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的婚事拖到现在, 说来道去的,还是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十个人给他出点子, 架不住这十个人都心口不一, 有人觉得老李家的闺女好,有人老赵家的妹妹好, 反而让他左右为难。
奇怪也就奇怪在这,秦铮一向是个果决不拖沓的,人生大事上却扭扭捏捏, 比姑娘还姑娘。
哪有那么难呢心里有人就干干脆脆去提亲呗,心里没人就只算计合适与否呗,除非是他心里有人,又很不合适。
秦欣和这才不自觉想到了嘉兴身上。
“瞧你这模样,是知晓他心里想什么了”
“他天天待在你跟前,你都一头雾水, 我在宫里,我上哪儿能猜透去。”秦欣和给王氏倒了杯茶, 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 “娘,你尝尝这个。”
王氏端起茶杯一口喝光,砸吧砸吧嘴道,“别说, 宫里的茶就是不一样, 甜滋滋的。”
“能不甜吗, 这茶叶是雨前龙井,只掐尖上那两片,这水是梅花上的雪水,收下来以后用瓷瓶埋在地下,等过了仲夏才挖出来煮茶,拢共也没多少,可稀罕了。”
王氏瞪了瞪眼睛,只觉得刚才自己那一大口是暴殄天物,“我还想走时从你这带点茶叶回去,谁知道这水还有说头,这皇宫里可太讲究了。”
秦欣和笑起来,“哪是皇宫讲究,是皇上讲究,娘,你是没见过勤政殿里面什么样,那真是从吃的穿的到用的玩的,无一不精无一不巧。”她说着,到一面架子上取来用明黄缎面裹着的锦盒,放在王氏面前摊开,露出一方白玉镇纸,只见那镇纸上雕刻着三十六尊佛、四十一尊菩萨,眉眼衣袍皆是栩栩如生,“猜猜这得多少银子”
“这得二百两”
“二百两黄金吧。”
王氏连忙把手从那块玉上收回来,啧了声道,“难怪要供着,谁没事拿这宝贝压纸。”
秦欣和小心翼翼的关上锦盒,笑道,“皇上啊,要么说讲究呢。”
“那怎么在你这”
“他赏的,我也不敢用,就束之高阁了。”
“重在心意。”王氏不禁感慨,“皇上真是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你。”
的确,甭管魏祈是跟她虚情假意,还是对萧虞初死心塌地,这宫里的好东西都在姣仪馆了,就算有朝一日不属于她了
秦欣和想着 ,那也一定是她先不要的。
王氏也不能在宫里待太久,用过午膳后就回去了,小丁香和羌活一路送她到丽正门,看她上了秦府的马车才回宫。
秦欣和见了王氏一面,心情大好,暂且放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兑现了之前对双儿许诺过的话,命玉竹去知会尚宫局,让双儿晋升为一等宫女。
双儿一心想要在宫里做女官,奈何身份卑微,比不得那些淑女高,也比不得妃嫔们带进来的贴身侍女有背景,原以为终身无望,没想到柳暗花明,自然欢喜的不得了,“奴婢还以为主子早忘了,多谢主子奴婢这辈子愿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
人心易变,秦欣和其实并不相信她此刻的誓言,只笑着说,“离女官考核还有不足一月,你好好准备着吧,可别给我丢人。”
“主子放心奴婢死也要进尚宫局”
尚宫局与其他五尚完全不同,是整个后宫运作的中心枢纽,双儿的野心可想而知,她的勤奋也配得上这份野心,至于她如何手不离笔,笔不离书,不消细说。
很快到了月末,东部战事终于告捷,失地尽数收复,东夷也尽数逐出,正正好好是三月之期,秦老爷有意乘胜追击,直接灭了那东夷小国,不过魏祈与群臣连日商讨后,觉得还是不必冒此风险,毕竟这几场大胜仗都是占了地势的光,若去到那东夷就很难说了。
如此,秦老爷便带着一众有功之臣先行回京述职了。
他们回京的头一天晚上,魏祈来了姣仪馆。
“臣妾参见皇上。”
魏祈牵起她的手,笑了一声道,“明天你父亲回京,晚上朕要在延和殿设宴,届时你也去,高不高兴”
一晃又是三月不见秦老爷,秦欣和想的不得了,这会魏祈说能坐一块吃饭,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朕还想着让你堂哥也入宫赴宴,他在户部差事办的很不错,那些个陈年烂账都理的清清楚楚,实在拔掉了朕心头上的一根刺。”魏祈敞腿坐在塌上,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可见秦家这叔侄俩多么让他受用。
秦欣和的手被他紧紧攥着,便坐到他身旁,“难不成,只有秦家人吗”
“想什么呢,一众拼死立功的将士,朕能只宴请你家人那秦家不成活靶子了。”
“哦有外男在的话,臣妾去不大好吧。”
“宫宴,无碍,皇后也在。”
“这样啊。”
魏祈捏捏她脸,有些不满的说,“征远将军如今也回来了,你怎么还总心不在焉的,”
秦欣和缓缓眨了两下眼睛,“有吗”
当然有
魏祈心里恶狠狠的那么回应着,嘴上却不知应该如何指责她,也说不清楚究竟哪里反常,哪里别扭,只是才刚一进门的好心情这会不翼而飞了。
魏祈沉着脸,闭口不言,并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秦欣和被攥疼了,才猛地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蹭过去,甜笑着撒娇,“皇上明日宫宴穿哪身衣裳啊青色还是玄色臣妾和你穿一个颜色好不好”
魏祈还是想故作严肃的,可秦欣和这么一贴上来,他几乎是立刻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想得美。”
“不行吗不行吗不行吗”秦欣和每问一次,就更靠近他一点,最后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晃呀晃。
桃林就是这么换掉的,还有小狗、白玉镇纸、以及她所想要的一切。
这招百试不爽。
魏祈一再告诉自己,不能惯着,不能惯着,不能惯着,所以语气还是很有帝王威仪的,只可惜对眉眼里的笑意浑然不觉,“紫色,别再烦朕了。”
秦欣和顿时有些苦恼,“怎么办,臣妾好像没有”
这世界上穿紫色的大多是权贵,倒不是说这种颜色有何特殊寓意,是染布需要的紫草着实稀少,且上色相当不易,寻常布匹根本就染不上,上好的丝绸也须得大量紫草才能看出成效,要想染至深紫色,就得反反复复染十几次。
这一番下来还不算完,那布料比幼童面颊还金贵,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稍有不慎就毁于一旦。
如此,还得耗费人力在上面绣纹样。
一般人真穿不起。
“你怎么没有”魏祈提醒她道,“上个月晋封大礼,你穿的什么”
“欸对”
“好了,别压着朕,早些沐浴早些安置吧。”
秦欣和笑着从他腿上下来,一转身,这笑就收了个干干净净。
明晚魏祈在宫中设宴犒赏有功将士,自然也有傅礼一份,萧虞初与傅礼的谣言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魏祈竟还让萧虞初一道去。
难不成,他想在宫宴上给傅礼和嘉兴赐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和之前推断的剧情发展一点不差。
可魏祈让嘉兴同傅礼成婚,真的只是言情小说里的虐恋桥段只是单纯的想恶心萧虞初
不可能。
秦欣和虽然相信自己在梦境中所看到的,但魏祈于她而言要更真真切切,她认识的魏祈绝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
一个是手握封地城池的大晋长公主,一个是在朝廷举足轻重的郑国公府,若按常理,他二人联姻,应当是强强联合,对皇权集中并无好处,可傅家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这一门世家,根基深的惊人,老郑国公四朝元老,桃李满天下,傅家正系旁系一众子孙,近百人在朝为官,各司其职,各不相干,每一个都是忠于皇帝的纯臣。
说难听些,傅家在朝廷势力如此庞大,却能从“疑心病”“昏君”“篡位”“盛世白莲”手里苟活至今,靠的就是这种凭你起朱楼,凭你宴宾客,凭你楼塌了换个人重盖,吾等该搬砖搬砖,该种地种地的精神。
大家族没办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赌不起,也不敢赌。
嘉兴嫁到这家,便成了这家的一份子,待魏遘有一挣之力时,她早就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太后替魏遘潜心谋划,她自然也得替自己的孩子打算。
如此一来,魏祈不仅断了太后的一只手,还给妹妹找了个靠谱的夫婿,顺便,恶心了萧虞初。
一箭三雕。
“主子主子”
“嗯”
回过神时,已经沐浴好了,小丁香正要给她穿寝衣,“抬抬手呀,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秦欣和穿好寝衣,正经道,“这时候还能想什么,想皇上呗。”
小丁香一下红了脸,一边说她不害臊一边扭头就走。
魏祈倚着长枕看话本儿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就见小丁香气哄哄的从里面出来,到他跟前行礼,也是带着气的,“皇上,奴婢告退”
“”
等秦欣和爬上床,魏祈才耳提面命的嘱咐,“你这几个丫头都尚未及笄,别整日的浑说。”
秦欣和心事太多,疲于跟他交谈,躺下后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故作疲倦道,“臣妾知晓了,保证没下次。”
魏祈熄灭了烛台,侧过身道,“这两日可还有梦魇御医开的安神汤可按时吃了”
“别提那个安神汤了,好难喝,和我娘熬的醒酒汤一样难喝。”
“怎么会。”魏祈替御医辩驳,“这世上,不能有比那醒酒汤更难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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