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胶着的场面,因着出现的男子,静了下来。
洛旎旎一时间有些愣怔,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个人。阳光下,却又真真切切,那人身姿挺拔,面目如玉。
邵予璟一步步走着,越过众人,清风掀起他的袍角,腰间的环形紫玉闪着莹润的光泽。对于身边之事,他未看一眼,也无兴趣。
直到与自己擦肩而过,宽大的衣袖轻扫洛旎旎的手臂。她脸上的布巾微微一动,眼中现了一丝波澜。
重生的第一天,就碰到他了吗?
“这可不挡住路了吗?”于婆子赶紧让到一边。心中更是为刚才说错话而懊悔,万一被哪个多嘴的传出去,她的舌头可别想要了。
来昭阳观的贵人不少,万一惹上哪一家,侯府到最后还是拿她问罪。
想到这儿,于婆子不免又暗暗剜了洛旎旎两眼。姑娘家不老实呆在家里,非得出来惹麻烦。
本以为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说起话来还是挺厉害的。
不过说回来,刘氏到底还没死,将来的事也不敢说。于婆子想,既然洛旎旎揽下了所有责任,就让她折腾去!
柳叶挣开家丁,回到车上照顾刘氏。让车夫赶着马车继续向前。
于婆子和几个家丁站在路旁,让着前后两辆马车过去。
洛旎旎没有走,站在原地,“于妈妈,叫两个人跟我上山。”
这不就是得寸进尺?于婆子嘴角一抽,“姑娘又要做什么?”
“马车上还捎了东西,我可搬不动。”既然都追她到山前了,凭什么不支使他们?
洛旎旎说完,直接转身往山门走去,并不等于婆子的答复。这些只是洛家的下人,她才是主子!
于婆子看着少女摇曳的身姿,低低啐了一口,“不定这么一折腾,就撑不住了!”
去昭阳观,要走不少的石阶。柳叶背着刘氏,一步步走得踏实。后面跟着两个搬着东西的家丁。
而洛旎旎落在最后面,望着数不清的石阶,她叹了口气。这才爬了几级,身子便开始发虚。
额头渗出一层汗珠,身上香气开始浓郁。她只有走去路旁树下休息。
抬头便看到走得很远的青色人影。邵予璟怎么会出现在双峰山,还是说他前世也来过这里?
洛旎旎记得,邵予璟进京应该是在八月份,经皇帝传召。后来,颁旨封为摄政王。现在才四月,他怎么就来了?
而且邵予璟的身边只跟了一个随从,马车也很低调。这与他前世的张扬倒是不太像。
虽说前世没见过邵予璟,但是关于他的传言,洛旎旎可听了不少。
邵家是异姓王,为大越镇守北关。邵予璟更是,自小在刀光血影中长大,见惯了残杀屠戮,所以为人冷酷无情。
成为摄政王之后,更是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生活挥霍无度,吃穿用度精致的令人发指……弄得一堂朝臣敢怒不敢言。
但就是这样冷血的一个人,却长了一副好皮相。除却那一身冰冷不说,到是谪仙一样的相貌。
日头渐渐西沉,洛旎旎终于到了昭阳观门前,一个小道士走上来引路。
“姑娘,请。”
想来柳叶已经跟观里的人说好了,洛旎旎便跟着小道士进了道观。
“齐清道长可在?”洛旎旎问。
齐清是昭阳观里的道士,与洛旎旎的祖父有些交情。行为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是也有治疗一些其难杂症的本事。
所以,洛旎旎带刘氏来昭阳观,一个目的也是让齐清帮着看看这所谓的痨病。
“师叔应该在后竹林,姑娘请跟我来。”小道士面目清秀,十二三岁。
解了脸上的布巾,洛旎旎跟在小道士后面。
刘氏现在应该已经安排下了。因为时常会有香客前来,观里也准备有客房。
到底是修行之人的地方,昭阳观环境清幽,一进大门便是一股清爽之气。正殿外一个大大的石质香炉,刻着精美的道家纹路,中间苍劲有力“道法自然”四个大字。
一路跟着小道士往道观深处的竹林走去,洛旎旎曾来过这里几次。
“师叔就在里面,姑娘请。”小道士指着一条通幽小径,伸手作请。
“谢过小道长!”洛旎旎弯腰回礼。
竹子高大,直直的好像要伸到天上。竹叶飒飒,调皮的风在林子里乱钻。这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洛旎旎知道,前方一座六角小亭,小亭里有……一个男人!
她停下脚步,不再往前。亭中的青色身影,坐在石桌前,手里捏着一枚黑子,眼睛盯着面前的棋盘,神情专注。
可不就是先一步来到观里的邵予璟!
这个未来心狠手辣的摄政王,洛旎旎不想招惹。见齐清也不在这里,便想着先离去。
转身刚走了两步,洛旎旎又停住了。
按前世来算,邵予璟八月进京,现在才四月,那么中间的时日是在哪里?难不成他就住在这昭阳观?
这个想法让洛旎旎吓了一跳。放在平时是没什么,可是现在刘氏送来了观里。要是让邵予璟知道他和一个得了痨病的留在这里……
搞不好,以他的手段,直接让人一把火烧了刘氏!
还是上前说清楚的好。洛旎旎心中打鼓,只是这活阎罗可会是个好说话的?
山风吹进小亭,邵予璟纹丝不动。余光中,刚才有些仓促离开的粉色身影,此刻又折了回来。
轻轻落下一子,棋盘上黑白棋杀成一片,场面胶着。
他眉微皱,盯着棋盘若有所思。小亭外五步远,站着轻盈单薄的身影,好似风一大就会被吹走。
“公子!”洛旎旎小心的叫了声,看了眼邵予璟的脸色,猜不出他的喜怒。
男女大防,这种行为的确太大胆。以前,洛旎旎是不会做这种私下和陌生男人说话的事儿,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想重蹈上世覆辙。
亭里的男人并没有应她,全部心思放在棋盘上。
洛旎旎捏紧了手心,面对这个冷傲的人,哪怕她做过鬼,还是觉得害怕。
“刚才冲撞了,望您见谅。”洛旎旎声音越发的小,“我家的夫人在观里养病,到时候还希望别打搅到您!”
话就要先说出来,到时候他真知道了刘氏的病,自己也是事先来提醒过的。
好听的声音像春日破冰的山泉,又像相碰的上好珠玉。
邵予璟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枚棋子,轻描淡写的看去亭外。女子摘下布巾的脸,赛花一样的美貌,看上去弱不禁风,胆小的像只兔子!
他收回视线,这样的女子除了一副皮囊,再无他用。
被这样一看,洛旎旎更加紧张。邵予璟手上有多少人命,根本数不过来,她还跑来跟他说话。刚消下去的汗,重新冒了出来。
一丝香气飘进小亭,邵予璟皱眉,掏出雪白的帕子,捂上自己的唇鼻。
他看看四周,只是一片清脆的竹林。
“以竹林为界,以西,不准踏足!”邵予璟淡淡吐出几个字。
洛旎旎抬头,“知道了。”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想着既然都说了,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小女子告退!”
说完,洛旎旎转身,脸上轻松了些。和这活阎罗说话,简直折寿。她轻迈莲步,准备离开。
“且慢!”
这一声,洛旎旎又冒了一层汗。她只能回头,“您还有事?”
邵予璟睥了一眼,手指着棋盘,“过来,你落个白子再走!”
洛旎旎犹豫了一下,走进了亭子。对面坐的正是放自己自由的人,咫尺之遥。前次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一具枯骨。
水葱一样的手指,轻轻夹了颗白棋。洛旎旎盯着棋盘,余光中的邵予璟还是用帕子捂着半边脸,想来是爱干净到极致。
棋盘诡异,她不知道该如何落子,当然最担心的是惹到对面的人。
“很难?”邵予璟抬头。
女子纤长的眼睫,呼扇两下,手指紧捏棋子,指尖泛白。
她怕他,他看出来了!
“啪”,白棋轻轻落下。
“好了!”洛旎旎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脚跟早已不稳,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邵予璟手中的黑棋不落,双眼微垂,似笑非笑。这倒是赢得容易,果然长得美的女人只适合做金丝雀。
只是?他手中帕子松了松,鼻间全是淡淡的甜香气,不属于任何一种熏香,更像是花香……
洛旎旎见邵予璟始终不落棋,抬眼看过去。不巧正与对方视线相交,她轻轻收回目光。
那双眼睛倒是没变,还是那般深沉,让人无法参透他的心思。
日头已经落西,竹林变的暗了。风进了小亭,吹散了弥漫的淡淡香气。也让邵予璟最终落了棋子。
“我要回去了,家人还在等着。”洛旎旎道,身子走出六角亭,“您继续!”
再不走,她可真就晕在这里了。
“竹林为界,包括竹林!”邵予璟没了下棋的兴趣,这女子是故意落败。
洛旎旎应了声是。走上狭窄的石径,踩过残留在上面的落叶。她现在身心俱疲,只想躺下睡一觉。
刚走到尽头,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洛旎旎皱眉看着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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