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曲说干就干, 他挥马找到林缈, 却发现林缈正在那里听戏。他家养的小戏班,唱的他自己度的曲填的词。荣曲听一耳朵, 发现正是姽婳公主的故事, 再一翻册子, 这才发现原来林缈写了三个故事,除了护国公主, 还有济世良医, 妙手小厨,三个人物三个故事汇编成薄薄一册文书, 取名叫寓世养荣小札。
荣曲看到标题的一瞬间, 嘴角无法抑制的抽了抽。谁能想到孤高寥落的林缈还有这么精彩泛滥的内心世界。
“这个小札除了林公自己,别人手上可还有”
林缈翻着荣平送给他的新编姽婳诗, 慢悠悠的道:“有啊。南边很多人有。”
荣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又立即派人下了江南。结果一查才知道,这三个故事林缈少年时期就写了, 那边的小戏子说书人都会这三个故事,只是沉沦于东南一隅的下九流,素来为北方京都中高贵风雅的上等人士所鄙视,以至于无人得知罢了。
而如今林渺位高名著, 也对少年故事闭口不提,所以谁都不知道端庄谨严的林公还写过这样离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好了如今真相大白,我看苏萱还有什么脸面说姽婳公主的人物故事是她自创的。”
荣曲带回来的消息迅速经过松浪轩传遍京城,甚至还有好事之徒特意南下求证。这一考察, 大家才发现哦,原来是这样
你苏萱大小姐连民间艺人的玩意儿都要抢,结果还倒打一耙说荣姑娘抄你的。
同一个母题,只能你写不许人家写现在连母题都是你的了
自诩欣赏阳春白雪,结果却是改造润色的下里巴人。
甚至于很快有人扒出来姽婳曲的原作也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京都文人大多自许身份,骨子里带着自命不凡的清高劲儿,这事一捅出来,顿时对苏萱极为鄙夷。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她当初怎么泼给荣平的污水现在又怎么流到了自己身上。
“丑人多作怪,奸人多心机,还想靠贬低荣仙女儿成名呢,啧啧,露馅了吧。”
“明明不是文才强,插上鸡毛充凤凰。”
苏萱听到这些言语,气的脸都变形了。她明明记得上辈子捉刀人始终没有出现,也根本无法查证,所以她才敢无所顾忌的据为己有拿来使用。怎么今世事情的走向变成了这样
如今皇朝尤为看重文人,对士子极尽优待,任凭她是东昌伯府的小姐也难以阻挡众口哓哓。
苏萱有点头大,更怕长庆王从此厌烦了自己。长庆王可是陆平远的伯乐,自己怎么能开罪丈夫的恩人呢
这么一想,她决定趁着长庆王过寿的机会,送上一份厚礼,讨得他的欢心。她回忆片刻,想到荣平后来在一个破落户手里买到了一把古琴,那把古琴让她在京城大大出了一番风头,还有不少人慕名去看。那这辈子,她就不会再给荣平这个机会了,她立即命人带上千金去买那把古琴回来。
转眼间,长庆王寿诞已至,苏萱捧着古琴满脸笑意的登门。结果好巧不巧,荣平也在。
荣平穿着一身广袖长裙,内里衬着雪白绣花绫,裙摆上新样宫花纹路由金银二色丝线绣成,飘逸夺人,又鲜艳妩媚,好似雪地里怒放的梅花。
苏萱一看,顿时刹住了脚,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荣平此人自诩高雅脱俗,平常一年四季都穿一身乳白雪白,怎么今儿倒穿了红
满京城人都知道我喜爱红色,这荣平是不是故意要跟我比个高低
荣平头上斜梳了倭堕髻,戴了一只金丝小凤,愈发衬得她肌肤细腻,形容娇嫩。脱离了平常拒人千里的高冷装束,她反而愈加冷艳迷人了。
她出门时,荣曲惊的手里砚台都掉了:“哎呀妹呀,你今日怎么这般装扮”
“长庆王的好日子,定然朱紫满门,我太寡淡了岂不是格格不入”
荣平给兄长行礼告别:“我去请王爷看画。”
荣曲目送她的背影,忍不住心里哀叹,这这这,这还有哪个男人有心情看画呀。
事实果然如此,荣平自打进了王府,男男女女的视线就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似乎要从她身上刮下一层皮来。而她似乎习惯了站在万人中央,是以泰然自若。
苏萱暗暗咬了咬牙,呈上了自己的礼物,随后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了过来。“荣姑娘,真是好巧啊。”
荣平细眉微蹙,长庆王过寿,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全都到了,这有什么好巧的。平白无故的,苏萱却对我敌意横生敢情她脑子被狗吃了
苏萱看荣平不搭理她却更加生气,心道明明是个假仙女却如此高傲,你现在把自己捧的越高,将来就跌的越重。
荣平正和长庆王研究她送的寿礼,是一副精品古画。
“这幅山水图乃是古宋真迹,远看淡远平静,颇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意境,但仔细看会发现其中不乏凌厉的皴法,这一块是斧劈皴,仿佛刀劈斧凿,石头之坚硬随机纤毫毕现,层次分明。”
荣平的声音清脆悦耳,温和平静,虽不甜媚,却仿佛一泓清泉,自然流淌,轻而易举的说到了人的心里。在场之人无不连连点头,称赞她品位不凡。
苏萱走过来一看,立即瞪大了眼,她发现自己机会来了。这幅山水画她认得,因为这幅画在陆平远手里,乃是陆平远家传之物。陆平远爱不释手,视若性命,那么问题出现了,真品明明在陆平远手里,荣平这幅是从哪里来的
她自重生以来,就对陆平远暗中盯守,所以可以断定荣平与他绝无私下交接可能,更不可能拿走陆平远的画。因此可以判定荣平这幅画是假的
苏萱的嘴角无法克制的翘了起来,给长庆王送寿礼竟然送出了赝品,看你怎么收场,看你才女的面子往哪里放。
“王爷且慢,这幅画有问题。”她信步走过来,伸出手指指点:“您看,这幅画后面这一部分颜色清淡,越往远方越模糊,而树枝斜刺出来,边缘却不干净,而是毛毛剌剌,几处浓淡对比都不正常。”
长庆王闻言微微皱起了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萱飒然一笑:“我的意思是荣大姑娘怕是被人蒙蔽了,这幅画显然是赝品。你看,这幅画的背景部分有大量的空白,其实真品原作上,这幅画此处不是留白而是淡墨,极淡的淡墨。它要用云雾的淡墨与前方松石的浓墨做对比。你这幅画显然违了创作者的本意,那模仿者固然模仿的极为相似,但假的毕竟是假的,鱼目混珠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她一边说一边掩口娇笑,只是眼神中的恶意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这话一出,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原本没有参与赏画的人都围过来看。人的心理很奇怪,一方面把喜欢的姑娘捧成“仙女儿”,一方面又暗搓搓的想把仙女儿拉下神坛。苏姑娘虽然前段时间闹了笑话,但她这次显然信心满满,煞有介事。想想看,这可是长庆王王的生日宴,若非有绝对的把握,她岂敢乱言
于是,便有一票或担忧或看戏的眼神投向荣平,似乎要看她如何收场。
荣平请了长庆王示下,便问苏萱:“恕我直言,你方才的理由并不够充分,说辞也不足以采信,这幅画虽是我挑选,却也是呈送了加父家祖过了目的,两位老人家确信无疑,苏小姐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荣平一番话说的很到位,荣府一家对长庆王极为敬重,对两家的关系也极为珍视,一份寿礼不仅是小女儿呈送更是一家人一起精挑细选的,你现在张口就说我们是假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苏萱等的就是荣平问她,当即冷笑一声:“我当然有证据,因为真品在城东陆家陆平远公子手中珍藏谁知道你这幅是从哪里弄来忽悠王爷的。”
“王爷”苏萱转身对长庆王行了一礼:“您若不信,可派人去城东陆家求证,请陆公子来大家一起对质,若是我信口雌黄,那我甘受任何处罚。”
苏萱双眼明亮的看着大家,似乎试图让大家透过她的眼神看到她的诚恳和自信。于是便有人起哄让王爷主持个公道。
“荣姑娘不能平白被委屈,王爷自然更不能被赝品蒙蔽,还是请陆公子来,捧着他的画,大家一起比一比,那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长庆王果然点头,立即派人去找陆平远。
苏萱轻轻吸了口气,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还偷偷摸出小手镜照了照。她原本为了今世与陆平远的会面,特意设计了场景,今天事发突然,却也是个极为巧妙的机会。
她的妆容衣衫都毫无缺憾,虽然撞衫荣平让她有点呕心,但这并不碍事,因为她将在众人面前,在他面前,揭露荣平的假
同样两个红衣姑娘,一个慧眼如炬还正义凛然,一个顶着才女的名头却拿赝品贺寿,他会喜欢哪一个
只怕是对白月光的所有痴想都在今日这一瞬间破灭了吧单是想到这里,苏萱几乎都忍不住要笑出来。,,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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