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雪罗兴致盎然地回到千机寺的后山, 大老远便感觉到自己的院子里, 有两股强横又剑拔弩张的先天气息。
殷雪罗福至心灵,立即对白崇锡道:“锡儿, 你先回去吧,为师自行回去便可!”
白崇锡点了点头,留恋地看了她一眼, 拱手告辞, “那弟子便先行回房了!”
殷雪罗点了点头, 独自没走一段路, 就在小院门口,看到了头束高冠, 一身低气压的慕翎,还有脸上挂了彩, 青袍多了几个洞, 看起来有点惨的参商。
两人都是一副‘你给我解释清楚’的质问表情看着自己。
殷雪罗临危不惧,甚至还暗暗自豪, 因为这又是到了考验她演技和危机公关的时刻了!
于是, 她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对慕翎道:
“咦?剑圣怎么来了?我说怎么一早就听到喜鹊在院子里叫。”
“害!我还打算把给你准备的礼物送去无极城呢,正巧你就自己来了!”
见到她虚伪的浑然天成的演技和马屁,慕翎漠然看着, 似笑非笑的问:
“哦?阿雪如此客气, 居然还惦记着千里之外的人?本尊还以为,你正忙着左右逢源呢!怎么没见你那个好徒弟?”
好吧,现在慕翎说话, 总是透着一股‘你花心,你负心,你对不起我!’的味道,浪到深处天然渣的殷雪罗,感觉自己都已经听得免疫了。
“站着干什么?进来坐啊!参商,你受了伤,先回去处理一下吧,我等会儿再去找你!”
殷雪罗顶着重压,厚着脸皮,打着‘分而治之’的主意,把两个大爷拆开再逐个击破。
看在阿雪在其他人面前,总算还顾着他的面子,慕翎才迈开脚步走进了院子。
两个挑夫也跟着进去,把四箩筐的物件堆在屋子里后,便默不作声地鞠躬离开。
参商瞥了一眼趾高气扬坐在院子里的慕翎,带着几分打输还得不到安慰的失意,转身离去。
等到四下无人,殷雪罗才走到慕翎身边坐下,问:
“我请剑圣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慕翎一脸矜持,闭口不言。
殷雪罗见他手指轻轻点着石桌,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身进门沏了茶端出来,递到他面前。
慕翎发现是殷雪罗自己爱喝的雪顶乌龙,也没说什么,端起吹了一口,道:
“你打算送什么物件给本尊?先拿来我瞧瞧!”
殷雪罗出乎意料的拒绝了他,道:“礼物呢,只能在中秋之日送你!现在给你,那不就没什么意思了!”
慕翎楞了一会,打量她几秒,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释,道:
“也罢!那本尊的消息,便等到中秋之日,待我收了礼后再告诉你。”
殷雪罗被他钓起了胃口,犹豫的问:“那……我现在就给你!你把查到的情况告诉我!”
慕翎呷了口茶,悠然道:“不急!本尊也认为,等到中秋之夜,有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咱们再谈不迟!”
‘……’
殷雪罗看着他那张任性傲慢的脸,不知怎么,突然就很想把这人套上麻袋打一顿再说。
‘只可惜,自己目前还真打不过他,就算叫上参商和白崇锡一起上,也应该打不过他!’
她不由惦记起前教主,别说她为什么不惦记端木魂,以这个不求上进,草食系邪宗教主的武力值,若跟慕翎打起来,哭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慕翎借着喝茶的工夫,抬眼看着她,仿佛见她吃瘪,便心情不错的样子。
‘没有,快滚!’
殷雪罗心想着,眨了眨眼,一脸毫不在意的淡泊之色道:
“难得中秋佳节将至,有剑圣的大驾光临,我实在不胜荣幸呢!”
慕翎一口喝完了茶,起身道:
“那就说定了!中秋之夜,我们一边赏月,一边谈正事!”
“记着,本尊不喜欢人多,就我们两个人。倘若多了碍眼的人,本尊兴许便没了与你谈事的兴致。”
……
入夜。
殷雪罗来到参商的住处,见到对方脸颊上结了痂的伤口,她总莫名感到有些滑稽。
“与剑圣打了一场,你感觉如何?”
面对参商,她不由自主地转换成替属下考虑的上司心态。
参商叹了口气,有些惭愧的道:“我不如他。”
“输给他很正常!毕竟你俩境界不同,这么多年以来所背负的压力与责任也不尽相同。”
“整个无极城,都靠着慕翎一个人撑起来,而三途教,却不需要你独挑大梁!”
殷雪罗安慰他说。
“是,我明白了。”
“不过,属下还有一事禀报,自从我们与五大宗门定下协议以后,消息已经泄露了。”
“因而这半年多来,有无数五大宗门以外的门派,甚至还有西梁等国的皇室,纷纷找上三途教,表达了他们也想要一同进入浮云界的意向。”
殷雪罗沉吟片刻,道:
“既然消息已经传开,那想进入浮云界的武者一定数不胜数,因为一旦进入,便如同一步登天,自然谁都想进去的。”
“我只是担心,这条通道一旦打开以后,是否能够维持足够长久的时间,提供这么多人同时进入,毕竟我也没有尝试过!”
参商点头道:
“属下亦是担心此事,但是,我若回绝这些人,那咱们三途教,就等于是得罪了所有正邪两道的武者,成了众矢之的,可我们若开了这个口子,又怕后患无穷!”
殷雪罗看他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问:“你若有什么提议,不妨说来听听!”
“我们不妨定下总共十个宗门的进入资格,而后收紧每个宗门的进入名额限制。”
“倘若那些不能入选,却又不甘心的人,大可以趁早改投那些入选的门派嘛,其中也包括我们三途教!”
“而十大宗门内部,在限定的名额当中,本宗的弟子尚且竞选激烈,必然没有多少名额留给新加入的武者。”
“至于优先选择投入我三途教门下的武者,也加以选拔,放宽名额。”
“这么一来,其他宗门虽然也能分一杯羹,但是对大局来说,无关紧要。最大的那一口肥肉,一定是被我们三途教吃进肚里的。”
“正好主上的如意门也能趁此机会入选,还可借机吸收那些改投无门的散修中的高手,扩充门派的自身实力,如此岂不是一举数得?”
参商建议道。
殷雪罗眼神一亮,拍手叫好,
“你的主意不错,那就这样吧!不过,既然收紧了十大宗门的名额,那也是可以给凡界的三国皇室一小部份名额。”
“如果有资质不错的,就先下手为强,收到自己阵营里来,不愿加入邪宗的好苗子,亦无须强求,就让他们拜入如意门。”
“至于十个宗门,无极城与三途教不算在内,而如意门与五大宗门又是内定,剩余四家宗门就由你来决定。”
“要尽量挑实力强一些,高手多一些的宗门,这样也能给五大宗门形成威胁,给他们一点压力,也好让他们窝里斗去!”
“选定以后,你派人尽早通知正邪两道的武者,好让他们在这几个月时间里,早做准备!”
“属下明白。”
参商说完了公事,又忽然问道,“主上,你今日……与白崇锡去了山下?”
殷雪罗点了点头,回答:
“他陪我去采购了一些过节的物件,这样咱们在千机寺,也能好好过一个热闹些的中秋嘛!”
参商看着她并无芥蒂的表情,也明白她大约没有别的心思,但依旧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道:
“主上,等回了浮云界,您……是否有什么打算?”
“该有什么打算呢?无非是游历各地,或是在三途教总坛待着吃吃喝喝呗。”
“对了,我告诉你!浮云界的总坛有一座浮岛,叫做麒麟台,里面的景致,堪比仙界,也是浮云界最美的地方!”
“等我带你回去看一看,你一定会大开眼界的!”
殷雪罗眉飞色舞地介绍了一些浮云界的风物景观,参商听了她的描述,也露出了神往之色,感叹道:
“但愿,属下有生之年,能与主上一起观赏如此美景!”
“一定会的,你放一百个心!”
殷雪罗对他承诺道。
“到时候,主上是否会遵照婚约,与教尊完婚呢?”
参商又试探的问。
殷雪罗卡壳了一瞬,随后才从里衣当中,取出来一张白纸递给他,道:
“喏,你看看,这是端木魂亲笔写的保证书!”
“我跟他的婚约是假的,只不过为了让我能够名正言顺,带着五百教众征战凡界,才临时补的仪式而已。”
“等咱们回了浮云界,我无需带兵,自然就能解除婚约了。”
参商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这份保证书,这才明白了殷雪罗继位圣尊的缘由。
“既然与教尊的婚约是假,那主上今后还会与白崇锡在一起吗?你们毕竟有过夫妻之名……”
“不可能,”
殷雪罗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反驳了他,
“实际说起来,我与白崇锡也并未行交拜婚礼,他四书六礼,娶的人也并非是我。严格来说,我们就连夫妻之名也没有,自然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参商愕然。
“这些事说来太过复杂,你只需知晓,我从假死的那一刻开始,便与他再无干系了!”
“我们之间,说不上谁负了谁,曾经,我确实对他有过动心,而今我既然放下,对他便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旧情难忘。”
“算起来,也是他为我付出牺牲的更多,所以往后,你也不必再针对他。”
“我明白了。”
殷雪罗的一番解释,令参商放心了一些。
“下棋吗?”
说了这么多真心话,殷雪罗感觉自己心里舒服了许多,也有了下棋的兴致。
参商没有回答,而是往窗外望了一眼,那里有一道悄然离去的身影,他若有所思,看着殷雪罗面不改色的样子,才心中明悟,然后问:
“刚才谈到白崇锡的时候,主上是故意说这些话,让他听到的是不是?”
殷雪罗低头摆弄着棋子,道:“这重要吗?”
参商看着莫得感情的殷雪罗,心中忽然升起了对白崇锡的一丝同情。
毕竟作为被主上抛弃过,还至今念念不忘的男人之一,白崇锡算得上是很优秀,也很悲情的一个了!
希望他听了这番话后,能够早日死心,从主上这个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深渊里,早日摆脱出来吧!
两人下棋直至天明。
临末了,殷雪罗正打算回去补觉的时候,参商忽而问道:
“主上,再过两日便是中秋,届时主上可否赏脸与我小酌赏月?”
殷雪罗头皮发麻,所幸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说,于是道:
“你难道不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要赏月没问题啊,等十六晚上,咱们再一起畅饮一番,不醉不归!”
这个解释就很巧妙了,直让参商无从反驳,继而点头应下,道:
“既然主上想要一醉方休,那属下只好派人送千日醉来了!”
“无妨!要与你喝,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殷雪罗信心十足,笑着转身离去。
参商心道:
‘主上实在太小看我了!’
‘这些年来,属下纵横官场,这酒量,倒是也练出了几分,你若依旧把我当做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只怕该你吃个暗亏了!’
殷雪罗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两人同时邀约赏月的问题,早早化解了一场修罗场危机,便喜滋滋的地房补觉了。
慕翎敢用两家合作的内容进度胁迫她,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她可以稍加让步;
参商是自己的下属,也是她愿意亲近,并且如沐春风的知己好友;
至于白崇锡,她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跟他过什么中秋之夜,她又不开后宫,既然没这心思,那还钓着对方做什么!
这个弟子,等到了浮云界,也该把他踢出山门自立门户了!
……
白崇锡从参商的房门外离去以后,漫无目的地在悟道山中走了一夜,脑海当中不断萦绕着阿罗绝情的话语,也不知自己走出了多远。
直到他被耳畔凭空传来的木鱼声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已经走到了一座完全没有见过的庙宇。
这座殿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四周墙上依次挂着的一幅幅画像以外,只有数十座半锈的黄铜烛台。
殿内的黄色经幔在凄冷的夜风之中飘舞摆动,不时发出“窸窸窣窣”之声,无端给人一种荒凉压抑,诡异阴森之感。
走进里头的白崇锡,有种被墙上无数画像上的僧人,同时凝视着的错觉,无端令他心跳骤紧,并且胸口贴着《河洛美人图》的位置,忽然开始发热起来。
‘莫非这座大殿之内,有什么东西能令《河洛美人图》生出感应?’
白崇锡心中讶然,当即取出《河洛美人图》握在手中,挨着墙根从这些画着千机寺历代先天高僧的人物像前,慢慢走过,仔细地看着上面人物的所有生平介绍。
第一幅画像上的人,是千机寺的现任住持广惠大师,白崇锡估摸着,这人物像的时间应是从现在往过去逆推的。
果然,他见到的第二幅画像上的人,出生的时间,便比广惠住持早了十年。
白崇锡一路走一路看,一连转了半座大殿,直至经过殿门口,走到另一边时,手中的图纸才突然开始温度飙升,很快便烫的他几乎拿不住了。
他不禁抬眼望去,惊讶地发觉,这一头的第一幅画像,竟然被人反转过来,面朝里背朝外。
是什么人的恶作剧?还是画像上的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经历?
白崇锡满心好奇,飞身上前把画像徐徐转了过来,待到落地以后,再次看去,却刹那间心神巨震,惊骇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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