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食人间烟火的琴师1

    雕梁画栋,碧瓦朱甍。

    菱花镜里映出女子的绝美容颜。女子的雪白柔荑执着眉笔,轻蘸放有黛块又兑了水的水盂,又细细在眉上描摹。

    她描眉所用的是西夷进贡的螺子黛,此物极为罕有,非王权富贵之家不能用。

    女子本就容色倾城,施以粉黛后更是艳光四射,叫人不敢直视。她微转臻首,一旁侍立的宫女捧上用沉水香熏好的紫色宫装。又有两名宫女上前来,为女子更衣。

    换好宫装的钟情随意问道:“江琴师来了么?”她的声音慵懒,尾音上扬,像是有一只羽毛在人心上挠痒痒。

    宫女听她问话,为她穿宫装的手一顿,惊慌答道:“回长公主的话,江琴师说他身体抱恙,恐过了病气给您,不便……不便过来。”宫女说完低头专心为钟情整理衣领,生怕她发怒。

    钟情双臂大张,享受着宫女们的服侍。闻言她只是笑了笑说:“摆驾七音阁。”

    钟情刚从上一个末世世界穿越过来,这一次她穿越成了大周王朝最有权势的长公主钟情,而她这次的攻略对象是个琴师。

    钟情的任务是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攻略指定任务目标,让任务目标觉得幸福满足,任务目标大多是书中的炮灰角色。

    由于他们命太苦,怨气重,引的世界崩溃,所以需要钟情这样的人来攻略他们消弭怨气,从而使世界稳定下来。

    这一次钟情要攻略的琴师在原剧情中自然也是个炮灰。琴师江砚以琴技动天下,被召入宫做皇家琴师。

    在皇宫中,他是个独特的存在。江砚清冷矜贵,不食人间烟火,是个冷情之人。皇上惜他琴技动人,特许他不必行礼,不必应许传召。

    而本书的女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皇上。皇上虽实际上是女儿身,胸中却有丘壑,立志要治理好这天下。

    奈何国家大权此时全在她的皇姐摄政长公主手中。接下来的剧情便是皇上一边微服出宫,一边在宫中和长公主夺权。

    最后不管是将军、宰相、王爷、武林高手还是江砚这个琴师都爱上了皇上这个独立又独特的女人,在他们的帮助下,皇上终于将权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江砚之所以是炮灰,因为他在原文中根本没出场几次,只不过为了塑造女主皇上热爱结交的性格,作者才创造出江砚这么个角色。

    江砚的结局很惨,皇上在宫宴上被刺杀时他替皇上挡了刀。皇上当时都快忘记江砚这个人了,当场被感动地掉了眼泪。

    书中的结局是皇上一统天下,坐拥各路美男。

    钟情这次穿越过来的身份是那位摄政长公主,把持朝政总揽大权,最终夺位失败下狱而亡。

    钟情这具原身生得绝美,只是一心扑在事业上面,和江砚没什么交集。要用这个身份来攻略江砚,着实是让她有些头痛。

    最主要的是江砚的性格还很难搞,除了把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皇上引为知己外,对其他人都是淡淡的,十分疏离。更别说这具身体还是皇上的对头,江砚会对她有好脸色才怪。

    要紧的还是要先去看看江砚其人。是以钟情换上宫装,带着宫女们浩浩荡荡地向七音阁去。

    山不来就我,我偏去就山。

    江砚有皇上的旨意可以不听传召,那钟情去七音阁听他弹琴便是。如江砚这般清贵倨傲之人,追求时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准狠,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融化不了他心中坚冰。

    钟情刚到七音阁外,就听到悠扬的琴声从其间穿出,若清泉击石,若流水潺潺。她抬手,示意随侍宫女在此处等候,然后自己抬足行至大门,推门而入。

    琴声戛然。

    一室昏暗。层层叠叠的纱幔深处依稀端坐着一个清隽的身影,他面前摆着张琴,双手压在上面。

    钟情步步逼近,速度不紧不慢,室内安静的只能听到二人轻微的呼吸声。她素手掀开一道道纱幔,每掀开一层,二人的呼吸便重上一分。

    最后一道纱幔。

    隔着这道纱幔,钟情其实已经可以差不多看到江砚的模样。他就那么低着头坐在那里,芝兰玉树,沈腰潘鬓,看起来模样生得极好。但最吸引钟情的还是他那一双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难怪能弹奏出这么美的曲子。

    钟情端详的时间太长,江砚再冷情淡漠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忍不住抬起头来,隔着薄薄的轻纱,二人对上双眼。

    江砚一怔。

    钟情露出个微笑,整个人便显露出一种妩媚的气质。她抬手一撩,最后一层碍事的纱也被她掀起,两个人之间再无一丝阻隔。

    她轻轻挑眉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一番,眼波流转间是万般风情。然后钟情依旧那副慵懒的嗓音开了口道:“抱恙?江琴师身子可好些了么?”声音里不难听出调侃。

    抱恙本就是江砚的托辞,他以为这么搪塞一番便能阻止长公主的心血来潮,却怎么也不曾想到她竟亲自过来。而且此时此刻二人共处一室,说不出的……气氛怪。

    江砚撒谎被人抓了个现行,清冷俊逸的脸不由得一红。他现在硬着头皮扯谎:“未曾大好,长公主还是速速回去,免得过了病气给您的千金之躯。”

    钟情轻笑:“无妨,本宫是千金之躯,不惧小病小灾。”她上前几步到琴桌对面的金色蒲团上跪坐下来道,“何况本宫看江琴师面色红润,想来这病也不怎么严重可是?”

    江砚知晓钟情已经看破,只是并不说透,低着头抿唇不语。他虽然入宫时间不长,但在宫中也听过这位长公主的传闻,有说她杀伐果断,有说她阴晴不定。今日他一见,倒深以为传闻离谱。不过不论这位长公主大人是什么性子,都与他无干。

    钟情看着江砚半晌没有动作,托腮边看他边问:“你要和我一直这么相对而坐么?江琴师秀色可餐,看得本宫都有些饥肠辘辘了。”

    江砚双手一沉,琴发出喑哑之声,他这是被长公主调戏了。

    担心自己逼之过急会惹得江砚反感,钟情不再继续轻佻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本宫听说江琴师琴艺一绝,不知道可有幸听江琴师抚琴?”

    江砚冲她一拱手,然后双手抚上古琴,一首《秋风调》从他指尖倾泻而出。他一碰到琴便像是进入忘我的境界,视钟情如无物。

    琴弦铮铮,钟情在一旁侧耳倾听,也不由得在心内赞他一声琴艺一绝。曲内的秋意被他完全弹出,秋意之中蕴含着一丝悲音。

    从中钟情似乎看到了无数秋景,譬如秋霜、秋叶、秋蝉等等。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双臂,受他琴声影响,她倒真感受到秋天那股子凉了。

    秋风难曲,秋物易弹。

    一曲弹罢,江砚睁开双眼,一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刚才的曲子仿佛不是出自他手一般,他自己看起来像没受到曲中凉意的影响。

    钟情却瞧到他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此曲太耗心神所致。她认认真真地说:“江琴师好琴技,竟把我听冷了。”

    江砚有些怔忪,只是仍未说什么。他倒没想到钟情对琴之一道有所了解,还当真认真听了他弹奏曲子。

    只听钟情继续道:“此曲甚悲,又耗心神,江琴师以后还是莫弹了。”她语气甚是天经地义。

    江砚想这长公主看来替人做主做习惯了,她这话虽是关心他,却并未被他放在心上。江砚敷衍道:“是。”

    钟情也看出他没走心,并未说什么。她自蒲团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江砚道:“江琴师,明日我还会来。”

    江砚敛袍起身:“是。恭送长公主。”

    钟情满意一笑,眉眼间的骄矜自得被江砚看入眼中,然后她转身离去。

    江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紫衣绰约,脊背挺直,足见她身为皇室公主的傲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招了这位长公主的眼。

    江砚自嘲一笑,大抵这位长公主也不过是新鲜几天,到时候就会如皇上一般将他抛诸脑后。他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不大丈夫,于是重新坐下,弹奏了一曲《将军令》来整理心情。

    他本以为钟情不过说说罢了,第二日同一时间她又推门而入。

    钟情蛾眉宛转:“江琴师好。”

    江砚回礼:“长公主好。”

    二人于蒲团上相对坐下,江砚勾、捻、拨、挑,一曲《临江仙》在室内回响。

    江砚弹,钟情便很老实地坐在那托腮瞧着他。江砚弹琴时习惯闭着双眸,以他的琴道,不用看弦也能娓娓奏乐。

    只是钟情的目光或许太过炙热,一曲将毕时,江砚悄悄眯了眼看钟情,正看到她托腮很是认真地望着自己。

    江砚心情复杂地结束曲子。

    钟情听完曲后一如昨日,没跟江砚多交流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也没说明日会不会来。

    江砚目送钟情离去,脑海里还是她刚刚在他弹琴时托腮看自己的神情。这时候的钟情不像平日里招摇骄傲的长公主,像是个长得好看的普通的年轻女子罢了。

    他这才想起当今圣上今年不过十五,而长公主长她三岁,确实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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