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步高重伤一事,盛京城里有人忧有人乐,有人看透了其中深意,也有人自认为是顺水推舟,其中千百种算计,寥寥几句难以概括。
而战事正酣的北部却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大将军大将军蛮子从潘家口摸上来了这会正往刺燕河打要不了多久就要进城了”
“潘家口那不是有滚石阵设阻吗”
“滚石阵并未挡住那些蛮子他们简直杀红了眼踩着尸首往上爬”
本该重伤在床的秦步高,此刻光着膀子,胸口绑着几层染血的白纱,精壮的身体上浮着一层汗珠,那是疼的,也是发了狠兴奋的,“他娘的,这帮蛮子今天是吃什么灵丹妙药了,玩了命的往上扑大气都不让人喘一口老子不让他们尝尝厉害,他们是不能消停了叫守在东城门的郑千户带一队弓箭兵过去有一个蛮子从刺燕河那边过来,就让他提头来见我”
“是”传话的小兵连滚带爬的从营帐里跑了出去,生怕误了一时半刻,让蛮子杀进城内。
这时傅礼撩开营帐大步走进来,那凶神恶煞的杀伐气顿时减轻了几分,盛京公子,便是浑身是血也有种说不出的从容冷静,“将军,事成了,蛮子在十里堡的粮仓被烧了个精光,三天之内粮食运不过来。”
“好样的”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喜上眉梢,秦步高更是笑的胸口生疼,“哈哈哈哈哈他娘的老子还纳闷为啥都不要命的往上冲,好好只要撑过这两天,这帮蛮子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另一个军谋在旁道,“可是,将军,郑千户去支援刺燕河,那东城门该如何守萧家那位在,属下着实不放心。”
秦步高看了眼桌上的沙盘,在心中斟酌片刻道,“少桓,你带人过去,张罗张罗百姓,在城门底下烧几大锅开水,他们的梯队往上爬,你就往下浇开水,烫死他们这帮狗娘奏的,看他们还轻狂”
“将军”那军谋连忙开口道,“不然,还是让属下去吧,傅二公子刚回来也不好再让他去犯险。”
“你去你怎么不骑大鹅到天上飞一圈,照照镜子去吧,以为张罗百姓那么容易啊,没有人家那张脸能好使吗人家傅二公子往那一站,这他娘的民心所向啊”
秦步高就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不论情况再怎么危急,都能云淡风轻的玩笑一句,一屋子将士都笑出了声,傅礼也微微红了脸,随即领命退出了营帐,带兵往东城门赶去。
他一走,秦步高就敛了笑意,面色沉沉的吩咐自己身旁的亲兵,“蛮子这次是殊死一搏,东城门今日怕是守不住了,你们跟着一道过去,能撑多久撑多久,见情况不对赶紧护着傅军谋撤回来,另外,找两个人乔装,趁乱给我杀了萧琛。”
营帐里除了秦步高的亲兵就是他的亲信,就算他明目张胆的命令手下暗杀将领,也没人阻拦半句,只有拍手叫好的份,“早就看那个只会龟缩的纨绔不顺眼妈的仗打到这个份上他想起来抢功了今天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不是,现在想想都后怕,当日若不是有傅二公子在,将军就让那个狗衙内给害死了”
秦步高闻言,挑眉笑道,“到底是我疏忽大意,没料到那个怂货关键时刻来这么一手,也真亏了少桓警惕,不然就叫他顺水推舟,假戏真做了。”
“那将军死里逃生的消息,要何时传回盛京”
“暂且不急,等着和萧琛的死讯一起传回去。”
秦欣和提心吊胆的同嘉兴在姣仪馆一起窝了两日,北部的军情是一道接着一道,让盛京城里的人应接不暇。
最要紧的一件是横城子失守,两军在城内交战,死伤无数。
要知道横城子是北部最富饶的城池,城墙甚至高过盛京,物资也极为丰厚,一旦横城子被蛮夷占领,那么战场又要进一步向南边扩大,用不了多久整个北部都会被蛮夷吞吃。
皇城里的百姓以国为家,大晋的国土就这么丢了,他们怎么能不愤慨,而造成这种糟糕局面的罪魁祸首如今已经人头落地,怒火便齐齐朝着牢狱中的赵家人涌去。
秦欣和在深宫里,都能隐隐听到百姓们游行时发出的阵阵怒吼,“杀杀杀”
他们誓要用赵家人的血来祭奠北部那些死去的军民。
既然赵家人难逃一死,那么这个时候拿出来安抚百姓最恰当不过。
横城子失守的次日,赵家上下,包括一同行恶的刁奴狗腿在内,约莫七十余人在将相门外斩首示众,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前去围观,盛京城里百年难得一见的万人空巷
“那些百姓真是疯了,就算赵家再怎么坏,那横城子失守也与他们无关啊,至于恨成这样,让他们死还不满足,要亲眼看他们被斩首。”嘉兴一面说着一面唉声叹气的往鱼塘里扔馒头屑,“也不怕做噩梦。”
这件事的确反常。
虽然相较其他地方,皇城根底下的百姓更关注这些时事政治,但至多也就是将此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哪里来的这么大凝聚力到长安街抗议游行况且比起寻常人,帝王家对生死要更为淡漠,这次连嘉兴都觉得不至于此,那些百姓为什么像闻到血腥味就一股脑涌上去的行尸走肉一样
秦欣和怀疑,是有人在私下煽动百姓。
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赵家已经倒了,再无翻身的可能,就算不当众斩首,也多半会像萧甚那样被杖毙,为什么一定要制造这样的局面
“想不通”
“是吧,你也欸这是我要喂鱼的你干嘛吃啊”
秦欣和一怔,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馒头屑抿到进了嘴里,“没注意。”
嘉兴长叹了口气,把她手里的瓷碟接了过来,“你这两日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还惦记忠勇侯呢,都跟你说了一百遍,肯定没事肯定没事。”
嘉兴确实信誓旦旦的说了一百遍,可她性子跳脱也不是一天两天,秦欣和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心里总是不安稳,虽然她是下定决心,要是她爹出什么事就跟书名号里那两位同归于尽,但这个世界有她来之不易的家,如何能舍得,“嘉兴,若我爹这次能平安归来,你不管向我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那好说啊,到时候你去我长公主府里住一阵子就行,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是你必须要给我做的。”嘉兴微微仰着头,满脸写着“我是你的大恩人”,要多颐指气使就有多颐指气使。
秦欣和越看越觉得可爱,“嗯,你尽管说。”
“你三哥之前跟李莺莺还是什么王莺莺定亲的时候,你不是绣了一个手帕要给她吗,说是要给嫂子的。”嘉兴把碟子里的馒头屑一气洒进鱼塘,有点不满的说,“你把那手帕给我就完了。”
“那个李莺莺还是什么王莺莺的,她悔婚后,那条手帕就被我不知扔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不然,我重新给你绣一条”
“好,看着吧,这手帕你是绣定了”
“只要我爹能平安回来,别说是手帕,就是绣个被面我也甘愿。”
嘉兴抿嘴乐,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丝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负和窃喜,真就是把心事写在了脸上,也得亏旁人不会往别的地方想,顶多是觉得她有些奇怪。
秦欣和忽然反省,自己是不是偶尔也会这样。
知道的太多,有所预见性,导致思维被局限,思考任何事情都要以小说为前提,反倒无法逃脱被控制的命运。
正胡乱想着,高明快步走到御花园的桥上来,低声道,“主子,出事了,今日斩首的赵家人里没有赵五公子和赵六公子,将相门外的百姓一下就闹起来了,禁卫军也没能控制住局面,瞧着是越闹越大。”
“他们疯魔了赵家的小六不是才九岁流放到边境给披甲人世代为奴还不够他们自家没有孩子吗”
说这话的是当朝长公主。
生在帝王家尚且如此,寻常老百姓却要逼着一个九岁的孩子去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不对,不对
嘉兴骂了那群百姓后又放低声音劝秦欣和,“事已至此,总不好叫官兵镇压全城百姓,赵小五这次怕是难逃一死,你可别再为他跟皇兄闹了。”
是了
这股势头不是冲着赵家而是冲着她
她在魏祈那里极力想保下赵通的命,甚至不惜闹到被魏祈禁足,这件事已经传的宫中人人皆知,那么若是魏祈非杀赵通不可,她与魏祈之间必定要生出嫌隙来。
这摆明了是出于后宫的手笔。
能煽动百姓到群情激愤的程度,宫里有这个能耐的没几个。
这笔账,秦欣和暂且记下,当务之急是赵通的这条命,“皇上那边是什么意思”
“这奴才也不清楚,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这会已经为了赵家两位公子的事情入宫觐见了。”
秦欣和很清楚,这种玩弄人心的小伎俩不会瞒过魏祈的眼睛,可按照魏祈一贯的处事态度,他宁肯顺应这下三滥的算计,另找机会整治,也不愿意逆流而上,给自己添没必要的麻烦。
魏祈这次,会为了她,激怒整个盛京的百姓吗
秦欣和从来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当然,嘉兴除外。,,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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