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横滨

    芥川龙之介站在街角的角落，人群吵吵闹闹，吵得他心烦，还有越来越吵的架势。他靠着一间饭店的墙壁，给源夏打电话。源夏约他今天出来见面，时间到了，却看不到人。这并非是源夏的性格，芥川给源夏打了两个电话了，她还没接，这更加剧了芥川心中不妙的想法。

    电话贴着他的脸发出声响，他拿下来一看，源夏没回他的电话，却发过来一个实时的位置共享。标着源夏头像，一个西瓜，的小图标在距离他不到两百米的地方运动装着。

    霎时芥川龙之介知晓了自己成了她计划的一部分。刚才他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恼火，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傻得可笑。

    他把手机粗暴地塞回兜里，想离开这，可又不自觉得猜测源夏现在的状况。

    他能想到的无非都是一些凄惨而零碎的画面，他了解源夏，知道她不会落到那个地步。

    可若非情况危急，她怎么可能向自己求救？

    于是芥川龙之介怎么都抬不起腿了。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无可奈何地掏出手机，朝着那个移动的点的方向走去。

    没等他走多远，一阵奇怪的雾气就升了起来，转瞬间就占据了芥川龙之介的视线，刚刚还热闹的人群一下消失不见，仅剩芥川一人独占在雾中。

    芥川龙之介心中警惕，脚下脚步加快。

    危险就发生在这时。

    一股巨大的力道把芥川掀翻在地，芥川第一时间护住了关键位置才没受重伤。

    他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直至撞到一面墙壁才停了下来，一面身体火辣得疼，毫无疑问是被蹭伤了。

    “你这家伙……”

    芥川龙之介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像野兽咬噬一般地暴怒起来。似乎是把自从来到此处后的怒火一同宣泄出来用，他怒视着袭击他的家伙，整个人似乎化作一团黑色的怒火。

    而袭击他的黑色不明物体也用着不输于芥川的气势回应着芥川。

    他们同时动了起来，黑色的人形物体伸出长长的利刃，本该回以同样攻击的芥川的异能却毫无动静。

    芥川来不及诧异，再次被掀翻在地。

    源夏赶到时芥川正狼狈得被自己的异能追着跑。

    他的样子着实凄惨，但还算冷静，憋屈得护着自己最脆弱的部位，躲避「罗生门」凌厉的攻势。

    若是在贫民窟的芥川，会二话不说冲上去送死吧。

    这也算是个好变化。

    源夏站在建筑的废墟上，对着「罗生门」额头就是狂风暴雨的扫射，毫无防备的「罗生门」就这样被击碎了红宝石，变成了碎片回到了芥川龙之介身体里，

    芥川发现自己的异能回来了。

    他抬头看着站在高处的源夏，她手持79，一腿朝前迈踩在高地上，大腿腿面作为支持，目光冷峻，看着芥川从地上爬起来。

    “多管闲事。”芥川龙之介将双手插回兜里。

    源夏没跟他争辩，只说:“我赶时间。这片雾气越来越大，要在它扩散到大楼前解决涩泽龙彦。”

    据她所知，中原中也、尾崎红叶和森鸥外今日都在大楼里办公。好像梶井基次郎也在，不过那个变态无所谓啦。

    “简单来说，就是这片雾会分裂异能者的异能，并让他们互相伤害直至一方死亡。而他们的始作俑者是一个叫涩泽龙彦的白化病疯子，他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受害者绝不下百人。”

    源夏四下张望，试图寻找涩泽龙彦的踪迹。

    芥川问:“你把我叫到这就是为了这个？”

    “是。”源夏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认识的人中是异能者并且愿意保护我的只有一个。”

    芥川又问:“其他人呢。”

    “昏迷，消失，直至雾气消散——别这么看我，我没想骗你，我也不知道我是异能者。”

    芥川还是很不开心，他不再和源夏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寻找起涩泽龙彦的踪影。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涩泽龙彦，他的动静很大——或者说涩泽龙彦异能的动静。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涩泽龙彦的异能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身体伸出奇奇怪怪的东西，似乎已经变成了某种怪物。神志彻底从男人眼底消失，人形的怪物暴走着，咆哮着破坏身边的一切东西。

    两人站在一段距离外，皆惊讶又跃跃欲试地看着他。

    源夏用胳膊肘碰了碰芥川。

    “好好看着。”

    芥川不明所以。

    源夏:“他能做到，理论上你也可以，就像你异能原本的模样，「罗生门」应该远不止你现在用的那样。”

    “当然，那可是我的异能。”芥川用满怀骄傲和不耐烦的语气说。

    他扫了一眼正认真观察着涩泽龙彦的源夏，“你的异能呢。”

    “我不是战斗型的异能。”一道声音从芥川身后传来，那是另一个源夏，她拿着一把97步|枪，走到芥川身边，和源夏的本体一左一右站在芥川两边。

    她们身上正中央都有着一道长得一模一样的金色长长缝合线，两个人像是忍受着巨大痛苦一样脸部的肌肉都挤在一起，冷汗从她额角流下来。

    源夏身上的缝合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源夏四面八方显现出来。

    她看起来也越发痛苦。

    芥川龙之介伸手抓住源夏的肩膀，“停下!”

    源夏没理他，咬牙坚持。

    正常情况下，源夏自然做不到这个，但雾气给了源夏能力一个增幅，使源夏的灵魂碎片能够暂时独立于源夏行动，就像异能者的异能会独立于异能者，区别只在于源夏灵魂碎片的行动都是基于源夏本人的意志。

    源夏冷汗直流，强忍着灵魂分裂的疼痛直至临界点。

    “上吧。”她歪头看了看带着怒气的芥川，虚弱得笑了笑“我撑不了太久，十分钟内我们必须解决他。”

    芥川低下头，看着风衣的下摆，「罗生门」顺着风衣往上爬，黑色的布条缠住了他的身体和双手。

    灰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五分钟足够了。”

    ——

    源夏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似乎正是第一次见太宰治那间，无论是房型，布局还是小物件都眼熟得很。

    天已经黑了，窗帘被拉上，屋子里只亮了一盏台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乎乎得，像是藏着无尽的危险。

    她的鼻子有点痒，太宰治正用一根狗尾巴草在源夏鼻子底下来回拨弄着。

    “欧呀~”看到源夏醒来，太宰治将狗尾巴草藏在身后，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小迅醒了啊，再不醒芥川都打算吻醒睡美人了哦~”

    不，这肯定不是芥川龙之介的想法。

    源夏心中吐槽，她瞪眼看着头顶的黑暗，天花板就藏在里面，看了好半天她才回忆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和芥川杀了涩泽龙彦的异能，没用十分钟，也没用五分钟，足足用了半个小时他们才得手。那个时候源夏已经纯粹是依靠本能在行事，几乎是眼看着涩泽龙彦消散在空中的一下秒她就晕了过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躺进医院里的都全然没了印象。

    不过既然她能完好无损得躺在着，就说明任务完成了吧。

    源夏看向太宰治。

    “是完成了哦——”

    “你早知道我是异能者。”询问的话被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

    太宰治笑眯眯，“小迅也没故意藏呀，特别之处就在眼前晃荡，就算想装看不见都难。”

    可她都没想到自己是异能者……想来她是被上辈子无所不知的网文影响了，哪那么多能得到第二次生命的人，她的重生总该是有个原因的。

    太宰治凑到源夏眼前，十分感兴趣地问“那么，小迅的世界里我是什么人呢？”

    源夏故意道：“一个芥川龙之介的狂热粉丝罢了。”

    “诶~”太宰治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一样发出了感叹的声响。

    “小迅你呢？”

    “一个无聊的大学老师。”

    “漆黑的小矮子呢？”

    “明星诗人，‘日本的兰波’。”

    “兰波？”

    “啊……”源夏想起来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兰波这号诗人，她想换个诗人来形容中原中也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只能道，“总之就是很有名的诗人，很多诗被选进了国语教科书。”

    太宰治轻笑，中原中也那个蛞蝓去写诗什么的，着实让他感到十分好笑，那家伙只会把笔摔断，用纸折帽子吧。

    还带着两分笑意，他神色轻松，好似闲聊又张嘴询问。

    “那么织田作呢？”

    好像用这样愉悦的姿态就可以不断得得到好消息一般。

    太宰治看着源夏，眼底藏着认真。

    源夏像是错不及防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脸上刹那间白了，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脑子关于织田作之助的评价起起伏伏，沉默了几秒，源夏才低声道：“如流星般早逝的天才作家。”

    其余的都无所谓，他们在意得其实只有这一点而已。

    “无论那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吗……”

    太宰治嗓音干涩，他低下眼眸，一瞬间巨大的悲伤从他的身体里溢出，他沉默着。那是一种人在经过长久的悲伤后才有的姿态，无法展露笑容，也不愿流泪，只好沉默。

    如孩童般哭泣的神奇又很快在太宰治脸上消失不见，仿若错觉一般。

    “刚刚是官方说辞吧，小迅自己的看法呢？”他杵着胳膊，双手端着脸，好奇地问。

    源夏叹了口气，提起织田作她失去隐瞒太宰实情，只说一些有误会性的话语的心思，“我不知道。你也好、芥川也好、织田作也好，甚至是鲁迅，对我来说都是早已做古的文人。而很不凑巧，你们四个里我唯一没有读过任何一部作品的就是织田作了。”

    太宰治没有说话，他看着窗户外晃荡的树枝，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忽然道：“这次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但是很多人都不高兴呢。织田作不高兴你把自己弄进了医院，芥川君不高兴自己太弱了，首领不高兴多了许多额外的任务，政府不高兴你杀了涩泽龙彦——”

    源夏猛地回头看向太宰治，力道之大，看的人都会为她的脖子担心。

    “政府为什么会为我杀了涩泽龙彦而不高兴？”她咬着牙打断太宰治的话。

    “啊呀？”太宰手指轻点脸颊，做出疑惑的神情，“我没说吗？啊——好像忘记告诉小迅你了。政府在包庇涩泽龙彦哦。”

    太宰微笑，黑暗在他身后都失去了颜色。

    “政府为了快速结束战争而放出了涩泽龙彦，没想到那家伙是个无法控制的疯子。但无论如何，涩泽龙彦是政府放出去的，他的过失就是政府的过失。为了遮掩丑闻，即便在涩泽龙彦失控毁灭了大半个横滨后政府依旧为他遮掩行踪，消灭一切痕迹。听闻小迅杀掉涩泽龙彦的消息，一边会松了口气，一边把小迅拉进黑名单吧。”

    源夏听了，面无表情得倒回枕头上，催动自己的异能，没什么意外得发现离开涩泽龙彦的雾气，她已经无法动用异能了。

    她心态平和，盘算着如何才能杀掉太宰治泄愤。

    太宰治如同看穿源夏想法那样问道：“小迅在研究怎么杀了我吗？”

    源夏控制自己尽量别去看他，以免自己的眼神里出现掩盖不住的怨恨。

    太宰治还在用亲切风趣的口吻说着刺激源夏的话:

    “虽然很想和小迅一起殉情，但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殉情的事情只能放一放了。”

    源夏快忍不住用牙去咬太宰治了。

    太宰治欢快地拍了下手:“如果事情成功的话，政府倒不是不可能帮助小迅脱离黑手党哦。”

    很好。

    源夏忍住了。

    她被太宰治来回溜了好几回了，听闻这种消息心态都平和了，但还是怀着一丝期望，等着太宰治开口。

    事事如他所料，太宰治笑了一下。他故意做出神秘的姿态，为了加深这种氛围，还特意凑近源夏，黝黑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他，神神秘秘地问:

    “你……听说过异能特务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