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毛巾裹着冰块,被放在亚瑟脸颊旁。
亚瑟倒吸一口凉气,疼着整张脸抽在一起,下意识要逃离冰毛巾被萨莫抓住。
“忍着点。”
萨莫一边拿着毛巾,一边摁住亚瑟。
亚瑟哼哼唧唧地待在原地,忍着伤口被碰触的疼痛,任由萨莫为他的伤口冷敷。
闹不清为什么,但萨莫怀疑是冰箱里冻成问题了,她的体温比正常人要低,对温度也分外敏感,稍稍凉了热了就觉得冷得热得难耐,抓着冰毛巾的手不断左右换着,空出来的手就在衣侧搓热。可她右手有有神经性问题,怼在亚瑟脸上的时候总没个轻重,让他很痛苦。
只能更用力地抓住手里的书包,指尖泛白。
毛巾的温度逐渐升高,刺骨的冰度消失不见,萨莫将毛巾拿下来,扔到旁边的倒有盐水的水盆里。
她查看了一下亚瑟脸上的伤,似乎已经不再继续肿大了。
“疼吗?”她问。
亚瑟感受了一下啊,觉得在忍受范围内,摇摇头。
男孩事后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抱着萨莫哭实在太丢人了,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
萨莫叹了口气,她将针线从柜子里拿出来,回到在亚瑟身边坐下,伸手把书包从亚瑟手里拿过来。
亚瑟看着她将书包上的裂口一针一针缝起来,一开始还有点不熟练,缝了几针后动作就快了起来,针脚细密整齐,像是个专业的绣娘一样。
六岁的亚瑟还不知晓一个人想要缝成这样要花费多长时间来练习,他只是有点惊讶,他从不知道萨莫会用针线。
“这是第几次他们找你了?”萨莫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问亚瑟。
亚瑟抿了抿唇没回答她。
“每次他们都打你吗?”
亚瑟还是没作声。
针线停了下来,萨莫喉头抖动,她有很多想问的,很多想说的,但最后都没说出来,她收敛好心情继续缝针。
半个小时后,她把修整好的书包交还给亚瑟。
亚瑟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萨莫,小声地向她保证,“我不会再把她弄坏了……”
“弄坏了也没关系。”
萨莫轻柔地摸了摸亚瑟的脸,亚瑟下意识歪头去追逐萨莫的手,却碰到了伤口,一下缩了回来,萨莫只好将手向下滑,放在亚瑟的肩膀上。
“无论多少次,我都可以缝好,只要你没事就好了,亚瑟。”
亚瑟试探性地看着萨莫,似乎是确认了萨莫说的是实话,他忽然伸手抱住了萨莫。
将下巴放在萨莫肩上,带有一丝阴沉气息的孩子糯糯声音询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萨莫?”
“不了……”一个声音否认,那是一个比上一个还要幼稚的女声,却带着一股大人般的信服感,“我早就不生气了。”
男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女孩又轻声问,“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亚瑟摇摇头。
于是萨莫翘起嘴角。
亚瑟低头,萨莫头发上的化学制品草莓味就往他鼻子里钻,他能嗅出萨莫身上的阳光味,在地上打过滚的尘土,打人时的血腥味,和金属制品的铁锈味,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亚瑟快要哭出来。
“please”他哀求,“别再不理我了,你以后说什么我都听。我会乖乖上学,我会好好学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萨莫扭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别这么说,亚瑟,我只想让你开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说喜剧,去成为最棒的喜剧大师,我会一直支持你。”
亚瑟不确信地问:“你会吗?”
“是的,我会。”萨莫坚定地保证。
萨莫和亚瑟和好了,第一受益人却是诺拉和维克多。她总算不再绷着脸,看谁都想敲一棍子,甚至第二天见面时还笑嘻嘻给他们打招呼。
让维克多神情诡异了很久。
他们一如既往在街上到处流窜,四处寻找着有没有愿意雇佣童工的无耻大人们。
一晃就是几年光景,萨莫已经长到了五岁,明年就该去学校了。而诺拉和维克多早就上了学,只不过比起上课他们更喜欢在街上玩。
他们一如既往吵吵闹闹在混乱的街上闲逛着,今天身后却多了几条小尾巴。
“大姐大!”不认识的流浪孩子笑嘻嘻地叫着萨莫,他右脸脸颊高高鼓起一块,把眼睛都挤得没地了,就算如此他也要努力用仅剩的一条细缝射出讨好的光来。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孩子,也跟着鹦鹉学舌,叫着大姐大。
萨莫依稀记得这群孩子,是她昨天刚揍过的人。
“谁是你大姐大啊!”萨莫连忙撇清干系,“别乱叫!”
为首的男孩连忙点头,“好的大姐大,是的大姐大!”
萨莫有点无语,他看了看诺拉和维克多,诺拉和维克多也是第一次遭遇这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你就带着他们呗!”诺拉暗搓搓地耸动萨莫,“还挺酷的,佩琪帮什么的。”
“还佩琪帮,你怎么不弄个神秘大师帮?”
“我也想啊,这不是没人主动管我叫大姐吗?”诺拉遗憾地说。
萨莫倒不是接受不了别人叫她大姐大,她上辈子让幸介他们叫她大姐大可没什么犹豫,因为幸介那五个孩子长于普通幸福人家,好听点叫单纯,不好听叫蠢,他们叫她一声大姐,是真的管她当成是自己大姐。
但这些在街头流浪惯的孩子不一样,他们叫一声大姐大就纯粹是个称呼,只要有好处能给一口吃的,就是让他们叫爸爸都成,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就把自己的“大姐”“大哥”抛弃了。
又看了看这群孩子,男孩没皮没脸的表情底下还带着没藏好的紧张。
她刚硬起来的心肠又软下去了,还是一帮小孩子呢。
“行了,你们要是觉得管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叫大姐大不臊得慌就叫吧。”
闻言,男孩们脸刷的就红了,眼睛也亮起来。
“嘿嘿,大姐大……”
他们又叫了一声,却羞涩多了。
既然别人叫她一声大姐大,萨莫也要负起责任来。她自掏腰包一人给他们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水,有买了点药,花光了她包里一半的钱。
四个男孩都一副好几天没吃饭的样子,狼吞虎咽地吃光了面包,把一瓶水都喝干净了,随即把泛着绿光的眼睛放到了药瓶上,萨莫连忙警告他们这玩意是外敷的,不能喝。
维克多看着四个人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十分鄙夷,“所以我们以后都得带着这四个拖油瓶了?”
诺拉给了他一肘,“有点同情心维克多,咱俩也不过是跟在佩琪身后狐假虎威的。”
维克多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萨莫没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四个孩子,维克多和诺拉也没有,他们并不信任这几个男孩。
男孩里,明显是带头人的男孩叫格里,剩下三个分别是艾迪,哈维和兰德尔。他们四个有的是孤儿,有的是单亲,但也都是爹不管娘不爱的孩子,打小就在这条街上混日子。
他们的加入对于萨莫来说,算是打开了一条通往黑色世界的道路。
尽管萨莫、诺拉和维克多总在附近游荡,但也不代表他们能接触到哥谭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看不见摸不找,只有靠着最古老的方法,一个带一个才能碰触到哪里。
生在这条街的孤儿比萨莫他们这种外来的孩子更被那个世界接受。
萨莫这几天最大的感受就是愿意雇佣孩子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收入越来越多,同时需要她动用「道德之杖」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交给他们的任务也越来越黑暗。
萨莫甚至找回了在港口黑手党工作时的感觉。
她立马警惕起来,挑任务挑得是很谨慎,任何可能会置他们于危险之地的任务和可能太黑暗的任务她都尽量避开。
尽管如此,诺拉和维克多还是被吓坏了,尽管诺拉对黑帮的事情很感兴趣,甚至说过什么要做个杀手,但是真实接触的感觉和自己想象是完全不一样的。
萨莫的小弟们对这些任务却是一脸司空见惯的模样,隐约还有几分得意,在和萨莫一起之前,这些任务肯定是掉不到他们手里的,而在萨莫的带领下,这些复杂的任务他们也可以完成得十分轻松,萨莫甚至能从只言片语里解析出哥谭的大人物想干什么。
“天!”诺拉跳起来,她一边摇头一边退后,远离萨莫。
“你明知道这有多邪恶,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萨莫解释道:“我需要钱,我们都需要钱。我已经避开了需要动手的任务了,我们只要盯梢就好了,跟原来一样不是吗?”
“不一样!”诺拉大叫起来,“你明知道——”
她猛地停住,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她四下扫视一圈,发现这附近只有她俩,才低声继续说:“你明知道他们是想要绑架凯恩家的大小姐,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他们不会成功。”萨莫冷静地分析,“凯恩大小姐全程会有保镖陪着,凯恩家肯定会雇最好的保镖,他们根本没机会。”
“但……凯恩家都是好人,福利院就是凯恩家出钱建的。”诺拉劝道。
萨莫点点头,“没错,哥谭就他们四家最有钱,怪不得黑道会盯上她。”
“萨莫弗莱克!”诺拉受不了地叫她的名字,“你就没有心吗?做这种事不会良心不安吗?”
萨莫乐了,“诺拉,你替凯恩家打抱不平就没想过凯恩家会不会替你打抱不平?我要是没记错,你父亲就是被凯恩家的人裁员,说好的离职金也迟迟没打到他卡上,过不下去了才会自杀的吧?五年了,这笔离职金你收到了吗,诺拉?”
诺拉咬着下唇,眼中泪光闪动,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不知道萨莫,我没你聪明,搞不明白大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以后要做一好人么?我们不能不做这事了吗?我们回去,继续打点零工,赚点零食钱不好吗?”
萨莫沉默了。
如果不是真的很缺钱,她绝不会轻易去接触这些东西,可潘妮的工资根本不够亚瑟的治疗费,更别提还有亚瑟的学费和教育上的支出。
如果只是她,她无所谓。
但是亚瑟……
萨莫仔细想,努力想,可越想越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可想的:
为了亚瑟,就算是要她再次拿起枪都可以。
“抱歉,诺拉。”萨莫摇了摇头,“你回福利院吧,这事算我一个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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