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消失的天女（五）

    第三十三章消失的天女（五）

    来间千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身旁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河流，脚下则是大片大片鲜红的彼岸花。

    “……这里是？对了……我……”

    少女回想起自己被梧雄飞从研究所救出的经过。那个时候，她看到拐角处有人影闪现，便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心爱的人面前。但奇怪的是，此刻的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我……我这是……死了吗？”

    她喃喃自语着，开始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岸行走在这片空旷而寂静的花海中。

    此刻，千鸟的心中却并没有恐惧之感。雄飞来救她了，雪奈姐姐也来救她了。少女相信，在他们的努力下，翔太会没事的。虽然心中还有对于翔太的不舍，但少女却并不畏惧死亡。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马上就会来找你们了吧。）

    “千鸟……千鸟……”

    然而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不断呼唤着她名字的声音。同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微弱如萤火一般的亮光。这亮光逐渐扩散，最终，在千鸟的眼前，光芒形成了一个她十分熟悉的身影。

    “……椿……小姐？”

    那是椿，是自千鸟的父母身亡后，在夏目的到来下苏醒的付丧神。但这时的她，却与平常有些不同。

    不知为何，原本小得能在千鸟肩膀上跳舞的椿，此刻的身形居然和常人无异。她和服上大朵大朵的红椿鲜艳得仿佛在燃烧一般，甚至压过了满地鲜红的彼岸花。千鸟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小小的付丧神，其实也是一位可以媲美天女的美人。

    “椿小姐！你……你的身体……对了，这里是？”

    “这里是生与死的交接，常世与现世的缝隙。”

    美丽的付丧神这么说着，牵起了少女的手向前走着。千鸟感到她的手有些冰凉，但她并没有松开。

    “呐……椿小姐，我果然已经死了吧……”

    少女看着一言不发拉着她前行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和自己平常无异的笑容。

    “不知道在那个世界，我能不能见到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呢……好想向他们说声对不起啊。椿小姐……”

    “不，你暂时还见不到他们哦。”

    椿打断了少女的话语，同时她也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了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

    “千鸟不会死的。所以你暂时，还见不到翠子他们哦。”

    “……欸？”

    黑发的女人静静地微笑着。千鸟呆楞楞地看着对方，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女人的手。但当少女下意识低头看向二人交握的双手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快去吧。”

    来间千鸟看到那名黑发黑眼的付丧神笑着对自己道：

    “大家还在等你呢。”

    “等等！！椿……”

    没等千鸟把话说完，她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接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她往空中吸去。

    在少女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着依旧站在花海中，笑着看向自己的女人。

    （那你呢？椿小姐……要去哪里？）

    还未能将这句话说出口，来间千鸟的世界便再度陷入黑暗中。

    杯户市立医院——

    在一番紧张的等待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坐在门口的梧雄飞，在看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后，激动地站了起来。

    “医生！她……千鸟她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虽然病人的心跳曾经一度停止，但在我们的抢救下，最终还是恢复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摘下口罩的医生和蔼地对雄飞说道：“接下来只要再度过48小时的危险期，她应该就能够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雄飞紧绷的精神总算是稍稍松懈了一点。他下意识看向身边，却发现此刻只有他一人站在手术室的门口。那个自称是千鸟朋友的男人并没有同他一起过来。扭过头，雄飞看到那个茶色头发的青年依旧坐在不远处的座椅上，手上不知道握着什么东西，脸色白的可怕。

    “那个……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雄飞走回座椅前，想向同样等待结果的青年传达这个好消息。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夏目贵志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单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少年。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已经断裂的梳子，努力调动嘴角的肌肉，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自然的微笑。

    “话说回来，那个和我们一起来的小家伙到底……”

    雄飞好奇地看向四周，他说的就是那个身穿和服的付丧神。自从千鸟被推进手术室后，那个小小的女生忽然变大又忽然消失，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问身边这个名叫夏目的青年嘛，他俩又没那么熟。自认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时机的少年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满足一下刚才的好奇心了。

    “……她……”

    “她消失了。”

    从梧雄飞身后传出了另一个优雅的男中音，解答了他的疑问。夏目抬起头，看到身穿手术服的玉藻京介此刻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玉藻先生……！”

    “什……等一下，‘消失’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俊朗的金发医生一脸平静地走到夏目的身边，将他一直放在腿边的手拿了起来。

    雄飞看到，青年手中正握着一把已经裂成两半的红色梳子。

    “她刚才用自己的命换了里面那个小姑娘的命，所以她消失了。象征她本体的梳子坏了就是证据。懂了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雄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位刚刚做完手术的医生，想从男人的表情上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但当他询问的目光看向金发男人身边的夏目时，后者只是神色悲哀地看了他一眼，便一语不发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雄飞哥哥！！”

    正当梧雄飞想要大声质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道幼小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走廊上传来。少年扭头看去，发现千鸟的弟弟来间翔太正匆匆跑向他们的所在处，身后还跟着那个名叫桑原雪奈的褐发少女。

    “翔太！！”

    雄飞惊讶地冲了上去，他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了翔太身上可以看见的每一片地方，确认这个孩子毫发无伤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翔太，你们怎么来这里的？”

    “大猫骑着摩托车把我们送过来的哟！”

    “……哈？”

    就在雄飞对着小男孩嘘寒问暖的空当，另一边雪奈也和其他二人交谈了起来。

    “手术怎么样？”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怎么样。”

    刚刚把某个难缠的始祖打包送到亲临现场的上司手里，又坐着火车小姐的哈雷摩托一路疾驰来到医院的雪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语焉不详的金发妖狐。接着又在某人的眼神示意下，看到了一旁脸色惨白的夏目。

    “夏目君，发生什么事了吗？”

    “……”

    茶色头发的青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伸出手，向她展示了那枚已经损坏了的梳子。

    “一命……换一命……”

    听着对方仿佛是竭尽全力，才吐出的几个字眼。桑原雪奈原本还算是稍霁的脸色猛然沉了下去。

    半晌，她看向身后还在交流的一大一小，压得有些低沉的嗓音中隐隐透出了些许怒气：

    “……我还是下手轻了……该死的……”

    看着少女衣服上明显不是她自己的血迹，以及她算得上凶恶的神色。玉藻京介默默地在内心给那些可怜虫们画了几个十字。上次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倒霉蛋，最终的结果……啧啧啧。

    “雪奈姐姐！”

    听到翔太的呼唤，少女一秒切换了自己的表情，和颜悦色地蹲下身笑咪咪地看向一脸兴奋的小男孩。

    “怎么了翔太？”

    “雄飞哥哥说我姐姐没事了！真是太好了！谢谢雪奈姐姐能来救我们……哦对，还有桐谷医生的事也谢谢你！”

    褐发的少女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即便站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她摸着小男孩的头道：“翔太真是太客气了。千鸟是我们的朋友，朋友遇到危险当然要去帮助他了呀。”

    “是……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小男孩有些似懂非懂，但随即他的注意力便从这个问题上转移了开来。

    “对了！椿小姐呢？姐姐你刚才不是和我说她在我姐姐这里吗？”

    瞬间，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冷场状态。

    正当夏目思索着该如何告诉面前这个小男孩那个残酷的事实的时候，雪奈却先他一步开口说道：“椿的话……她现在睡着了哟。”

    “睡……睡着了？”

    “是的。”

    少女面色不变，继续欺骗着眼前单纯的男孩：“因为椿为了找我们帮忙，吃了很多苦，耗费了很多精力，所以她现在需要休息。在知道你姐姐平安无事以后，就陷入休眠状态了哟。”

    “休眠……是指冬眠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

    “那……椿小姐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呢？”

    雪奈看着面露担忧之色的孩子，只是轻轻地拢住了他有些发凉的小手，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眼睛。

    “抱歉，这个……姐姐也不知道。因为妖怪的寿命是很长很长的，所以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一次短暂的睡眠，但对我们来说，这段时间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有可能。”

    “……就像奶奶和椿小姐那样吗？”

    “对，就像那样。”

    年纪不大却意外早熟的小男孩思索了一小会儿，便目光坚定地回答道：“那也没关系，我和姐姐会乖乖地等，绝对不会去打扰她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雪奈并没有喜形于色，她只是又摸了摸翔太毛茸茸的发顶，温柔地看着他：

    “真是个好孩子。等你姐姐醒过来，我就把藏着睡着的椿的那把小梳子还给你们，怎么样？”

    “好！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无知无觉的孩子和表情丝毫看不出破绽水的桑原雪奈，夏目贵志没有说话。

    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青年只是徒劳地再次握紧了手中裂成两半的梳子，哪怕将自己的手咯得生疼，也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