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秦欣和对皇后的选择已有所偏向, 因此才告知孙鲁皇后要来。

    按理说现如今秦家风头正劲,萧家则是腹背受敌,实力悬殊下的两军交战对萧家而言太不划算, 萧家该去做一阵子缩头乌龟好好休养生息才是, 那么萧虞初的最佳选择, 便是舍弃掉陈家这个被送到灵水寺的女儿,在回过头去仔细安抚陈家。

    可问题在于,萧虞初这个人,几次交手下来秦欣和多少摸清了她的一些秉性, 表面上故作不在乎皇权富贵, 私底下却将后宫中许多紧要的位置捏在手里,更加看重皇后的地位, 魏祈若太久不到她那去, 她一准要做出点事情来巩固自己的威势。

    原本秦欣和跟着一同来寺里为大晋祈福斋戒, 就已经让萧虞初这个皇后失了颜面,更不要说昨晚下山逛庙会,今日又将八个尼姑扣留在净室里, 前者倒还好, 旁人不敢议论口舌是非,可后者攸关灵水寺与一众盛京世家, 还有个萧家老夫人的亲内侄女在这, 怎么可能不外传。

    萧虞初今日若龟缩着不露面,那她这个皇后岂不是形同虚设。

    秦欣和就赌一点,比起萧家, 萧虞初更在意自己皇后的位置。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萧虞初便领着隐云来了,她是真的会打扮,什么日子就穿什么衣服,在这寺庙里更是从头到脚素净到底,寻常百姓看了定然为之惊叹,送她出尘脱俗四个大字。

    不过秦欣和喜好奢靡,总觉得这样略显寡淡,嗯也可能是同性相斥,要是魏祈穿的很素,那就是“想要俏一身孝”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秦欣和这礼行的很不到位,朝她微微一福身就又坐下了。

    当着一众尼姑的面,萧虞初被这般怠慢羞辱,脸色可以说是极差,不过她与世无争的人设摆在那,没法子发火动怒,只得硬忍着,一边坐下一边将视线移到别处,“孙总管怎么在这。”

    孙鲁是整个皇宫里最为谨慎妥帖的,人家做事留一线,他要留上个三四五,秦欣和不给萧虞初面子,那他就得给足了,免得臭鸡蛋落在他头上,“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是来传皇上口谕的,这会差事已办完,本应早些回去,姣嫔娘娘见外头天寒地冻,便留奴才吃了口茶。”

    他没提昨晚庙会上的事,也没提那“丢失”的埙,更没提魏祈要改了慧和的法号,真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可在问话那人听来,未免有些敷衍,萧虞初开口问道,“是何口谕”

    秦欣和叫孙鲁留在这,是想让他把这出戏从头看到尾,好回去跟魏祈作报告,没想要让他为难,于是笑着将话茬接了过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听闻灵水寺里有个法号慧和的尼姑,觉得这和字冲撞了臣妾,便让孙总管过来说一声,让臣妾做主把这法号改了,不过臣妾这一问才知道,这慧和竟是皇后娘娘表舅家的妹妹,与皇后娘娘自幼就相识,要好的不得了,臣妾想着,即是如此,那就轮不到臣妾改,须得先请示皇后娘娘。”

    如果说才刚只是不给萧虞初面子,那这会就是明晃晃的打萧虞初的脸了,她眉眼微动,略带冷意的笑了一声,“皈依佛门之人的法号,哪里就冲撞了你,少在这清修之地行那等腻歪事。”

    阶级制度下,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会反驳,可萧虞初从来愿意跟魏祈对着干,以彰显自己不畏强权的清高,秦欣和不意外她的反应,仍笑的一团和气,“皇后娘娘这是把皇上看成什么人了他做事可曾有师出无名的时候娘娘何苦一上来就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不知皇上如何,臣妾听了都觉得伤心。”

    孙鲁闻言,不由心中暗叹,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

    不畏强权和不信强权是两码事,秦欣和悄无声息的偷换了概念,摆明是逼着萧虞初给慧和改法号,可一旦萧虞初今日改了这法号,这一巴掌就算是扎扎实实的扇在了她脸上。

    萧虞初沉默了片刻,看向地上跪着的慧和,“你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姣嫔。”

    昨夜魏祈与秦欣和下山逛庙会的事自然逃不过萧虞初的眼睛,她故意这么问,是想借由慧和将此事摆到台面上来,唯有这样,方能掌握主动权。

    而魏祈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了,魏祈分明知道他的行踪瞒不过两寺里的任何一个人,却还是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只为杜绝隐患。

    慧和根本不敢提及自己昨夜在山下遇到了魏祈,可萧虞初已经向她抛出了救命绳,她要不拽紧了,就没人再能救她,“回皇后娘娘的话,贫尼原想着娘娘难能来寺里住几日,祈福之余恐觉无趣,便时刻惦记着寻些好物来给娘娘解闷,偏昨儿个夜里在庙会上有眼不识泰山,与姣嫔娘娘相中了同一物件,起了些口舌之争,还请姣嫔娘娘念及贫尼不知者不罪,饶恕贫尼。”

    这番话说的算漂亮周到,萧虞初得了好矛头,眉心顿时舒展不少,言辞却愈发犀利,“姣嫔,你可知身为后妃,不禀中宫,私自出行,是什么罪名”

    依她的情况,大概率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秦欣和早想好了应对之策,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知,所谓不知者不罪,皇后娘娘最是宽仁孝慈的,想来不会与臣妾计较。”

    “你。”

    萧虞初正欲发作,秦欣和立即打断了她,“皇后娘娘若真要怪罪臣妾,昨夜的事岂不人尽皆知,到那时且不说臣妾如何,皇上头一个为难。”

    萧虞初和魏祈对着干也是有分寸的,只在后宫那一亩三分地里斗法,鲜少会波及前朝,可此事要闹开了,魏祈费尽心思塑造的白莲花人设将彻底崩塌,天家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仁善之名也将毁于一旦。

    说真的,这绝对是魏祈的逆鳞,谁碰谁死。

    萧虞初再怎么想治秦欣和的罪,也不敢真的和魏祈作对,只能咬紧牙根忍下来,故作疲态道,“原不过是个法号,既然皇上听着不顺耳,叫慈心师太改了便是,对了,姣嫔可觉得慈心师太也冲撞了你的字是否也要她改一改”

    秦欣和打了胜仗了,正春风得意,并不在意这点口舌上的输赢,只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福,笑着说道,“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萧虞初是真的被她气着了,装也装不下去,瞪她一眼后便带着慧和离开了,剩下的七个尼姑都缩着头,怕的直哆嗦。

    秦欣和叫她们来这围观不过是想以此辖制萧虞初,这会目的达成,叫小丁香每人赏两枚金饼就打发回去了。

    只有孙鲁还在边上站着,秦欣和知晓他的差事还没办完,因而对小丁香说道,“这火炕烧的太热,弄的我躁得慌,想喝点梅子茶凉快凉快,你再去撒眸一圈,看有没有什么点心可以配着吃的,那些小尼姑不知道我口味,我可信不过她们。”

    小丁香对她自然是深信不疑,没多想就去忙活了。

    秦欣和这才问道,“昨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魏祈已经问过了一次,孙鲁答过一次,再答第二次,只更顺溜更生动,“丁姑娘同娘娘分开走不久,忽听人说鑫明园的李生于亥时一刻在庙口唱戏”

    按孙鲁所说,小丁香一听这话,就跟失了魂似的,愣了半天,好容易醒过神来,也不理人,径自朝着庙口走去,孙鲁寸步不离的一路跟她挤到戏台子前,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李生登台唱了出戏,戏终人散,倒也没什么可细表的。

    关键是这戏刚刚唱完,人还没走干净,赵家五公子气喘吁吁的找了过来,赵通与秦欣和极其要好,跟小丁香也熟识,见她变了模样,惊的了不得,玩笑说要讨她做妾室,言称自己堂堂荣国公府的正经嫡出公子,并不会委屈了她,小丁香自小就常被赵通欺负,赵通也没少因为这个被秦欣和收拾,但仍死性不改。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小丁香久居宫中,学了那套阴阳怪气讽刺人的功夫,把赵通从头到脚损了个遍,赵通惯会仗势欺人,又是个挨打就服的怂蛋,被小丁香怼老实了,便不敢再说笑,还邀她一块去玩。

    小丁香心里有事,当然不愿意,赵通就想了个对症下药的主意,好哄她和自己一块玩。

    这个主意,真的,秦欣和听了都恨不能把赵通找过来,把他那颗肥美的大脑盘到光滑油亮,“你是说赵通,让李生,私底下给他跟小丁香,唱戏”

    孙鲁点头,“半点不错。”

    是了,这个主意确实是赵通能想出来的。

    如今秦家虽势起,但荣国公府的威名丝毫不减当年,若说嚣张跋扈,她秦欣和纯粹装腔作势,赵通才是从骨子里长出的与生俱来,即便李万起不再是贱籍,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庶民,世家子弟请个庶民唱戏,就算那庶民名驰天下,也理应感恩戴德才是。

    说赵通错,他还真是冤枉。

    “那李生可唱了”

    “唱倒是唱了,不过唱的却并非是赵五公子点的那出戏。”

    “不是春迟来是什么”

    “名叫做茶酒。”

    这出戏秦欣和听过,只有几句,是讲一对眷侣隐居山林,三伏饮茶,月上蕉窗,三九饮酒,雪生竹院,不论外面多少是是非非,这一隅总是静谧安乐的。

    此戏是宣统时期一位才子所作,那会对阶级制度的看重远远超于现在,茶酒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对阶级的抵触和排斥。

    当着赵通的面骂赵通,真是艺高人胆大。

    秦欣和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作息太痛苦,白天犯困不能睡,晚上精神必须睡,于是一整天什么也没做,就在床上挣扎了qaq,,,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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