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018
鉴于病情,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记日记, 事无巨细地把一切都写下来。说真的, 我觉得这事其实挺蠢的,tioteo那老东西的惨痛教训还在眼前呢。但既然我不是黑帮教父也没有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养子,只是为了帮助我的病情, 记日记应该没问题。
屋里很暗, 我拉开窗帘发现窗户对面是一堵斑驳的墙面, 墙皮稀稀拉拉地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红色血肉。拉下窗栓,一伸手就能够到墙皮,建筑的阴面如死尸一般冰冷。
亚瑟说这是前年建起高楼,从此以后家里就再也进不到光了。这不行, 我想去打电话投诉,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电话或者邮箱。亚瑟又告诉我他们已经投诉过很多次了,没用。
上午, 大概七点,亚瑟出去工作。他说他在化学工厂上班,不知真假, 但他身上确有一股化学制品的味道, 不太浓郁, 但好似沁入肌肤一样是一种从内向外散发的味道。
睡了一会, 闷潮的屋子里有股和亚瑟身上很像的刺鼻味道, 鼻子很不舒服, 一直在打喷嚏。
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但我会适应的。
家里的电视还是原来那台笨重的老家伙,这款电视机对于2018年的人来说是不是有点过旧了我一个来自2004的人都十分不习惯,又不能让亚瑟换一台电视。我的意思是只要我说,他肯定会想办法换掉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说。
在沙发上睡着了,饿醒后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而且已经是下午了。
美式菠萝披萨真他妈难吃,真奇怪我之前是怎么吃下去的。
在犄角旮旯找到了那个房地产公司的电话。打过去却被骂了一顿。气死我了,都多少年没被人这样骂过了。
想叫人把那个房地产公司买下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有钱人了。
唉
亚瑟回来了,带着夏威夷披萨。我发誓这是我人生中最最最不想看见亚瑟的一次。”
“就算是亚瑟跟我闹脾气我也要说笔迹狂躁,占了一整页美式披萨是垃圾”
又一整页大字“我想吃那不勒斯披萨”
“152018
找了一圈没找到莫瑞秀,我还以为是改时间了。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莫瑞秀从十三年前就停播了,据说是现场出了什么事故,吊灯砸下来把主持人砸死了。但我找不到太多这件事的讨论帖,事实上很多十三年前的资料都没了。据说是因为一次人工智能入侵,很多网络资料都被彻底销毁了。
不能怪我阴谋论,这的确很奇怪。找机会我要查一下。
家里的频道实在不多,我只能看点新闻。梅布尔马多克斯升职了,一点都不奇怪。我还在见到了当时差点被沃尔德伦巴斯克职场骚扰的小姑娘她叫什么来着,唔不记得了,总之她们干得都不错。
说起来,巴斯克那个混蛋去哪了
又睡了一下午,我讨厌这种感觉。”
“192018
亚瑟说哈莉在加州读大学,不是很方便回家。我倒不是很介意,不管怎么样上学就挺好的。但要是能给我打个电话什么的就更好了。还有凯瑟琳和帕米拉,那两个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待在家里好无聊除了主动睡觉就是被迫睡觉。好想出去工作但估计也找不到什么工作。完全和当初颠倒了,变成亚瑟养我了,好奇怪。
隔壁房间被亚瑟卖了,想去隔壁转转都不行了:
字迹有歪斜亚瑟好像有点不高兴,因为我今天一直再说哈莉,他比之前变得更古怪了,还一直逼问我在意大利的事情我倒是能理解。但唔,有点一团墨渍
只太久没见我了,必须要想办法让他安心。”
“1112018
我和哈莉通了电话,她很有活力。
我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笔尖长长久久地摁在纸面上的痕迹
我天,g市拍电影了
看了一天g市电影,中间睡着了几次,但好歹看完了。妈耶原来我写的是这个意思吗恍惚了”
“1162018
和亚瑟去了公园,好多小屁孩啊,快把我烦死了,还不如在家看电视呢。”
“1182018
和亚瑟出去吃饭,饭店都涨价了,一顿简单的饭贵的我咋舌,算了,菠萝披萨就菠萝披萨吧,我认了。”
萨莫轻轻地翻过书页,自己飘逸的字迹继续在日记本上书写着每天的记录。
看着自己在吐槽生活,但自己又不记得的感觉很奇妙。
这是亚瑟出去前交给她的日记本,就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她一个上午都在看这本日记。从一月三号从二月一号短短一个月,日记本上已经写了相当多的东西,毕竟她整日除了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好干的了。
她坐在窗沿上,窗外是隔绝阳光的墙壁,细雨从窗户和墙壁的间隙中飘下来。裹着一张绣着繁杂花纹的毯子,依旧没有阻止从玻璃传到她身上的冷气。
她将头靠在冰冷的窗户上来抵御困意。
日记慢慢地被她看完了,她没有合上,而是翻到了前面,从第二页再次看起。
纤细的指尖在那些笔迹上滑过,纸页被钢笔笔尖压得凹凸不平。
她低下头,阖上眼睛,仅仅凭借手上的触感去读日记本上的话。两句,甚至是三句不一样的话混杂在一起,她能摸出的句子并不是很多。
但有一点,至少她可以肯定这上面有些话不是她写的。
是亚瑟篡改了她的日记吗
为什么
萨莫一边试图从纸张上的触感上摸出自己有没有被删掉的话,一边思忖。
很快,她沮丧起来。
不光是她摸不太出来,还有她确确实实能猜到亚瑟的心思。
她一直都知道亚瑟有点心理问题,经历过一次她的死亡后,又再次把她找回来后,他就算是变态了,她也能理解。
但这不代表她能接受。
在他们的关系里,控制可是她的专权。
亚瑟这是要造反啊。
萨莫不高兴地把被改过的日记本扔到一边,扭头看着雨丝接二连三地飘下来。细雨给难看的墙面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滤镜,镜面反射出萨莫的眼睛。被印在窗户上的只有一只深邃的眼睛,与雨水交叠在一起,或亮或暗的丝线从她的眼睛上落下。
深绿的眼睛低垂着,涣散地看着镜面上的另一个自己,模糊的眼睛随着雨落摇曳,如同水面上的幻影。
一旁的镜面上有几个不停变换的影子,不存在的呼唤声从远处飘来。
幻觉
弯曲双腿,萨莫将脸埋进膝盖中间。
她需要药才能工作,她需要工作才能买药死循环。
天啊,她祈祷,上天再赐她一个亚历山德罗吧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眼皮在在安静地雨声中慢慢地落下,脖子无法完全支撑头颅的重量,脑袋一顿一顿地朝一旁垂下。
失重感把女人从纯黑的梦境中拉出来。
萨莫揉着惺忪睡眼,懊恼地捶了下窗户玻璃,冰冷的无机物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灵光一闪,她突然跳起来,拉动窗把手,拉开窗户又抬起纱窗。
如果阳光进不来,至少要让雨珠飘进来。
难闻的风带着雨水钻进屋子里,濛濛小雨沾湿了她半边身体,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
她从脚边捡起一根圆珠笔,翻开日记本,思考着要在上面写什么才好。
当亚瑟打开家门,就看见窗户大敞着,萨莫闭着眼,靠在玻璃上睡着了,笔记本扔在一边,里面夹了一根圆珠笔。
她在毯子下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肮脏的雨水在屋里落下许多泥点,阳台上已经蒙了一层潮湿的灰尘。
亚瑟一惊,大步迈过去,把窗户关上。
“萨莫”她大喊了一声,女人只是颤了颤睫毛,没有醒过来。
她蹲下去,伸手两只手摸萨莫的体温,女人的皮肤带着雨水的寒气,只透出一点点身体内部的温度。亚瑟仔细地反复确认萨莫的体温正常,才松了一口。
他这才发觉萨莫的脸上也有雨珠带来的泥点子,十分滑稽地贴在半边脸颊上。他用手指头粗糙地拭了一遍萨莫的脸。
手掌下的皮肤娇嫩光滑,亚瑟本来揩着脸颊的手渐渐移到鼻梁上。
这该有个疤的。
亚瑟轻抚着手下无暇的皮肤,眼神阴翳。
那里,这里她身上该有很多疤的。
那些他处理过,抚摸过,亲吻过的疤都不见了。
但又多了一道他不知道的疤痕。
男人的手摸上额头上浅浅的疤痕。
亚瑟心中的野草在疯长。
他不喜欢这道疤,不该有这道疤的。
他想让这道疤消失,让其他的伤疤回来。
指甲不自觉地抓了几下,留下几道红痕。
一直没声没息的女人“唔”了一声,睫毛飞颤,眼看着要张开眼。
亚瑟收回手,瞧着萨莫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开。
他不喜欢她现在的眼睛,他们本就不大像,她变成黑发和深绿瞳孔后就更不像了。
头发尚且还能拉直、染回来,那双眼睛要怎么办
他所憎恶的眼睛不大清醒地瞧着他,初醒的女人还在幻觉中,双唇微微张开,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
亚瑟冷眼等着她会叫谁。
第一个音节还没蹦出来,萨莫眨了眨眼,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又把那个名字咽回去了。
她要叫谁
亚瑟疯狂地想要知道。
当她每天睁开眼,会希望谁在身边
“亚瑟”萨莫无力地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要偏向执拗的想法。
“我饿了。”
“稍等,我买了吐司和培根。”
亚瑟收回目光,回到门口将装有食材的购物袋提进厨房。
萨莫把阴湿的毯子从身上扒下来,赤脚跟了过去,从他身后偷了一片吐司迅速地吃了下去,然后伸手又拿了一片。
“你中午没好好吃饭吗”亚瑟疑惑地问。
萨莫嚼着吐司,嘟嘟囔囔地说“睡过去了”
亚瑟睁了下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一直睡到现在吗”
萨莫沮丧地点头。
亚瑟撇过头,道“明天开始,中午我会给你打电话。”
“哦”
亚瑟切着面包,觑将正吃个不停的女人,不动声色地想“药效好像过猛了,先减以四分之一试试看。”
萨莫在他身后舔着手上的面包渣,眯起了眼睛。
“如果明天睡眠时间减少的话不。”萨莫心中祈祷“拜托了亚瑟,向我证明你没下药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