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的天花板上挂着绚丽的吊灯,壁灯散着暖黄色的光,特意做成了古典的黄金装饰圆形灯,显得古朴华贵,人们打扮得光鲜亮丽,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跳得也是传统的华尔兹。若非场地中女士们的裙装背部露得太多,衣叉开得太高,恍惚间还真的会以为这是十八世纪英国上流社会召开的舞会呢。
玛莎凯恩一个人坐在舞池旁的小沙发上,一身闪闪发光的鹅黄色长裙,右手的长袖手套脱下,闷闷不乐地喝着度数不是很高的鸡尾酒。
她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对她而言这种舞会没有一丁点意义,若非父母态度强硬,她是绝不会来的。
更别提还有一堆男性用他们自以为潇洒的目光不断勾搭着她,她敢预言,但凡她跟他们对上眼睛,哪怕只是无意的半秒钟,他们都会认为自己掉入了他编织的情网,打算对自己展开攻势。
无聊的下半身生物。
玛莎翻了个白眼,心中想着她还没写完的大学论文。
忽然管家先生找到了玛莎,带着一枚珍珠发卡。
“凯恩小姐,门外有个女孩找你,说是捡到了你的发卡。”
玛莎看着自己的发卡“呀”了一声,她找了这枚发卡好久,就是想不出来自己掉在哪了。
她拿起失而复得的发卡,想到管家说的小女孩,心里微动:“是个多大的女孩?”
管家先生回忆了一下:“大约四五岁,似乎不是好人家的孩子。”
他用词委婉,暗暗提示着玛莎。玛莎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询问:“她走了吗?”
“不知道。”
玛莎点点头,为自己带上和现在的打扮不相配的发卡,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她穿过人群,拒接了几个男人的邀请,走过挂着油画的走廊,才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下迈出大门。哥谭的夜晚有些冷,玛莎双手摩挲着双臂,站在门口朝外面四下张望。
眼熟的小女孩就站在街对面,似乎正在和一旁热狗摊的老板吵着什么,叽叽喳喳地语速极快,玛莎没听清。
她穿着破破烂烂的大衣,那衣服是一件很旧的男士外套,对于女孩来说太大了,几乎把她整个人埋了进去。脸露出来得不多,玛莎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这是那个女孩。
“嗨!”玛莎一边叫她一边朝那么走去。
女孩注意到她,但似乎是被跟在她身边的保镖吓到了,下意识闭上嘴退后两步。玛莎想起她说过的关于她父亲的事情,选修过心理课的她意识到她不信任成年男子,尤其是这种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
她吩咐两个保镖留在这,保镖面露难色。
“我就到街对面去,去见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危险呢?”
她这样说了一句,穿过马路,走到女孩和热狗摊旁边。
女孩机敏的眼睛看着她,流露出玛莎没有懂的感情。
玛莎弯下腰,友善地跟她打招呼,“嗨,女孩,你还好吗?”
女孩低下头,小声呢喃,“你不该来。”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了,玛莎没听清,她又蹲下来些,靠近女孩想要听她到底说了什么。
但没等她听清楚,热狗摊摊主的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拦腰将她抱起,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扔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背部撞到男人的身体,有许多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拉上了车,在陷入一片黑暗前,她所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那个一直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以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矫健身手翻过护栏,消失不见。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不——
叫喊被捂回嘴里,玛莎溢出泪水。
***
萨莫知道自己应该立马离开,可她注意到一件事情,一件可怕的事情:
绑架玛莎凯恩的人没有蒙面。
他们很有可能根本没有想让玛莎凯恩活着离开。
她的脑子里很清楚,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消除掉一切她参与过的痕迹,躲回家,她就可以和这件事撇清关系。毕竟她一直用的假名,每次出门前都有意倒腾一下自己,刚才的两个保镖也没看清楚她的脸,她可以跟这事撇得一清二白。
可她的身体却做了截然相反的事情。
萨莫在心里骂着自己没事找事,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运动衣运动裤,掏出帽子戴上后往下一拉,红围巾围住面部,整张脸都包起来,带上「道德之杖」,拿出自己改装的手机,打开了她放在玛莎身上的跟踪器。
哈哈,我居然早就准备好了定位器!
艹!
你他妈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是不是源夏?
当然,我还没忘了在太宰治手下干活时的经验呢。
猛地,源夏像是突然回到了横滨的街道上。
她奋力奔跑。
人群从朝着她走来,织田作带着五个孩子在人群中说说笑笑。
源夏呼吸一滞。
即便在黑手党里,即便刚杀过人,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没有站在织田作和五个孩子身边的资格,但此时此刻她居然羞于去见他们。
他们会怎么看她
源夏,你这么会干这种事
她问自己,被芥川戳穿的右手隐隐作痛起来。
贫民窟里头发长长面黄肌瘦的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站在半光半暗的地方冷眼看着她朝着屏幕上的绿点狂奔。
“为了你也不可能,为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名叫源夏的女孩对着芥川龙之介这样说着。
萨莫感到源夏打了自己一巴掌,被打到的地方灵魂烧灼起来。
你忘了自己的愿望和底线了吗?
路过的每一条巷子里,源夏都站在其中,质问着萨莫弗莱克。
艹!
她一边跟着追踪器上的绿点,一边骂自己。
横滨和哥谭就改变了你了吗
满身是血的源夏抬头盯着她,那双正失去生机的眼睛锁住了她。
你要堕落进泥潭了吗?
十八岁的源夏站在父亲的尸体身边,露出一个她只在太宰治脸上见过的微笑。
不,不对!她绝不会露出这么愉悦犯的表情。
下一秒父亲尸体旁源夏的笑容消失,女孩低着头,面无表情地问她:
你还有脸去见织田作吗?
织田作带着孩子们从她身边路过,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将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和她隔开。
萨莫喉头耸动,心脏抽疼起来。
你有脸去教育亚瑟要做个好人吗?
静静注视着她的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转过身,走入黑暗中,他们渐渐变成了黑手党的样子。
哦,不。
萨莫的右手突然痛到难以忍耐,她皱起眉头。
想想亚瑟糟糕的价值观吧,你要在之上再少一把火吗,萨莫弗莱克。
你想看到亚瑟住进监狱吗?
太宰治对着她露出恶意的笑容。
“堕落吧。”
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人情不自禁想按他说的做。
但源夏没有。
而萨莫就是源夏,所以她也不会。
还能赶得上,还有时间弥补自己的过失。
萨莫摸到了哥谭偏远地段的一栋小区里,楼与楼紧挨着,展现出穷地方才会出现的无秩和杂乱。那地方是毒枭和不入流黑帮盘踞的地方,鱼目混珠,是哥谭最黑暗的地方之一。
她仔细回忆着雇佣她的人:俄罗斯口音,一口烂牙,满身纹身,马卡洛夫手|枪。
不用想,俄罗斯毒枭。
艹!
那群人的大脑都被酒精泡坏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萨莫甫一进到这栋五层小楼里,就发觉这地方是两三个黑帮共享的基地,枪支弹药充足得吓人。
或许她能顺两只枪直接杀出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萨莫想了想,还是拒接了,她不能再杀人了。且不提灵魂分裂的事,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糟糕,若是前两辈子,自己绝不可能被周围环境影响到这个地步,杀了人,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保持本心。
她忽然想到潘妮弗莱克进过疯人院,有精神问题,这玩意该不会遗传给她了吧?越想越觉得可怕,萨莫决定完事了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顺着墙壁上的俄文摸到了地下室。路上敲晕了几个人,成功潜入了地下室。
她趴在通风管道里,仔细听着底下那帮俄罗斯人在聊什么。
她的俄文不好,就跟太宰治学了几个月而已,这群人口音还重,听了半天就只能听懂几个词,但聊胜于无,萨莫根据只言片语大概推断出了玛莎被关起来的位置,轻手轻脚地往那边爬过去。
路上遇到一件十分气派的房间,铺着虎皮地毯,皮质沙发椅和全木的家具。里面的男人似乎是俄罗斯毒枭的首领,特别大爷地坐在老板椅上,在桌子上翘起脚,敞着上半身,露出一身乱七八糟的纹身,教堂有这十几个穹顶,圣子圣母在教堂前诡异地对视着。
他正用伏特加味的英语跟谁打着电话。从通话的内容而言,应该是凯恩夫妇,男人狮子大张口,一下就要一个亿美金,正不断跟对方强调,一分都不能少。
萨莫额角突突地跳,心里极其不爽,这种不爽和天天晚上忍受楼上小女孩弹跑调版小星星的职业钢琴表演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哪有这样绑架的,这么大金额谁都吃不消,很可能最后的结果是对方那不出钱,这边撕票,然后事态升级,警方对绑匪穷追不舍,两败俱伤。
应该请太宰治好好给这些不成气候的哥谭黑帮好好上上课。
萨莫嘀咕着,继续往前爬。探查了十几个房间,才在西北角落的屋子里发现玛莎的身影。
玛莎不太好。
当然了,任谁被绑架了都不会好。
但她特别不好,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上趴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对她动手动脚。
玛莎疯狂地反抗着,但没啥用,反而让那个男人更兴奋了。
黄色的连衣长裙早被撕成几块碎布条,凄惨地落在地上,高跟鞋掉了一只,头发上的珍珠发卡也不知所踪。
果然这群人根本就没想让玛莎凯恩活着离开。
萨莫不再犹豫,悄无声息地移开通风口的护栏,纵身跃下,「道德之杖」一下敲在男人后脑勺,男人连哼一声都来不及,一下晕在玛莎身上。
玛莎被惊得大叫起来,但在她叫出声之前萨莫就捂住了她的嘴。
“嘘——”
玛莎胆战心惊地看着脸上包的严严实实的萨莫。
“我会松开你,但你得保证别出声,做得到吗?”
玛莎点点头。
萨莫松开玛莎,玛莎立马把昏迷的男人从自己身上推开。男人滚开,像死猪一样瘫在地上。玛莎双腿向后蹬,远离男人,用手抱住自己裸露的身体。
玛莎小声地询问:“他,他……没死吧?”
萨莫摸了摸男人的动脉,“没有,但脑震荡肯定少不了的。”
玛莎舒了口气。
萨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差点强|奸你,你还在乎他死没死?”
“两码事。”玛莎厌恶地扭头,很快又扭回来,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来救你的人。”萨莫把「道德之杖」背到肩上,朝玛莎伸出手,“走不走?”
玛莎静静地看着她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朝这个看起来还是个孩子的人伸出手。
她们扒下了男人的衣服,让玛莎穿上。萨莫从角落里捡起玛莎的珍珠发卡,递给她。玛莎看了一眼,一下撇过头。
“算了,扔了吧。”她没好气地说。
萨莫看了看玛莎,“这上面可是真珍珠。”
“你喜欢送你了。”玛莎直接硬邦邦地说。
萨莫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默默把发卡塞进兜里。
她们从通风管道离开这间屋子。
“我们去哪?”玛莎停在一间空屋子上方,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问。
“向上走。”
“离开这?”
“不。”萨莫摇头,“晚上没人敢来这附近,周围太空旷了,你一出去就会变得十分显眼,他们很快就能把你抓过来。今晚先在这躲一晚,明早比较好跑。”
她们在楼梯口跳下来,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
他们刚跑到二楼,就听到底下乱了。
“那婊|子跑了!”萨莫听到他们用俄罗斯语骂道。
萨莫果断地拉着玛莎翻了窗户。
在进入这栋建筑前,萨莫就发现这房子的外沿做得很宽,站个壮汉不太容易,但站个女孩和女人还绰绰有余。
“OMG!”玛莎贴着墙,尽量避免向下看。
她有一种马上要大头朝下栽下去的眩晕感,漆黑的环境毫无疑问加深了这种感觉。更别提隔着一层墙,就有十几个拿着枪的彪形大汉再找她,男人们粗笨的脚步声像是在玛莎心上走路。
“你恐高?”萨莫问。
玛莎不敢说话,小幅度地摇头。但很没说服力,因为她的腿已经软了,整个人呈现越来越往下蹲的趋势。
“别。”萨莫冷冷地威胁她,“你要是动不了或者摔下去,我就直接抛下你走。”
这话让玛莎一愣,几秒后,她咬着牙,扶着墙站了起来。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玛莎的眼睛在黑夜里冒着光,那是生存的欲望。
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萨莫发觉玛莎不再像一个大小姐了,更像是垃圾场里那群会为了一口吃的打得头破血流的流浪儿。
萨莫笑了。
“等着。”她吩咐了一句,侧身极快地挪到一间住宅的窗户边上。
她朝里张望了一下,里面是一件虽然小但设施完善的小家,一看就是独居男人的家,能在这栋建筑里有个家一样的地方,估计不是普通人。
家中的主人,一个德国味的男主正开着门和门口的俄罗斯人吵着架。
俄罗斯人一定要进屋盘查,德国人不让。
然后俄罗斯人掏了枪,德国人反而更愤怒了,他说着威胁俄罗斯人的话,他的态度强硬,俄罗斯人都有点吃不消。
最后是萨莫见过的那个俄罗斯毒枭的首领亲自过来,才说服暴脾气的德国人让他们看一圈。
俄罗斯毒枭的首领带着三四个俄罗斯毒枭的手下涌入这个屋子,这地方着实很小,一眼就望得到所有地方,他们没看到什么女人,极快地就离开了。
大力和上门后,德国人骂起来。
“一群混蛋!”他隔着门板向俄罗斯黑帮竖起中指,“祝你们暴毙!”
他骂爽了,终于想继续看球赛,一回头,猛地对上一对绿色的眼睛。
“嗨~”绿色眼睛的主人跟他打了个招呼,一棍敲诈他脑袋上。
德国人的身体立马软下来,昏迷倒地,失去意识。
萨莫冲回窗户,呼喊着还在外面的玛莎。
“来吧,大小姐,这安全了。”
玛莎一寸一寸地挪过去,当挪到窗户口时,她已经汗流浃背了,手脚软的不像话,看到胜利的曙光在望,她神经一松,猛地朝着屋子里倒去。
萨莫连忙接住玛莎,护住她的脑袋防止她撞着头。
“小心点,大小姐,你要是被撞傻了怎么办啊。”萨莫低头,笑嘻嘻地打趣她。
她坐在地上,玛莎的脑袋躺在她的腿上,萨莫伸手护住玛莎的手,整个人呈C字将玛莎包起来,
脑袋低下的角度正好对着玛莎的脸。
玛莎仰着脑袋,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孩子也露出一个笑容。忽然,她趁着萨莫没有防备,伸手拉下了萨莫的围巾。萨莫稚嫩熟悉的脸完全暴露在玛莎面前。
眼睛睁得溜圆,萨莫惊讶地看着玛莎。
玛莎悠悠地叹了口气,“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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