别的。人家挥武器三百下是惯用手三百下,他由于两手都擅长,还要两只手轮流一百下。
现在两只手怕是明日全抬不起来。
此时天还在午时,封凌坐着马车回城,决定去骆康酒楼聊天。
他现在想喝两口茶,让自己身体休息一下,顺带帮桂大人问问贸易往来的事情。他不方便去找十二皇子,还是和骆康接触比较合适。
封凌一进酒楼,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
“封状元!”
“这不是封大人么?怎么一个人前来?可是有约?”
“今日傅小姐没来,您早一日就碰上了。”
封凌朝众人笑笑。
他并没有和谁有约,而是走到掌柜那儿和掌柜说了一声:“骆大人这些天可来酒楼?”
掌柜拱手:“封大人,少爷他这些时日太忙,几乎少有空来酒楼。您要是找他,我派人去叫他?”
要是换成平日,封凌会选择自己跑一趟。可今天被云将军练得狠,他实在走不动,就从口袋里取了点散钱:“劳烦跑一趟,要是他空着,就说我寻他喝两杯。”
掌柜忙把钱推回去:“叫人怎么需要钱呢?”
封凌笑了一声:“顺便点几个菜,再来一壶茶。”
掌柜失笑:“您这喝两杯喝的是茶啊?”
封凌叹气:“是,前两天刚回来喝伤了,缓缓。酒少喝怡情,大喝实在伤神。”
掌柜收了钱应声:“您楼上请,我这就让人去叫少爷来。”
封凌点了头,慢悠悠往楼上晃荡。大堂里不少人和他招呼客套,他也一一客气回应了,笑脸盈盈,半点不嫌人烦。
得了应答的人都亢奋得很,恨不得当场证明自己和封凌是相见恨晚的好友,可以多聊两句的那种的那种。
可惜封凌回应归回应,实际上根本没记住谁是谁,对众人的讨论也并不在意。
他坐在雅间里,轻微放松了一些。
茶水先送来,随后是菜品。
多话的小二在送最后几道菜时,忍不住就和封凌说起来:“封大人可知道,前两天傅小姐来酒楼,碰上肖先生的事?”
封凌浑身酸软正不得劲,听见这事觉得更不得劲。
他喝了口茶,问了声小二:“怎么了?”
小二低声叹气:“其实两个人都挺好的,就性子不合吧,好像闹得很不开心。我瞧着傅小姐压着气呢,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能惹得她这性子的人那么生气。”
封凌顿了顿:“有多生气?”
小二挠了挠头:“感觉就看似温和,但好像碰一下会炸那种吧。说不太清楚。不过人总归有脾气的。我估摸着还是肖先生说了些荒唐话。”
封凌朝着小二笑了下:“是。”
话是那么应,心里却不这么想。
傅辛夷做花铺生意,遇到过京城里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女眷。有的大字不识全靠着男子有了官位一朝飞升,有的说话拐弯抹角,能绕七百八十个弯。
她总温和体谅,少有埋怨,更别提生那么大的气。
封凌立刻将晚上去傅府的行程安排上,静等着骆康到来。
一刻钟后,骆康还真是比封凌想象中来得更快一些。年纪有些的青年一进门,关了门拿了茶杯倒了茶水就往自己嘴里灌。
他痛饮三杯茶,喝了个畅快,一抹嘴,直接开始和封凌埋怨:“哇,我是第一回知道十二皇子是个这么重感情的人。你知道他干了什么?”
封凌莫名其妙看着他:“我怎么会知道?”
骆康一脸不敢置信,甚至语气很是夸张:“他本来在和我一道处理公事。结果一个人过来通禀。说十二皇妃从自家先生那儿回来,在房间里哭。”
封凌微顿:“嗯?”
骆康翻白眼:“结果他说要带十二皇妃去买猫。说让皇妃开心开心。事情明个再说。我看透了,我不如皇妃,更不如猫。”
封凌:“……”
封凌回想到十二府邸后来满院猫的状态,还专门请人看护猫,觉得骆康可能是不如猫。
这辈子就别想比猫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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