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圣旨, 谢了皇恩,听了一众宣旨太监的奉承,又让羌活给了赏银, 事毕, 秦欣和也没用早膳,紧赶着去仁明殿行晋封大礼了。
瞧那样, 跟赶鸭子上架似的。
小丁香纳闷道,“分明是天大的喜事,怎么主子瞧着不大乐呵”
羌活连忙捂住她的嘴, “不要胡说,怎会不乐呵呢,主子是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勤政殿这边,魏祈与几名内阁大臣商议政事后,终于得了片刻空暇,便问孙鲁, “去桃临园传旨的太监可回来了。”
“刚回,皇上可要问话”
见魏祈点头, 孙鲁立即去唤来了那几名传旨太监, 太监们一头雾水的到御前,显得很是谨慎,“奴才等叩见皇上。”
魏祈搁下朱笔,问道, “姣嫔对封号可还喜欢”
秦欣和自入宫便连升三级, 可谓是后宫第一宠妃, 因而,哪怕她接旨时似有不悦,太监们也不敢照实说,“回皇上的话,姣嫔娘娘自然是喜出望外。”
魏祈并不满意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不由皱了皱眉头,孙鲁见状,替他道,“姣嫔娘娘没再说什么吗”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略一琢磨道,“去宣旨时,姣嫔娘娘喜之不尽,赏了奴才们好些银子吃茶,奴才们光顾着乐,倒也没说什么话。”
孙鲁点点头,“你们下去吧。”
“是。”
这会外头传来了争鸣声,是妃嫔晋封时的礼乐。
魏祈有心想到仁明殿看看,碍于政务缠身,着实走不开,便吩咐孙鲁道,“今日本该你到桃临园宣旨,奈何因故不能去,眼下无事,先去给她道个喜,顺便说一声,朕这两日亦不得空到她那,叫她消停些,别过分得意,惹是生非。”
孙鲁领命,随即带着德顺赶往仁明殿。
到那时晋封大礼以完,秦欣和正从里面出来,孙鲁赶忙上前道,“奴才给姣嫔娘娘贺喜了。”
秦欣和一看到他就想到了昨天晚上梦中景象,心里那叫一个堵得慌,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只僵硬的扯开嘴角,朝他笑了笑,“多谢孙总管。”
孙鲁很会看脸色,一下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便说,“皇上原是要来观礼的,无奈阴山口一战牵涉众多,这会批了奏折过会还要觐见朝臣,余后几日都得连轴转了,恐娘娘惦念,特让奴才知会一声,另外还问,娘娘可喜欢这个姣字”
说来可笑,这与噩梦惊人一致,令秦欣和无比灰心的封号,其实源于她自己。
桃临园后面的桃林整个冬天都光秃秃,透着股荒凉之意,只有初春时节才盛开半月,转眼花瓣就落了满地,秦欣和不喜那短暂花期,死命磨着魏祈把桃林移走,换了她很喜欢的玉蕊檀心梅。
桃林都没了,宫室还叫桃临园就有点奇怪,自然也要改,她又磨着魏祈赐一个好听的名,可魏祈想了好几个,她都觉得没有文琦宫、琼华宫大气好听,也没有冷香楼、云归楼淡雅出尘,魏祈不耐烦了,便让她自己去想,她憋了半宿,才有主意,遂写于纸上给魏祈看。
姣仪馆。
古往今来的诗文中,姣字大多有美好之意,而仪字则是多用容貌,两者相结合,可以说是既没深意也没内涵,相当浮于表面。
魏祈看过,只说一句,“你要脸不要”
秦欣和一直清楚有皇后珠玉在前,魏祈从不觉得她好看,可她有些被魏祈惯坏,不自觉生起气来,还将那张写有姣仪馆的纸扔到烛台里烧掉了。
魏祈贵为天子,自然不会给她赔罪,只和平时一样待她,她唱了两天独角戏,觉得没什么趣儿,此事便就此揭过了。
谁想魏祈记得,这会补偿了她。
若没有那场成真的噩梦,秦欣和该喜欢的不得了,可现在她只能昧着良心说喜欢。
孙鲁见她兴致不佳,以为是穿戴齐整走这一遭热的难受,赶忙唤来轿撵送她回宫,还特命宫人走较为阴凉的小路。
言谈亲切可爱,行事体贴周到,半点不像会一脚将她从勤政殿高台上踢下来的人。
秦欣和坐在轿撵上,越想越丧。
其实穿书是她自来这世界就有的猜测,毕竟借用各个朝代的种种设定都摆在那里,她又是个全职写文的,自然会往这个方向想,接受起来并不困难。
穿书没什么大不了,问题在于这本名为帝后的言情小说,很明显主角是魏祈和萧虞初,一个皇上一个皇后,剧情撑死也就讲前朝后宫这点事,前朝后宫,必然少不了她秦家,再加上昨晚那场类似于反派大结局的预告,也就不难推断出她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了。
按照写小说的惯用伎俩,一个仗着父亲军功显赫,扶摇直上的宠妃,在后宫飞扬跋扈是基本,和皇后作对争宠是常态,她倒台那日,就是父亲功高震主之时,还有最后因谋逆大罪被凌迟处死的秦铮,显然也是个奸臣反派。
抛开惯用设定,这结局也非常符合皇后之前所说的肃清朝野,杀人无数,最后被弃之敝履的一把刀。
这才是让秦欣和感到毛骨悚然的。
穿书不可怕,多少穿书文的主角能通过一桩桩小事去改变剧情,扭转命运,走上人生巅峰,可那些主角从开始就掌握了剧情的“金手指”,能合理避开一切潜在危机,她却是自己一步步,清醒且坚定的,从烟阳走到了盛京,从宅院里走进了皇宫,就连那个姣字,都是出于她自己的手。
甚至当她在梦中看到秦铮被凌迟处死的结局,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过是否要让秦家改而辅佐魏遘。
正应了谋逆大罪。
大热天的,晌午刚过,秦欣和无端端冒了一身冷汗。
回到桃临园时,紫菀发觉宫室外的桃临门已经给尚寝局的人换成了姣仪门,往里走正殿的匾也换成了姣仪馆。
尚寝局的女官也来道喜,“奴婢恭喜姣嫔娘娘”
秦欣和下了轿撵,有气无力道,“起来吧。”
那女官起身,满脸谄媚道,“娘娘请看,这匾上的字可是皇上亲手题的,皇上还特意吩咐要在两侧用玉石雕刻出莲花图样。”
秦欣和抬头看了看那块匾,金字玉纹,精美奢靡,一时功夫是不能制成的,起码要耗费半月有余,也就是说,早在半月前,她父亲尚未立下如此军功时,魏祈就命人给她打造匾额了。
秦欣和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也不理谄媚的女官,自顾自往寝殿走去。
羌活忙解释道,“我家娘娘怯热,这大晌午的,从仁明殿一路过来,早已头晕眼花,姑姑莫要多心。”
那女官本觉得有些失颜面,听她这么说便好了很多,“那可要赶紧叫御医来看诊才好,或叫尚食局送些解暑的吃食来。”
羌活笑笑,从衣襟里翻出一袋碎银子,塞到女官手中,“大热天的姑姑带人来换匾额也辛苦了,给他们拿去吃些好茶水,多少也解解暑。”
那一袋银子可不少,女官更眉开眼笑了。
打发了尚寝局的人,羌活赶忙跑去找紫菀,“紫菀姐姐,主子这是怎么了在仁明殿受了委屈吗”
紫菀摇摇头,“许是昨夜里梦魇了,没睡好吧。”
秦欣和做事向来没谱,时而纵着宫人一块热热闹闹打马吊,时而独自躲在书阁里习字作画,一整日躺在被窝里不动弹也是有的,因而她的沉默众人并未过于忧虑,只备了些糕点果子茶水送到寝殿里,她渴了饿了方便食用。
却不想秦欣和就这么在寝殿里待了整整两日,连门也未出。
魏祈得信儿过去的时候,她正坐于书案前,手倦抛书,伏几盹睡,一副头悬梁锥刺股要发奋读书,却被睡魔打倒的模样。
魏祈放轻脚步,示意身后宫人退下,又缓缓抽出秦欣和手臂下压着的宣纸,小心摊开来看,只见那上面用炭笔写了好些字,天书一般龙飞凤舞。
“什么鬼画符”
秦欣和睡的很沉,魏祈坐了好一会也不见她有动静,终于耐不住性子,伸手去捏她的脸,“醒醒,这时候睡,晚上还要不要睡了”
秦欣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拍开魏祈的手,又将头偏向另一边。
“困成这样你是起早贪黑的写话本儿了若是写话本儿,朕可以不怪罪你。”
“没写,皇上怪罪嫔妾吧。”
魏祈不提怪罪,径自纠正她道,“你如今也有了品阶,该自称臣妾才是。”
秦欣和这才坐起身,“皇上不是政务繁忙吗,怎还这个时辰来了。”
“听闻你身体不适,朕来看看。”
“御医已经请过平安脉了,一切都好,皇上不必惦念。”
魏祈皱眉,有些困惑,“你怎么了”
秦欣和抿唇,“没怎么啊,这两日天气太热了,提不起精神。”
魏祈见她确实没精打采的,想了想道,“后日便是初八,椒房眷属可入宫请候看视,回头你便派人去尚宫局,去府中传旨宣母觐见吧。”
想到王氏,秦欣和稍稍振作,“多谢皇上,臣妾正好要同母亲商议堂兄的婚事呢。”
“哦秦伯铮可是要成亲了,哪家的姑娘若定好了,朕来赐婚如何”
“堂兄对此事不太上心,还没人选呢。”秦欣和又想到梦里那句凌迟,脸色白了白,说真的,哪怕是斩首,她也不能如此耿耿于怀。
那是她盖了章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那般要好,那般疼她,只要思及凌迟之刑的疼痛苦楚,她就心如刀绞似的难过。
魏祈看出她的不对劲,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是不是有事瞒朕”
秦欣和垂下头,很是委屈道,“臣妾入宫也快一年了,肚子却没有动静,跟本就没资格晋封”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魏祈却以为她听了哪个多嘴多舌的宫人说闲话,便笑着抱她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急什么,你还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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