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翠外出办事,回来时遇到了被小兰拦在外头的二小姐,手里还拎着一盒庆芳斋的糕点。
估摸等了有一会儿,那孱弱的身子,瞧着就像是要倒下。
“大姐姐是不是生我气了?”
盈翠上前,笑眯眯的替小兰解难题:“那要问二小姐做什么惹得小姐生气了。”
“我、我什么也没做,原以为是大姐姐在里头我都拼命拦了,谁想……”
“二小姐怎么能这么想小姐,亏得小姐平日里待二小姐不薄,这等毁名节的事二小姐张口就来,可有真心替小姐想过!”
赵诗诗被盈翠怼了个哑口无言,脸色倏凝,险些绷不住:“你一个丫鬟凭何质疑我对大姐姐的心意!”
“盈翠不敢。”盈翠作乖顺状,笑眯眯道,“只不过小姐吩咐,这时顾不上二小姐。”
那‘顾不上’三个字咬得重了些,透出些别样意味来,可一晃眼,盈翠又是那样低眉顺眼的,恍若自己错觉。赵诗诗碰了个软钉子,只得怏怏提着盒子离开,出了今个这档子事,赵菁菁受了打击让她暗生欢喜,可又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预感。
不过赵诗诗要嫁齐景浩这事,怕是彻底黄了。
第二天一早,姐妹三人被叫到了前厅,赵国公在那儿等着她们。
赵菁菁是头个到的,眉眼间染上一丝忧郁之色,见了面,便是先幽幽瞅了赵国公一眼,直把赵国公看的心气儿往上窜。
“父亲。”赵菁菁洇着鼻音,走过去抱住了她爹,“看来祖宗早有预示,就是知道齐景浩为人,他……他真是荒唐!”
这话半真掺假,只是说着说着,却融了她那一世的最后凄凉心境,满身彻骨的寒意仿佛抱着爹胖胖的身体有了温暖着落。
赵国公自女儿长大后就甚少感受到这样子亲昵撒娇,满心触动的同时更是心疼坏了,“菁菁放心,父亲会给你做主,他齐家教出这样的儿子,做出那样的事,也合该他有教训。”
越佩茹进门便听着这一句,心头怦怦直跳:“伯父……”旋即看到了赵菁菁发红的眼眶,关切问道,“菁菁你没事吧?”
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赵菁菁略带审视地凝视着她,已然知道她昨儿夜里出去的事,去向再清楚不过。
许是齐景浩又给了她底气,方才见她进来时的模样,可比昨天回来时好了许多。
赵诗诗随后到,见赵国公也是两眼红红的,脸上似乎还有哭过的痕迹,上前请安:“父亲,大姐姐,佩茹表姐。”
果然,赵国公挑了下眉,觑着她这模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回父亲,是女儿昨个做错了事情。”她噗通一下跪下,“险些累及了大姐姐的名声,我是关心则乱,看到大姐姐的两个丫鬟在,才误以为、误以为……”话没说完,先怯怯看了赵菁菁一眼,满是自责歉疚。
明明说着自个错,偏生叫人觉出天大的委屈来。
这就是赵诗诗的本事,同她那姨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本事。
可她那动不动就泫然若泣的做派,哪有赵菁菁这偶然一次的杀伤力大,她偎靠着赵国公轻轻啜泣了声,比她还要可怜:“没想到在妹妹眼里,我竟是那样的人,难道我会这样不知礼数?置国公府于不顾?”
“胡闹!”赵国公虽平日里不管后宅之事,却也清楚知道寒山寺一事倘若有半分意外,会给国公府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原来只是觉得女儿年纪小不会处理,蠢笨了些,听菁菁这么一说,赵国公嚼出些心寒来:“看来是你姨娘对你疏忽管教,往后多花些心思在课业女红上,少出门去。”
赵诗诗瞠圆了双目,饱含水光,这一回却是实实在在的委屈与不甘,然而在赵国公威严注视下只敢怯懦应了声‘是’。
赵家从来都只有一个草包赵菁菁,余下几个,算上表小姐在内,哪个不是按名门淑女的样儿来教的,琴棋书画,样样通学,可偏偏就是那草包得了父亲的宠,纵容肆意。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里,垂下的眼里满是嫉恨。
不,这次还是她赢了,齐家的婚事父亲退定了,这么一来,要再想寻一门合乎心意的可就不容易了。
纵观郾城,越是大户人家水越浑,像齐家那样节节攀高,家底殷实、家风又好的少之又少,高门贵女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得低嫁!
赵菁菁对赵诗诗所妒并无兴趣,而是看向了越佩茹:“表姐刚是有什么要说的?”
越佩茹深知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笑着上前挽住了她安抚:“是想着你今个心情可好些,不若我陪着你去荷花园或是别个你喜欢去的地方散散心。”
“表姐对我真好。”赵菁菁嘴角抿开了笑意,“不过我想先陪父亲用朝食,等会儿父亲陪我去广芳园可好?”
“你这是惦记打南方来的新厨子?”赵国公闻言冲淡了一丝事件带来的不快,听她贪嘴稍稍放了点心,过去她对齐家小子情根深种,如今能放下再好不过。
父女俩独处的时光,连赵诗诗都插不进去,只有羡慕的份,何况是越佩茹这外人了。
看着相携离开的父女背影,越佩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恍惚,随即是迫切的希冀,她再清楚自己的境地不过了,愈是清楚愈是清醒,那是她‘生’的希望,绝不容任何人阻挠!
景浩说过能有法子证明他是被下了药的,齐家的势力摆在那,只要找到布局陷害之人,一切都会好转的……
相距广芳园数十里外的花巷酒楼,齐景浩一身锦衣现身于此,身边随从遮挡,快速上了二楼。
酒楼正对面便是金香阁。
“公子,那名叫丁香的春娘两日前就赎了身,小的们翻遍了郾城角角落落都没发现春娘踪迹,怕是已经潜逃出城。”
“那就给我出城搜!”
“是,公子!”
待手下一行人领命离去后,包间里只余下齐景浩孤身喝闷酒。
那日喝那壶茶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似乎是撞上那名花娘后才开始就迷迷糊糊的……想到此,他眼底划过一抹戾气,猛然捏住酒杯甩在了地上,‘砰’的碎裂声响骤然回荡,然而解不了他心中半分愤怒。
这件事让他成了整个郾城的笑话,还影响到了他的仕途,要知道当今的太皇太后甚是信奉佛法,这么一闹,同僚们可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仇他必报无疑。
齐景浩目光阴测测地凝向了金香阁的牌匾所在。
问题症结都在那名春娘身上,人非找到不可!
“传我吩咐下去,若金香阁交不出那名春娘,今后就别想在这花巷中继续营生!”
“公子……”那随从有些犹豫想劝说,然而只对上一眼,就不敢有疑,匆匆应‘是’!
那随从刚打开门正要离去,却被门口来人堵得逼退了一步。“你……”
随之进门的年轻男子锦衣玉冠,好生俊朗,眉眼轻佻,又无端添了几分风月雅痞之气,此刻笑吟吟地觑着齐景浩的方向。
“齐公子,这么巧啊,刚才就觉得进门的人像你,这才过来看一看,正好要找你呢。”霍长渊把拢了手里边拿着的金丝边镂空扇面,笑得皆是得逞之意。
“不知江林王世子找齐某所为何事?”齐景浩莫名生了一丝防备,这一位名声狼藉,他与他素来不熟。
“自然是想向齐兄讨教一二,究竟是什么样的花娘能勾得齐兄这样的人都神魂颠倒,不顾佛法礼教,只想一度春宵,那必然是惊天动地,天姿国色!本世子也想瞧瞧。”
霍长渊说得有多诚挚,这话在齐景浩伤口上撒的盐就有多重,然而碍于身份却发作不得。好半天,他的脸色青转白,白转红,最后彻底化成了锅底一般的黑,闷声道不奉陪,便拂袖离去。
“嗳,齐兄,何必这样小气呢!不看便不看,你要是有这等好路子也捎上我一块呀!”霍长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逼得齐景浩的步子越走越快。
而被撇在包间的霍长渊是真好奇,扇面轻轻捶了两下手心,有了主意:“你们去,照着齐景浩那些人去查,查到那春娘所在就直接送去小院子。”
他抿嘴邪魅一笑:“爷最喜欢的就是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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