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根哈斯并不只是草原上普通的儿郎。他提到了自己二叔,话多了一点。
他虽笑起来憨憨, 但表意还算清楚。
“我二叔, 很喜欢你们的茶叶。很多人吃了, 身体好。”他点了他自己, “我也很喜欢。你们很多东西很好吃,做生意很好。”
桂晓晓朝着格根哈斯笑了笑:“所以早点做生意多好。”
格根哈斯点头:“是很好。但是你们皇帝不喜欢。”
桂晓晓对朝堂知道一些,不过了解不是很多。她只作为一个耳濡目染的官家子弟抱怨了一声:“那也没办法。以前老打仗。你们总要抢我们的东西啊。”
格根哈斯歪头:“我们土地不好, 没法种田。你们又不乐意和我们做生意。”
他回想了一下:“二叔派过三回使臣, 都给你们上个皇帝杀掉了。他后来就也不派了。现在的皇帝不熟,也不管。你们那位京城男子特意过来做生意,本事挺好的。”
桂晓晓:“……”
先皇竟还干过这种事情?
杀使臣可是能让百官在朝廷上从头骂到脚的, 没想到还能真发生过, 还发生了好些回。可她又想着大家的梁子可不仅在先皇那儿,往上一推事可多了去,一时间说不好谁对谁错。
本朝朝外派遣使臣也碰上过这种事情。
格根哈斯倒没有觉得这种事情说不出口。他又正了脑袋和桂晓晓笑着:“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桂晓晓将刀擦拭个干净,重新收好,微抬起下巴,回答格根哈斯这问题:“他是我兄长。”
格根哈斯眼眸亮起:“哎?”
他挠了挠头,又短促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
桂晓晓一听, 生气了。
桂正初对桂晓晓很好,可桂晓晓还第一回碰到有人会想歪他们两人的关系。她来蒙古多年,脾气从原本的猖狂到现在还带了点蒙古的彪,抬脚就朝着格根哈斯踹去:“你胡说什么呢!”
格根哈斯躲都没躲,一把抓住了桂晓晓的脚, 满脸歉意:“抱歉。”
桂晓晓试图抽回自己的脚,却完全没有能抽回。
她怒瞪自己面前的人,手握在自己刀柄上:“你放开!”她再次试图挣扎,想要抽回自己的脚。
格根哈斯将桂晓晓的脚小心松开,却没料到桂晓晓自己也正好用了大力,整个人都往后倒去。他忙站起身去拉人,一把拽住了桂晓晓的手臂,用力往自己这边拉。
桂晓晓原本就被自己突然后仰给吓到,谁想又被人忽然往前拉,整个人都处于猝不及防状态。她一脑袋磕在格根哈斯下巴上,“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格根哈斯下巴被撞了一下,一样疼得皱眉。
然而桂晓晓并不放过他,只觉得自己凭白遭了罪,恶狠狠在他脚上用力踩了下去:“你干什么呢!”
格根哈斯又是下巴疼,又是脚疼,一脸委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怕你摔着。”
委委屈屈,不像个成年男子。
桂晓晓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多瞪了两眼这异乡人,气呼呼往回走:“什么下巴,和铁做的似的。”
她还以为这人要跟过来问什么厉害的问题,原来就问问她的刀。
傻子。
格根哈斯见人要走,连忙跟上,脚还由于刚被踩了一脚,走路瘸了一下。这回他不敢再随便开口,怕惹得桂晓晓不高兴,便又成了一个挂坠一样,跟在桂晓晓身后。
桂晓晓平日并不是没有事情可做。
她留在蒙古,一面学着天文知识,一面还要帮着桂府做生意。
桂府在两国贸易往来里原本贡献很大,后来桂正初去徐州搞水利,这才让十二皇子插手了这条贸易线。皇帝并不喜欢商人,又不喜欢蒙古,全靠着逐步上位的封凌封大人,这才对商人和贸易有了巨大的改观。
十二皇子后来将路线大部分重新交还到桂府手中,皇帝算是默认了的。
如今十二皇子和桂府一道把持着这条贸易线,拉着不少人来赚这笔钱,还动用上了封凌所想的“造路”思想,连带着让沿途的不少地方都富足起来一些。
盘做大了,事情就会多。
桂晓晓这些年都在蒙古,于是桂府的人,当然就得帮忙做事。
她被人跟了一段路,停住脚步,转头盯着格根哈斯,嘴里没有好气:“你再跟着我,小心我打你。”
格根哈斯张了张嘴,又有点犹豫:“可我还想问你一些问题。”
桂晓晓没想到格根哈斯问题还没问完。
桂府三小姐从来不畏惧任何问题,就算是二憨憨问出来的。大不了她真打他一顿,让他知道点分寸。她转过了身子,双手盘胸,气势十足:“你问。”
格根哈斯点头:“哦,我想问你是不是没丈夫?”
桂晓晓:“……”
格根哈斯看着桂晓晓逐渐阴沉下来的表情,心头一惊,忙补上了下一句话:“不是,我想,我想娶你。”
桂晓晓一脸问号,根本没理解格根哈斯是怎么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才胆敢对一个没认识多久的女子说这种话。
她年纪轻轻就碰上了卢旺申那个疯子,被迫远走蒙古。女子在外碰上油嘴滑舌的不着调男子更多,让她打自心里觉得抵触。
傅辛夷在京城十七岁就成了亲,而她在蒙古二十四都没想成亲。
桂府不是养不起她,就连她自己都可以养活她自己,全然不需要多寻一个男子让她自个糟心。
她凶巴巴对着格根哈斯吼:“你想屁吃!”
格根哈斯第一回听到这种骂法,懵了懵,有点茫然。啥意思啊这?听上去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他犹豫又犹豫,迟疑又迟疑,小心回着桂晓晓的话:“我不是很想屁吃……我就是想和你成亲……我家里马很多,羊也很多。”
当有人一本正经驳回她辱骂的话,这就让她辱骂的话显得很搞笑。
桂晓晓想拔刀,可又觉得自己拔刀就是在面前人那儿丢了脸,显得自己一把年纪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与别的男子斤斤计较。
她和傅辛夷不同。
傅辛夷虽然成婚早,可心里头真没觉得成婚晚或者不成婚有什么问题,反倒桂晓晓老不成婚,心里头还有点介意。
二十四,放在京城的姑娘圈里,那是罕见极了。
桂晓晓实名开始和格根哈斯对峙:“就你有牛有羊?我买不起还是怎么的?我钱多到可以将你这个人给买了!”
女子一心傲慢,汹汹如猛狼。放在平日里对上任何一个敌人,那都是眼神凶狠,一口咬过去绝不松口的那类型,根本不管面前的人是个什么玩意。
大不了就是打一架。
但格根哈斯作为一个异类,茫然回着话:“可以买我么?那价是有点高。因为你要连同牛羊一起买了。我帮你问问我二叔什么价?”
桂晓晓:“……”
和这人没法说人话,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怎么可能真的将人给买了?她要是真买了,回头她哥要是知道事情,还不冲到蒙古来削她?
桂晓晓觉得和一个傻子争斗的自己,比傻子还像傻子。
她收好自己的刀,转身就走,还越走越快。
这儿的男男女女和京城不同,眼眸里见着欢喜,转头火堆边上就邀约了跳舞。他们平日里内敛,喜欢的字眼半天憋不出来,但喝了酒就和变了人似的,猖狂得很,啥事都能上头。但凡有什么大型的骑马或是什么摔跤活动,必然会喝酒烤肉庆祝,庆祝完必然会有拉郎对。
他们生性浪漫自由,如天上鹰,如地上马,洒脱且无拘束。
桂晓晓可扛不住这种,才没多久就说成亲的事。
她是京城里眼界极高,生性嚣张的姑娘,到了这儿反而成了相当温婉内敛的人。这可真叫人头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桂晓晓脚程快,又刻意往人群里钻,没多久就没了踪影。
格根哈斯本是执意追的,可追着追着找不到人了,失落开始往自己帐篷那儿走。
桂晓晓跑远了,回头发现见不着人,松了口气。
这种二傻子到底是那儿放出来祸害人的?简直是不可理喻。
桂晓晓想不通怎么会有格根哈斯这样的人,更没想到自己接下去的日子碰上不可理喻的事逐渐增多。这位格根哈斯确定了她还没成婚,也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了她的临时住所,认真追求起她来。
今天送蒙古特有的小矮马,明日送一卷大毯子,后天送一串狼牙磨成的手串。
桂晓晓基本上没见着人,就见着礼了。
等她守在门口逮着了头顶一卷皮子,腰间揣着一大包肉干的格根哈斯,终是没忍住问他:“你送我这些干什么?我又不会和你成亲。”
桂府不会乐意让她嫁给一个外族人的。而她不管怎么说,还是更喜欢京城的书生少年郎。
格根哈斯眨了眨眼,眼内满是困惑:“你不喜欢么?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找一找。”
桂晓晓微仰头:“我喜欢天上的星星。”
她喜欢漫天的星空。
格根哈斯顿住:“这好像有点难。”天上的星星是没法摘下来的,他没法送到桂晓晓手上。
桂晓晓心想,这当然是难的。只是傅家小姐曾说过会送她一整面墙的星空,也算是将天上的星星送到了她面前。她不知道面前的人又能送出点什么东西。
她有点想家了。
想过去在京城的生活。
“就算你送了我天上的星星,我指不定哪天就回京城了。”桂晓晓望着格根哈斯,“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她绕过格根哈斯,再度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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