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越佩茹又来了闵秋园,对齐夫人拜访一事只字不提,倒是看着挺关切她的情绪,拉着她要去外头逛逛,说是进宝斋上了一批南方来的新俏首饰。
又说广芳园的厨子推了什么新式点心,变着花样勾着她出去玩儿。
“先前你也是家里闲不住的主儿,想着什么做什么,多肆意畅快的,瞧瞧眼下都给逼成什么样了,我知你心底定是不痛快的,一个人闷着就更难受。”
“表姐想多了,不过是年岁大了,经历了些,做事不再跳脱,性子沉稳,岂不是一桩好事?”
在越佩茹面前提年岁大这茬,简直是在往她脸上甩巴掌,她比赵菁菁整整大了一岁,这才如此着急婚嫁之事。
赵菁菁看着她嘴角挂着僵硬笑容,‘扑哧’一声轻笑:“表姐下回直接说广芳园,我一定会跟着去,我可好哄的很。”
越佩茹见她笑也跟着笑,私底下却暗暗松了口气,生怕这位又出什么幺蛾子,防备可深。
两个人上了马车,一路到了郾城最繁华的长庆街,广芳园的烫金招牌悬挂在路边,沿街都是铺面,其中还有几处是越家产业,也就是如今赵菁菁手上打理的那些个。
便是看着这宾客满座的画面,赵菁菁那郁糟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越家的铺子对越佩茹自然也是奉为上宾的,过去但凡她看中的首饰珠宝挂个赵菁菁的名头,有多少落了她的私囊,即便赵菁菁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这回也是,两人在广芳园吃茶点,那头铺子里就差了伙计送过来一批新首饰给她们瞧看。
不仅有南方的小家碧玉,还有西北蛮夷之地的新鲜货,琳琅满目,扎扎实实的晃眼睛。
伙计道:“小姐要是看不中意这些,还请挪步店里,许能挑中合眼缘的。”
“倒也不用,我瞧了账本,属这家店进账最多,却时常收支平平,我不是开粮仓做善事的,人情是人情,生意还是得做,往后把进出账仔细捋一份与我,那些个人情,我亲自送,岂不更有诚意。”
那伙计闻言拿眼瞟了眼坐在赵菁菁身边的越佩茹,她头上戴着的就是前几日从店里取走的碧玉如意簪,遂低低笑咧着嘴应‘是’。
这位表小姐,架势摆得跟大小姐似的,有了大小姐这番话,下回可有了回绝的由头了!
越佩茹脸皮子被臊了一番,嘴角抿着,身体绷得些许僵硬,若非惦记着心底那桩事,只怕早就以身体不适告辞了,省的受这番羞辱。
“表姐,你脸色怎么不大好,可是哪儿不舒服?要不就别在外头逛了,我们回去罢?”赵菁菁觑了她一眼,故意作势要起身。
越佩茹紧忙拉住她:“妹妹莫急啊,咱们这才出来多久,我只是觉得这儿有些闷,不如我们去外头再逛逛。”
“也好。”
赵菁菁随着她一块走出了广芳园,离这数十步远的地方有家戏园子,瞅着越佩茹的去向,看来目标便是那座戏园子。
但凡她今个有点不配合,越佩茹和齐景浩的戏便唱不下去,可两人都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她便来看一出两人狗急跳墙的戏码。
长庆街的戏园子乃是郾城最有名的,台柱子花容据说祖辈与上头有牵扯。那是重金都不一定能请到的人物,今个爱唱便唱,不唱便不唱,架子和名声一般大。是以,但凡郾城里哪家要做宴席,必然先预定长庆班子旁边的朝安园,早早布置下。
巧的是,赵菁菁早打听到,今个的朝安园有位贵客在做寿,齐夫人与母亲严氏都在受邀之列,只因为贵客上了年纪又喜清净,所以从外头瞧不出什么动静。
越佩茹把她带来这地儿必然是齐景浩授意,而他想做的,赵菁菁此时已然猜到了一二。
入了园子,上到了西厢二楼,原本一切顺利该放心的,赵菁菁乖顺配合却让越佩茹心里暗生心慌。
“这位置倒是极好,看得也清楚,我想点出戏。”
“点哪出?”
“西厢记,崔莺莺夜会书生,话本子我都瞧了好几遍了。”
“你若只看这些话本子就好了。”越佩茹有感脱口道,想到了之前被她吓到的那回。
赵菁菁并未接话,仿佛只看着戏单子沉浸在那儿:“莫说崔莺莺,就是那红娘也是喜欢张生的罢,张生英俊多才,只不过碍于身份才做了成全的牺牲。”
“可张生与崔莺莺才是两心相悦的一对。”
“红娘在中间通传,张生见她的次数比崔莺莺还多,许是他分不清,只见过一面的崔莺莺才是他心中一个美好念想。”
越佩茹忽然沉默了一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扬起了嘴角:“你这个话本痴子,我怎还同你争论上了,晚些你自个看不就晓得了。”
赵菁菁咧开了笑,目光投向了此刻空无一人的圆台子。
“喝杯茶润润口。”越佩茹替她斟上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赵菁菁并不急着伸手去拿,反而望向二楼延伸出去的廊桥:“连着的那头是朝安园罢?”
越佩茹看了过去:“应当是,好方便走动,特意连在一块的。”
“倒是心思讨巧,说到底还是那位台柱子架子大,这一年下来,旁边的园子收入也尽数归了她的。”
越佩茹闻言蹙了下眉心,对于她议论生意经并无半分兴趣,可因着心里惦念的事儿,并未发现自己拿的茶杯已然被人趁着刚才转开眼一幕给调了包。
“表姐,这茶味道怎么有些怪?”赵菁菁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越佩茹额际一跳,捧紧了茶杯,自个喝了口,笑着劝说:“外头比不得府里,也不是不能入口,且将就下罢,戏快开始了。”
赵菁菁拿着茶杯:“表姐,我这心里仍是不踏实。”
“嗯?”
“从之前我就察觉到了,齐公子的心也许就不在我这,所以我才……”
“你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念想?”越佩茹似哭笑不得。
赵菁菁凝向她,扔下不亚于□□爆炸似的一句:“表姐也喜欢齐公子罢?”
越佩茹猛地一僵,在她探究的目光逼视下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掩了情绪:“你是这些日子胡思乱想想多了,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赵菁菁‘是吗’二字缓缓幽幽吐出口,便看着越佩茹昏沉沉倒在了桌上,眼底蒙上一片冷意。
不待片刻,香琴和盈翠已经给越佩茹换了身衣裳,将人放在屋子里休息的榻上,拉上幔子,闭上门窗,屋子里霎时一片黑漆漆的。
随后主仆三人出了门。
正对着西厢水云间的廊坊小亭,一面墙壁,三面纱幔轻垂,赵菁菁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正好能瞧见对面的景,不到一刻,齐景浩的身影便出现在水云间门口,毫不迟疑地推门而入,看起来竟是有些猴急。
赵菁菁始终冷眼旁观。
从最初撞见时的愤慨,到眼下的麻木,她的心已如止水,这件事在今日终将结束。
“去隔壁园子请我母亲,就说我身体不适想提早回去。”她顿了顿,“这话务必当着齐夫人的面说。”
盈翠领了命,知道昨个小姐就和夫人约好的。
盈翠刚走,纱幔里就多了一人,赵菁菁还来不及反应,来人突然从她背后勾着脖子,困住了她手脚,而一直跟随她的香琴则被两名随从拖出了帐子。
“来……唔唔!”
“小娘子好毒的心思啊。”来人一开腔,赵菁菁便觉察出一股熟悉感觉。
待一回头,美眸里满是怒意!
是万华园那日醉酒的登徒子:“唔唔唔!”
臭流氓还不快松开!!!
来人松了手,悠悠道:“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就算齐景浩他不是个东西,也用不着用此狠计罢?”
赵菁菁退了步,保持了距离后,看他倚在那儿事不关己的模样,忽的笑了,“那你可知,若我不狠,里面的人就是我了,难道我就活该受着?”
霍长渊一愣,这一刻从少女决然的眼神和气场里竟觉察到一丝极致绝艳,果真特别。
可他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唯我独尊惯了的,偏生恶劣道:“那小娘子觉得,是你搬来的人先撞破他们的奸情,还是小娘子你和我……”
随着他噙着促狭恶劣的笑音在耳畔响起,赵菁菁已然看到盈翠带着严氏和齐夫人出了朝安园,正朝着这边方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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