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浩扬言掘地三尺都要找到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而花巷中,但凡做这些烟花买卖的,背后都那么一二主撑着,齐景浩所说的追责,最后也不了了之。
传了有四五日后,明面儿上看着没有动静的齐家,在第六日午后,齐夫人亲自拜访到了赵国公府。
沿池塘的小阁楼内,席子遮阳,靠着窗的架上摆了厚厚的冰,风由外送入,阁楼内沁着一股凉意。
刚沏好的早春茶奉在桌上,齐夫人笑靥颜颜的说着自己那个幼女,与赵慕慕差不多年纪,深得她与丈夫的喜欢。
齐夫人要比严氏年长些许,但保养的十分不错,平日里又是爱笑的人,所以瞧着格外令人觉得亲切:“宫中在为平安郡主选伴读,你可知道?”
严氏点了点头:“听说了。”
“你与国公可商量了?是否要送慕慕去试选。”
“不去了,那丫头在家散漫惯了,宫里规矩多,怕她做不好惹人笑话。”
“赵夫人这话可说笑了,谁不知严家出了名的教女严,你若说慕慕要闹笑话,我家那一个怕是要掀翻天,再者说,郡主伴读与其余不同,都是捧着的……”
严氏眉眼间带着些笑意,只听不说,便还是没打算将女儿送入宫去试选郡主伴读。
但齐夫人却是句句在理:“太子妃仅育有这么一双儿女,伴读身份入宫,将来说亲嫁人,身份也高一些,国公府里姑娘好几位,你该为慕慕多考虑些。”
严氏握着茶杯的手一顿,道了句:“齐夫人说的是,我会好好考虑。”
听她如此,齐夫人又念叨了几句入宫做伴读的好,末了便将话引到了赵菁菁的身上,笑眯眯道:“菁菁那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日日盼着她早日嫁入我齐家,我啊也好将中馈之事交给她,偷闲一番。”
“新嫁妇哪能这么快熟悉家中事务,我嫁入国公府半年后,国公才将大小事务交托与我,更何况是齐家这么大的家业,不管齐公子何时娶,齐夫人你都还得顾着一阵子。”
“换做别人我不放心,菁菁我还能不放心的,她与景浩青梅竹马,她的秉性我也最清楚,听说这些年来她母亲留下的庄铺都是她自己打理的。”
“确实是她自己打理的。”严氏颔首,像是顺着她的话说,又像是软拒的意思,让人摸不清。
齐夫人又道:“如今天热,我瞧着九十月里倒不错,开春三月也好,两家先把日子定了,其余的便可提上议程了,你说我说的可对?”
“这个要询问国公爷的意思。”
“那我叫老爷寻国公爷,将这日子定一定,也好叫老太爷在天之灵安心些,打出生就定下的婚事,总是大喜。”
“国公爷昨日去了阳曲,要下月才能回来。”
阁楼内一瞬安静,旁边丫鬟垂着眼眸像是不存在似的,齐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了片刻,化为了叹息:“我来时想着,不提这事,但你们到底是在意的。”
话音刚落,阁楼外传来轻响声,严氏抬头看向窗边,装作听不懂齐夫人的话:“不知齐夫人说的是哪件事?”
“我身为母亲,自己夸自己儿子也不应该,但那孩子的秉性,赵夫人应该清楚。去年在他老师的推荐下去了工部,年纪轻轻有此成绩,倒是让一些人看不痛快。”说话间,齐夫人的目光中透了寒意,“若是官场上那些也就罢了,偏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毁人名声,传的郾城上下,倒是好手段。”
窗外又有轻响,严氏收回视线,给齐夫人倒茶:“这事儿我倒是听说了,不过据张夫人她们所言,似乎是齐公子闯的禅房。”
“景浩他是想去拜访一鸣大师,进了禅房后里面并无别人,直到他喝了茶,那女子才出现。”
“如今可查到了?”
“不怕你笑话,我想着,应该是与尤家有关。”
严氏这才露了些神情:“尤家?尤家的几位公子不都早早入了仕途?”
齐夫人叹了声:“说起来也与我和老爷有关,过节也是早以往的,恰好去年,工部侍郎带了景浩去了浔州,把尤家那三女婿给留下了,这就又有了新怨。”说罢,齐夫人又意有所指,“赵夫人,这事儿摆明是诬陷,就算是那混沌的江林王世子,他都不会干出这等子事来,更何况是景浩,赵齐两家多年交情,应该不会因为这事儿搅了两个孩子的婚事罢?”
齐夫人的语气听着和气,却是步步紧逼,话说到了这份上,照理说不能再像刚刚那样搪塞过去,严氏却依旧道:“菁菁的婚事,自然要看国公爷的意思。”
这下齐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难不成赵家要因为这事儿悔亲?
想到之前婚事延后再议的说法,齐夫人再看严氏的目光多了探究,赵小姐身体不适、故延后的说法,怕是托词。
想到这儿齐夫人便不高兴了:“赵夫人,齐家这么多年,可将菁菁视作儿媳妇来看待的。”赵家说不结就不结,这是在戏弄齐家不成!
严氏笑了笑:“齐公子的人品我与国公爷都是信得过的,不过我听说,前两日齐公子扬言要让金香阁关门大吉,派人在花巷到处搜人,将事情闹的挺大。到底是年轻人。说句不中听的,这般做法,怕是又会被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
说罢,严氏抬了抬眸,看向敞开的窗户,这会儿倒是没动静了。
而此时的窗户外,正蹲了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猫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赵菁菁松开捂着赵慕慕的手,低声道:“别出声。”
赵慕慕懵懂点点头,学着她悄悄道:“大姐姐,你蹲着不累么?”
赵菁菁看了眼身后,靠墙坐下,把赵慕慕抱到怀里:“这时辰你不是还在女堂,怎么回来了?”
“今天先生有事,让我们提早回来了。”赵慕慕转过身抱住她的脖子,“大姐姐,屋里是齐夫人?”
赵菁菁往上瞥了眼,嘴角勾起笑意:“对。”
“她听起来不是很高兴啊。”
赵菁菁笑眯眯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你都听出来了?”
赵慕慕点点头:“大姐姐,过几天休沐,你带我去荀安堂玩罢。”
“好啊,不过得母亲同意才行。”
话音刚落,她们头顶传来声响,俩人抬起头,对上了严氏平静的目光。
赵慕慕往赵菁菁怀里缩,嘿嘿笑着:“娘。”
赵菁菁则更是坦然:“母亲。”
看着姐妹二人这么抱着,严氏目光微闪:“齐夫人回去了,外面热,进来屋里。”
两个人往阁楼走时,严氏已经叫人备水备点心,看着姐妹俩吃着,在旁不做声。
赵菁菁其实与严氏并不熟,这么些年来她虽没有亏待过她,却也没管教她。
出嫁后就更没什么交流。
但赵菁菁知道,她不会害自己。
于是,喝完甜羹后,赵菁菁主动开口:“母亲,您觉得齐公子可是良配?”
严氏有些意外,反问她道:“你自己觉得如何?”
“若做了错事,都能说是被人陷害的话,衙门都不用办案了。”
赵慕慕抢答:“我知道,要有证据!”
赵菁菁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上严氏的目光,笑道:“他说自己被陷害,总该有被陷害的说法,但至今没有找到证据,难以令人信服。”
他齐景浩就算是把整个郾城翻个遍,都不可能找得到丁香,早在事发当日她就让龚叔将人送走了。
“你父亲原以为这是一门好亲事,知根知底,他亦年轻有为。但不想齐公子会如此,祖宗警示必有原因。你父亲的意思是,待他下月从曲阳回来,就将这事儿做个了结。”
赵菁菁瞥了眼守在门口的彩蝶,一副遵从的模样:“我听父亲的。”
……
等赵菁菁回了闵秋园,借着去大厨房,将彩蝶给支开了。
不到一刻钟小兰就来回话,彩蝶在大厨房与表小姐的丫鬟问夏说了会儿话。
等到夜里,门房那儿再次传来消息,越佩茹打扮成丫鬟模样,出府去了。
赵菁菁站在书桌前正挥毫着,听小兰说完,在宣纸上戳了几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叫他们不必跟,看什么时辰回来。”
“是。”小兰点点头,看了眼桌上的画,没忍住实诚,“小姐,您这鸭画的有点丑啊。”
“这是鸳鸯。”
小兰恍然大悟:“原来鸳鸯长这样,小姐的画艺见长,李先生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
想起那个教了自己半年,最后弃高酬劳而去的画师,赵菁菁默默的将宣纸收起,拿了账本翻看起来。
再抬头时已是深夜,赵菁菁看向窗外,越佩茹还未回府。
看来这次传过去的话,齐景浩要多思量一番才能做决定。
他会如何做呢?
赵菁菁缓缓拨弄着手中的算盘,一月后父亲回来就要与齐家提出取消婚约的事,在这之前,他务必要保证婚事会顺利进行。
又或者是,她赵菁菁非嫁他不可……
过去种种,在这深夜里蜂拥而至,赵菁菁的目光逐渐森然,她没耐心继续陪他们玩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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