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转眼，400米混的比赛的哨音也脆响。
匡威哲同样在第四赛道，季浩依旧在第一赛道，但这次，数不清的目光却从一开始就锁定在了季浩身上。
匡威哲暗恨兴奋剂检查的结果要明天才能公布，正有些心思浮躁，突然间，目光就遥遥的与季浩的双眼对上。
季浩的眼眸格外的黑，像是宇宙的黑洞，又像是苍穹破裂，恍惚间，匡威哲好像已经不在游泳场里，而是在那颠倒混乱的丛林都市当中。他仿佛眼见了世界末日，地球毁灭，他在凄厉尖叫声中无头苍蝇一样地奔逃，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巨大恐惧感朝他排山倒海地碾压过来。
“咻——”
回过神来，裁判吹了各就各位的哨音。
匡威哲脸色惨白，后背冒出了一层的毛汗，迷迷瞪瞪地跟着大家跳进水里，结果脚下一软，呛了一口水，手忙脚乱的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好像听见了有人发出的笑声。
“我去，游泳运动员在泳池里还会溺水？”
“四道那个好傻。”
“呛水了呢。”
“咻！”
裁判吹了准备哨。
匡威哲头晕脑胀地抓着跳台下的扶手拉起身子，将身体绷紧。
奚落的声音还在脑海里回荡：“匡威哲这次肯定输了。”
“真不要脸，游不过就举报，输不起啊。”
“算了吧，退粉了，不想粉他了。”
迷糊间，耳边响起了比赛开始的鸣笛声。
“嘟！”
匡威哲猛地朝后跃出，游了出去。
“咻咻咻咻！”裁判在吹哨。
匡威哲猛地从水里起来，同时也像是从噩梦中清醒过来。那些议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耳边消失不见，耳边一片吵杂，裁判吹着口哨示意他回来，然后比手势警告一次。他环目四顾，二楼看台上的观众纷纷探头下来，笑嘻嘻地看热闹。粉丝团的地方，却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匡威哲抢跳了。
休息30秒，重新出发。
季浩从岸边起来，看了匡威哲一眼，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眨眼间，眼底的黑雾散尽。
不过是把他心里的杂念扩大了些许，就混乱成了这样，季浩相信同样的一招用在阮小仙身上，不但不会引发混乱，还会让他更加坚定。
魔不害人，只是惑人，人心自乱。
“咻——”
各就各位的哨音重新吹响。
比赛很快开始，这次没有人抢跳，赛场里响起出发的鸣笛声，在那水花翻涌中，季浩出发便一马当前，400米混，游的简直没朋友。
最后以超出第二名一个多身位的速度再破全国纪录，拿下比赛第一名。
不过第二名不是匡威哲。
乱了心的匡威哲，连第三名都没有拿到，排在了第四名。
全场哗然。
季浩从匡威哲身后超过，一前一后走进了更衣室，听见匡威哲篮子里那电话催命般的响了很久很久都没接。
视线对上，季浩只是平静地穿好衣服，转身走了。他走出更衣室门口，走过长廊，最后在大门口看见了站在阳光下的阮明池和殷学林，再远一点的是站在树荫下打电话的余武，笑容灿烂的堪比艳阳。
季浩走到阳光下，任由那暖暖的温度照在自己的脸上，微笑着眯了眼。
他拥有主宰这个世界的能力，却始终没有去为难任何一人的的想法，他尊重这个由琴弦创造进而真实的小世界里的每一个生命，但前提是，别招惹他。
眨了一下眼，于是眼底那最后一丝黑雾也散的一干二净。
……
比赛结束后，S省队在A市多留了一天，队里对这次比赛的成绩很满意，拨了一笔钱，说是让孩子们在A市吃一次庆功宴。
S省游泳队的总教练当天下午就做飞机赶过来了，去了一趟阮明池季浩的房间，由余武陪着聊了足足一个小时。
期间总教练打了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地说：“兴奋剂的检查结果出来，没有问题，成绩有效。”
然后总教练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两个信封，分别递给了两人，说：“说到就做到，队里知道你们的家庭情况，决定奖金这件事绝不能拖，你们有成绩，我们有态度，拿着。”
等他们拿过信封，哈哈笑道：“晚上一起吃饭，我已经帮你们请好了假，明天还能休息一天，你们是主角，一定要去。”
季浩点头，将支票随意地塞进了包里。
阮明池则捏在手里很久很久，一直到教练们离开，他才把支票放在行李箱里，转了一圈，大约是觉得不够安全，独自一人下楼，把手里的红包慎重地交给宾馆，存在了贵重物品箱里，结果拿着贵重物品寄存单又有点无措，将薄薄的单据夹在书本里，再放进行李箱的深处，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季浩就盘膝坐在床上，看着像个小仓鼠一样藏东西的阮明池，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视线对上，他托着下巴笑了。
“放心，我不会偷的，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丢了你尽管找我。”
阮明池尴尬解释：“不是……”
季浩点头：“我这么正直的人，肯定不会拿。”
“……”
“对了，你钱要一起取出来吗？拿回家？”
“嗯。”阮明池点头，又去看行李箱，没有看见季浩突然暗下来的眼。
晚上吃饭，很热闹。
季浩和阮明池被教练们换着花样的夸，阮明池尴尬的不行始终保持沉默，季浩则开朗健谈餐桌的气氛一度很热闹。
大家也渐渐接受了这一冷一热的组合。
有人对阮明池说：“以后你加训的时候叫上我一个，我也想出点儿成绩。”
阮明池点了一下头，转头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季浩一眼。
这边殷学林搂着季浩的肩膀嘀嘀咕咕：“买手机当然要考虑性价比了，我觉得国产机还是很好的，毕竟手机基本三年就更新换代，你买那么贵的国际牌子，三年后还不是要换，没必要浪费这个钱，是不是……”
季浩当然知道自己应该买什么，但架不住殷学林太热情，一听他要买些电子产品就忙不迭地帮他找，季浩见他在淘宝看价，便也低头看过去，两人就那么聊了很久很久。
阮明池夹菜的时候看了季浩一眼，喝水的时候又看他一眼，季浩还在低头和殷学林说个没完没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阮明池突然间就觉得没了胃口，将筷子放在了筷架上，背靠座椅，垂眸看着盘子的一角，又恢复成了那阴冷孤僻的模样。
终于，告一段落的季浩抬起头来，看向阮明池：“你就吃完了。”
阮明池看他，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一下头。
季浩笑：“菜的味道都不错，多吃点啊。”
“饱了。”阮明池明明没吃多少，但他就是觉得特别饱。
“那行，我吃点儿，对了，你别急着走，我一会儿有话和你说。”
年轻人，又是运动员，战斗力是相当彪悍的，桌上摆着满满的中餐，不过就是说话的功夫，就都见了底，季浩只能捡着些凉拌菜配着饭简单吃饱。
才下了半碗饭，殷学林又说：“我发现这个机型不错啊，还不贵，你看看。”
季浩几口将碗里的饭刨进嘴里，低头去看手机。
阮明池坐在边上，安静地等了很久，但季浩始终没有抬头，他嘴角缓缓抿紧，终究还是受不了着莫名焦躁的心情，起身离开。
但阮明池才从季浩身边绕过，就被头顶好像长了眼睛的季浩一把抓住手腕，季浩抬头看他，说：“等我一会儿啊。”
阮明池垂眸看他，清冷说道：“出去走走。”
“好的，千万别自己走了，也别走远，转转就回来，教练估计一会儿还有话说。”
阮明池将手抽了回来，走了出去。
季浩注视着阮明池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说：“就这个吧，帮我订两个。”
“两个？”殷学林诧异。
“嗯，阮小仙快过生日了。”
“我去，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啊？你这不是抬高我的门槛吗？”
“你到时候都回去了，送不送都无所谓。”
“不是……你这样不好吧？而且送手机什么的，哪有队友间送啊，又不是土大款，土大款也只送女朋友的好不好。”说到这里，殷学林突然看向季浩。
季浩笑的非常坦荡，告诉他：“对女朋友可没这耐心，我这可是爹心态。”
“瓦特？”殷学林眉梢飞扬天际，理解不能。
阮明池在路边上数汽车吃尾气，一直到被人叫唤才回到餐厅里，季浩和殷学林倒是不说了，但总教练的总结汇报却说得激情四射，简直将季浩和阮明池贴在荣誉栏上，指着他们说：“啊~我们队的骄傲！啊~你们的目标！啊~未来的世界冠军！啊~S省队腾飞的关键！”
其实特别羞耻。
但阮明池面无表情，季浩脸皮极厚，任由总教练拍完彩虹屁，然后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这次的庆功宴。
庆功宴结束，总教练用手机为他们叫了网约车，一直将他们送上了车，还不放心地嘱咐司机：“别绕路，我这里看得见地图，一定要把人送到宾馆大门口，开进去。”
网约车世界看了一眼后座两个牛高马大的年轻人，笑道：“没问题，保证直接送到前厅。”
汽车开动，挥手告别。
当车开出去的是时候，季浩说道：“差点忘记了，之前说是有事和你说，现在才想起来，你拿的奖金打算全部拿给家里吗？”
阮明池点头。
季浩说：“我呢有个提议，你姑且听一下，钱别都给，每个月你拿两千赡养费给你爸，自己留点儿零用，剩下的就存在银行里，这些钱说多不说，说少不少，也就够你用两年的，以后用钱的地方不少。”
阮明池眉心微蹙，迟疑着，说：“刚刚……钱都打过去了。”
季浩眼睛猛地一睁，“都打过去了？六万都打了？”
阮明池点头。
“你怎么……！我就晚说了一会儿！”季浩气得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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