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 四少爷回府了”
“快, 让他到柴房来找我。”
不等小厮领命出去寻人, 丁庚文已然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赵通,对丁庚武道,“兄长,借一步说话。”
丁庚武吩咐两个小厮看守好赵通, 跟着丁庚文出了柴房,走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地, 方才说道,“看来里面这人并非寻常护卫,都督府为了找他, 竟然这般声势浩大, 你回来时可在街上见到都督府的人了”
“不出意外,两刻钟后便会找到咱们府上。”
丁庚武把赵通绑回来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并不是有意要与都督府结怨,更不想闹得全家皆知,可若这会放了赵通, 又难说赵通会不会报复, 摸不清对方的底牌,丁庚武也不敢轻举妄动,“此人究竟是何身份你前些日子随父亲去都督府可曾见过”
“虽然并未见过, 但我大抵能猜到他的身份。”丁庚文顿了顿道, “兄长可知赵樾铳”
“那个恶贯满盈的荣国公你提起他做什么”
“我在唐安书院时听闻过一些关于赵樾铳的事, 他膝下育有六子,四个都被斩首,活下来的,一个在唐安皇庄,一个在铁犀做兵役。”
“这我知道,据说当时盛京满城百姓都要杀赵五赵六祭奠死去的英魂,是福禄先生写了一封斥愚民书,才保住了这兄弟二人的命。”
“兄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樾铳被处死后,皇上下旨彻查赵家,牵扯出多少人命官司,以那些罪行,赵家满门抄斩都不为过,为何偏偏赵五赵六只是流放我听自盛京来的同窗说,那赵五和宫里的姣嫔娘娘幼时便常在一处玩耍,是出了名的形影不离,关系情同手足,是姣嫔娘娘向皇上求了情,皇上才会饶过赵五。”丁庚文大胆猜测,“或许,兄长今日绑回来的那人正是赵五公子,赵通。”
丁庚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茶馆那,那丫鬟是”
秦欣和回府后,丁庚文亲眼见了大批家丁护卫举着火把急匆匆跑出来的样子,他心里清楚,就算是地位再高的丫鬟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归路上左思右想,终是下了这样的定论,“母亲不也说过,那位自请离宫的娘娘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倾城容貌,而是个颇为莹润的圆乎脸。”
有道是“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秦欣和在宫里没杀人没放火,最多是不守规矩,放肆了些,可传到宫外,那些百姓就说她恃宠而骄,嚣张跋扈,仗着皇上专宠和母家权势在后宫兴风作浪。
等这些谣言传到两千里外的凉州,又变了一个模样,说她蛇蝎心肠,滥杀无辜,还干涉朝政,扶持自家人上位,打压皇后的母家,在顺兴人眼里,秦欣和是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妖妃形象。
丁庚武乍一得知自己得罪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主,怎能不怕,“若,若真的是她那该如何是好”
“兄长别急。”比起丁庚武,丁庚文要更为冷静理智,“按理说赵通此刻应该在铁犀,想来就算兄长打了他,都督府也不好为着此事跟咱们丁家过不去,咱们把他放回去就是了。”
“好我这就去放他”
“等等”丁庚文道,“不能这样放。”
赵通被捆在柴房里,又渴又饿又浑身疼,只眼巴巴的盼着秦欣和快点来救他,就这样等了不知多久,柴房的门再度被推开了。
丁庚文对守着赵通的两个小厮道,“三少爷在前院,有事找你们。”
在这丁府里,丁庚文比考中了举人的丁庚鸿还受丁家老爷的看重,因而比起丁庚武的吩咐,小厮们更听从这个四少爷的命令,即便心有存疑,仍是二话不说的出了柴房。
丁庚文走过来,蹲下身,取出了死死堵在赵通嘴里的白抹布,“别出声,我这就给你松绑。”
赵通见有人来救他,顿时感动的两眼泪汪汪。
丁庚文只装作没看见,一边给赵通解绳子一边道,“今日之事虽因你二人失言而起,但我兄长行事也的确太过,多有得罪,还望莫怪。”
赵通被拎回来这么久,多少也知道丁庚武为啥气成那样了,“也,也不能怪丁三公子,未婚妻被,被人评头论足,换做谁都忍不了。”
丁庚文笑笑,解开最后一个绳结,将赵通扶了起来,“走吧,我兄长这会在前院,我带你从偏门的小巷子出去。”
这要换做秦欣和,打从丁庚文进门头一句话就能察觉这出戏的bug,可赵通实在是个没啥心眼的,一路弯着腰,低着头,蹑手蹑脚,做贼一样的跟着丁庚文“逃”出了丁府,离开前还对人家感激不尽道,“改日,改日我一定请你喝酒,要是丁三公子不那么生气了,也可叫上他一起,我给他赔礼,赔酒,赔罪。”
丁庚文没道理拒绝,便点了点头,又问他,“还不知兄台贵姓”
“在下姓赵”
“赵公子,夜已深了,快些回去吧。”
别看赵通从小到大不爱做学问,可他就乐意跟像傅礼,秦铮,还有丁庚文这样文质彬彬又温文尔雅的人打交道,当下是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说话都利索了,“好那过几日我预备好了酒席,就让人来给丁公子递信儿,到时丁公子可千万要赴约”
“一定。”
赵通得了准信,高高兴兴的和丁庚文道了别,刚走出丁府的巷子,就碰到了来寻人的护卫,护卫看他只是受了点轻伤,还能走能蹦跶的,都长舒了一口气,赶快把人带回都督府,给秦欣和复命。
他消失这么久,秦欣和免不得一番询问,赵通便将自己怎么逃跑,怎么躲藏,怎么被发现,怎么挨了打,怎么被用麻袋装起来,怎么被丁庚文放出来,一一说给秦欣和听,前面说的都可详细了,到后面就只顾着夸丁庚文多仗义。
秦欣和也没多想,只答应给他安排一桌体面的酒席,宴请丁家两兄弟。
赵通眼眶上的淤青养了三日才消下去,照过镜子后,觉得没那么丢人了,就赶快写了信,让他院子里的哑巴小厮拿去丁府。
旁人若得知赵通身份都唯恐避之不及,可丁庚文却有意结交,与兄长仔细说过后,便带着他一同去顺兴城里最有名的那间酒楼赴约了。
赵通为了给丁庚武赔礼道歉,特意求了秦欣和,叫从盛京来的大厨亲自做的一桌菜,什么芙蓉鸡片,樟茶鸭子,水晶牛肉,那都是凉州没有的做法,饶是他丁家家财万贯,也没吃过这样的滋味。
赵通态度诚恳真挚,丁庚武又畏惧他背后的秦欣和,两杯酒下肚,二人立刻化干戈为玉帛,丁家兄弟知晓他的身份,话里话外避着不提他的家世来历,让赵通觉得这酒喝的特别舒坦,更把兄弟俩当做好友看待,得知丁庚武喜欢马,便立刻说道,“我们府里有一匹极其纯正的汗血宝马,就是宫里的汗血宝马也比不上,可漂亮啦,回头,回头那谁骑出来玩的时候,我带你看看让你骑一圈过过瘾”
丁庚武以为他说的是秦老爷,讪讪一笑道,“国公爷的坐骑,我怎么能擅动。”
“不是。”赵通醉的舌头都有些大了,但还记着秦欣和交代过他的话,没有暴露秦欣和的身份,只说道,“那马是我们家小姐的,她平常也不骑,养在马厩里可惜了,就让人隔三差五的带出去溜溜弯,没事,只要那谁同意了,谁骑都一样的。”
丁庚文问道,“赵兄口中的,那谁,可是那日一同在茶馆的姑娘”
“是她,我们小姐的,嗯,贴身丫鬟。”赵通说完,默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觉得自己撒谎很对不起丁家两兄弟,可实话实说又对不起秦欣和,这种情况他当然选择秦欣和,所以难以避免的感到歉意。
而丁庚武也觉得赵通这人很不错,他明知道赵通身份却还故作不知,心里同样过意不去,如此一来,二人更是称兄道弟了。
这一日,秦欣和正跟王夫人商量小丁香和李万起的婚事,一个丫鬟走进门道,“小姐,赵公子在外求见。”
“你让他稍等一会,我很快就过去。”秦欣和摊开账册,接着说道,“那李万起为了小丁香不远万里的跑到凉州来,也算用情至深了,他又是个做买卖的人,我就想着,与其给小丁香备一大份嫁妆,不如陪送些铺子什么的。”
王氏道,“这些都是你的铺子,你自己做主就好,反正我是早预备好了三份嫁妆,哎,本来是有紫菀一份的,左右这样了,就拿去给赵通那小子娶媳妇吧”
“这好事啊,天上掉馅饼似的,我现在就去告诉他。”秦欣和把账册塞给王氏,“娘,你辛苦了。”
“出去玩可以,不准太晚回来啊,那安安可是个夜哭郎,越到黑天越爱哭。”
“知道了”
秦欣和到了外厅,见赵通在那晃悠马鞭,凑过去问,“这么漂亮的马鞭哪来的”
赵通道,“是丁三公子送的,他今日约我一同去骑马,说是有个特别好的地方,骑马可畅快了,你也一起吧。”
秦欣和接过他的马鞭,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还真是个好东西,看来你和那丁三公子是不打不相识啊。”
“那是当然了。”
“嗯你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吗”
“我没提,他们也没问过,我只说自己叫赵要道。”
秦欣和感觉有点奇怪,可也说不上来是哪奇怪,只得暂且将那一丢丢的疑虑搁置起来,“这会去骑马不会太热吗”
“哪能顶着毒日头去骑马啊,要等酉时呢。”
“好,那我去换身衣裳。”
凉州相较盛京,民风要更为开放,男女结伴出游也是有的,只不过女子往往都要有兄长或是弟弟跟在身边才体面,秦欣和不乐意让人对她说三道四,就让赵通充当她弟弟。
因此丁庚文叫她赵姑娘。
至于丁庚武,什么也不顾,眼睛里只剩那匹马了。
虽然赵通喝醉酒后曾夸下海口,要让丁庚武骑一圈这汗血宝马,但秦欣和并不愿意让外人碰,便装作没看到,上前来跟丁庚文说话,“那日多谢丁公子不计前嫌,不仅送我回府,还让我弟弟免于吃苦受罪。”
丁庚文依然是那么端端正正的模样,“不必客气。”
秦欣和觉得他还是气急败坏时更好玩些,便压低了声音道,“丁公子人这么好,有时间再给我吹一曲怎么样”
丁庚文果然生气,扭过头去不理她了。,,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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