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消失的天女（六）

    第三十四章消失的天女（六）

    梧雄飞看着气氛温馨的一大一小，心却在不断地往下沉。他不是翔太那样的小孩子，可以随随便便被对方那种拙劣的谎言欺骗。

    但看着一脸期待的翔太，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你在撒谎吧”这种话来。

    “好了，既然千鸟的手术已经结束，我们就不要杵在这了。翔太也需要休息。”

    桑原雪奈站起身，看向正注视着自己的雄飞道：“对了，你们那个同伴，我记得叫十夜吧，他刚才也受了点伤，现在应该已经和你们梧家的保镖一起回去了。”

    “……这样啊，谢了，我现在就和他们联系。”

    雄飞终究是把满肚子疑问都咽了回去。少年上前牵起翔太的手，二人一同先雪奈一步，同玉藻京介一起离开了。

    少女则在目送三人消失在转角处后，转头看着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夏目。她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谢谢你，桑原同学。”

    “不……你没必要这么说。最后我还是搞砸了……果然我不太适合干这种工作。”

    少女想起了一些往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总是这样……所以根本没必要跟我这种人道谢。好了，把她给我吧。”

    雪奈指的，是夏目手中的那把已经破损的红木梳。

    “既然都已经和那孩子说好了，言而无信可不行，不是吗？”

    “……说得也是。”

    茶色头发的青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他伸出手，摊开的手心中，静静地躺着那位已经消失的付丧神的本体。

    “果然……还是得谢谢你。”

    他近乎喃喃自语般地，小声地说着。

    从医院出来，雪奈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到深夜2点了。

    电车公交车肯定早就停运了，而她的自行车此刻则被扔在公寓楼下的停车棚里。至于出租车……少女看了眼自己身上之前在研究所里搀扶十夜时被弄上的，此刻早已变成棕褐色的大片血迹，非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就她这一身血衣，在犯罪率偏高的米花町，如果今晚真的有哪位司机敢载她，她就跟那位大哥姓。

    11月的夜晚，气温已经比之前两个月低了许多。少女顶着寒风走在寂静的人行道上，看着两边明亮的路灯，以及街边依旧在营业的便利店，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雪奈没回头，继续向前走着。谁知那车并没有超过缓步前行的少女，反倒是在靠近她后就减慢了自己的速度。

    少女侧过脸，看到了自己身旁那辆熟悉的白色马自达 RX-7。

    “晚上好，雪奈小姐。”

    “安室先生？！”

    桑原雪奈惊讶地看着坐在驾驶座里朝她打招呼的金发男人。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被噎了一下，明知对方这句话毫无深意，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我该问的问题吧。”

    安室透今晚确实有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行动需要完成。

    然而就在刚才，他和他的部下不仅从工藤家无功而返，还反倒被对手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次的行动，毫无疑问可以算是以失败收场了。不过至少那个男人的出现，证实了他的推测是正确的，所以他们也并非毫无收获。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路边碰上桑原雪奈，这当然也不只是单纯的巧合。

    就在安室透离开工藤家，指挥埋伏在周围的部下撤退并安排后续工作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如雷鸣般响亮的引擎声，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

    是的，头顶上。

    然而下一秒，男人就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听到这个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扰民的噪音。

    紧接着，他甚至不用专门抬起头看向夜空。就能见到一辆燃烧着火焰的巨大摩托，无比拉风地从毫无知觉的众人头顶飞速穿过。而它的骑手，竟然是一只异常巨大的猫？！

    他就是那个时候看到的桑原雪奈——在那辆双人摩托的副驾上。

    在这之后，男人注意到那道明亮的火焰一路疾驰，往杯户市立医院的方向去了。他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当他手边的任务结束后，鬼使神差的，男人还是驱车前往了医院。

    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距离他看到摩托，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那名少女应该早已离开了才对。

    然而最终，青年还是在路边看到了那个令自己感到熟悉的背影。

    “哦……就……我有朋友受伤了，所以去了医院。因为她现在已经没事了，所以我也就准备回家收拾一下。”

    雪奈歪了歪脑袋，省略了一些比较麻烦的地方，简单地向男人陈述着部分事实。

    语毕，她看向他问道：“那安室先生呢？有工作？”

    “是啊，我也刚忙完。”

    金发青年温和地笑了笑，将车门的自动锁打开：

    “你现在是要回家吧，上车，我送你。”

    “欸，可以吗？”

    “没关系的，让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在路上走更不好吧。而且我记得你家离这里有段距离了不是吗？”

    面对男人的邀请，雪奈挠了挠头，有些不自然地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就麻烦你了。”

    待少女上了车，安室透才发现她衣服上沾染的大片血迹。不过从桑原雪奈的个人情况来看，受伤的肯定不是她自己就是了。结合对方刚才说的“有朋友受伤”，和飞驰在夜空中的摩托，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可能并没有少女说的那么简单。

    “说起来，我刚才看到了一辆在天上飞的摩托车。雪奈小姐知道那是什么吗？”

    “啊，安室先生看到了啊。”

    “是啊……因为声音很大嘛，当时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少女扭头看了一眼目不转睛地开着车的男人，见他神色正常，想了想便诚实地回答道：“那是火车小姐的哈雷摩托……嗯……顺便一提你看到的那个时候我本人应该也坐在上面。”

    “这……这样啊。等一下，‘火车’是我想的那个火车吗？！”

    “如果你想的是那个传说中会出现在墓场中和葬礼上，夺取死人尸体的猫妖，那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火车小姐今天只是临时帮忙把我送去医院而已，她早就已经不再胡作非为了哦，现在在替地府工作来着。”

    “原来如此……不过传说中出现的一般不都是木板车吗？”

    “啊，那个啊。据说以前确实是用木板车，不过因为没什么防护措施很容易让乘坐的亡者摔下去。后来到了现代就换成了摩托。”

    热心科普意犹未尽的少女又添了一句：“顺便一提，传说火车出现会伴随着雷声，不过那其实是……嗯……引擎声……”

    沉默了一会儿，安室透艰难地回答道：“确实很像雷声……不过雪奈小姐是在友人入院抢救后才赶过去的吗？”

    “应该说是我当时看到千鸟受伤，但当时她说她弟弟还在大楼里。所以我就让猫咪老师先送千鸟去医院，自己则留下来把她弟弟给找出来了。”

    男人在少女语焉不详的解释中捕捉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名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你说的千鸟，是指来间千鸟小姐吗？”

    “安室先生……认识千鸟？”

    “不。”

    感到身旁的少女忽然绷紧了自己的气息，怕她误会的男人冷静地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之前在路边帮助了一位名叫椿的……付丧神？她当时急着找夏目君，是我带她去的。来间千鸟这个名字也是在她那里听到的……你们今晚其实是去营救这位千鸟小姐和她弟弟的，是吗？”

    “……这样啊……原来帮助了椿的恩人就是安室先生吗……”

    雪奈想起椿之前跟大家讲过的经历，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说起来，椿小姐还好吗？救出了那两个孩子，她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安室先生，你知道吗？付丧神虽然大多数都因为年代和自身的原因，在妖怪中都是非常弱小的存在……”

    桑原雪奈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她只是将口袋中的手帕取了出来。里面包着的，正是她从夏目那里拿到的，梳子的残骸。

    “但他们却可以选择自己想要代替的人或妖，以自身……替他们承受灾难。”

    青年心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男人扭头看向所答非所问的少女，第一眼就看到了摊开在她掌心的手帕，以及上面的残骸————

    在木梳上，他依稀看到了椿花的纹样，同那位付丧神小姐身上如出一辙。

    受伤的来间千鸟，抢救室，浑身是血的桑原雪奈，付丧神的献身之力，以及这破碎的木梳。

    安室透忽然意识到，他可能不会再看到那个弱小到连野猫都能欺负，却依旧踏上未知的旅途，只为守护自己家人的，那位勇敢的妖怪小姐了。

    “安室先生，虽然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妖怪，都像人们口耳相传的那般邪恶……但……其实……也是有好的妖怪的……”

    少女低着头，盯着自己手中的残骸小声地说。

    “……嗯，我知道。”

    青年抬了抬手，他原本想摸一摸自己面前那个低垂的脑袋。但伸出手便察觉到了不妥，于是改变初衷，发动了停靠在路边的爱车。

    “人类也是这样的。”

    少女听到身边的男人如此说道。

    之后，安室透将桑原雪奈送到了她的公寓门口，两人一路无话。

    少女下车的时候，眼尖的男人看到副驾座的座位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U盘。正当他想开口叫住已经关上车门的桑原雪奈，提醒她东西忘了的时候。对方却仿佛已经从刚才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一般，笑吟吟地从窗户中看向他。

    “安室先生刚才说的没错，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是一样的。所以我才会喜欢他们哦……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

    雪奈看着男人灰蓝色的眼睛，继续道：“我觉得安室先生也是一位非常温柔的人，谢谢你。这个U盘，就当作你帮过椿，还有送我回来的谢礼啦！”

    她狡黠地朝拿起了U盘的男人眨了眨眼。

    “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把它用在正确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