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严肃:“我这就一颗药丸子, 她给吐了,现在没药可用, 她又是人类身体素质差, 一会儿出什么差错我不负责。”
年轻男子脸上的笑顿了顿, 摆手:“梨子不懂事, 我再去族里拿一颗, 您在这稍微休息休息。”
老太鼻子出了口气,没说什么,意思是让他去吧。
年轻男人满含爱意地看着女人:“梨子, 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女人呸了他一口,合着血沫。
男人脸色终于难看了一瞬, 不过很快又变了回来。他眨眨眼:“我很快就回来的。”他说完飞一般地离开了。
老妪突然道:“昨天有人来救你, 你为什么不走?”
女人本来疯疯癫癫的,一下子被定住, 她别开脸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妪微笑:“我开门的时候门锁断成两截。”
“那你为什么刚刚不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说出来?”
女人低着头不言语。
老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下了池子,从身上摸出把钥匙为女人开了锁:“你走吧,让来救你的那个人带着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女人不解:“为什么?”
“冰蛾族已经向妖王发誓不再用秘术,少主用身份压我, 我不得不从。你若能跑,就快跑了吧。现在你换了一半的血,等你换了另外一半, 那滋味才是生不如死。”
女人不语,冷笑:“你现在装什么好人?真怜悯我为何一开始不帮我?现在心中过意不去想放我走,嘴上还说的冠冕堂皇,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你们冰蛾族就该灭族!像你们这样手段残酷罔顾人权问题的种族不配活在世上,你们会有报应的!”
老妪脸色不佳,又变回淡漠如水:“随你怎么说,爱走不走。一会儿他回来了,你不想换血也要换。而且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感觉还好,等你换了全身的血液,你只会生不如死。”
“你还记得换血的滋味儿吧?”
女子抖了抖,无助地抬头看向钟情的方向。不过她很快收回眼神看向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情轻飘飘地从房梁上落下来,老妪似有所感要回头,就被钟情一记手刀劈晕。
她抓起池中锁链被打开的女子飞到偏房门口,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床被子卷了卷把她裹住,然后飞出院子。
女子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了外界独有的新鲜空气。她的脸露在外面被冻麻了,可是她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见到过太阳?呼吸过新鲜空气了?
她每日像被豢养的畜生一般,被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她甚至不能做她自己,还要被强行转化成妖。
换血的过程真让她恶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尽,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然后再被注入根本不属于她的血。
陌生的妖族的血在她身体里流动,她不知道自己还是自己吗?她是人?还是妖?她是个怪物。
全身的血液被换了一半,还剩下一半,她非人非妖,半人半妖。
钟情单手拎着她在雪地中疾行,终于在数公里外找到避风坡上的一个山洞。她把女人在地上放好,低头一看女人双眼空洞无神,十分安详。
女人的脸上被头发和其它东西糊着,根本看不出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钟情从外面取了满满一大锅雪,又在山洞中生火煮雪,没一会儿雪水融化被烧开,铁锅里的水沸腾开来。
她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个木澡盆,把开水倒进去,然后走到女人跟前说:“去洗个澡吧,需要我帮你吗?”
女人回过神,迷茫地看着钟情,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钟情也不好意思贸然强行把人摁澡盆里了,只能和她僵持对峙。她的精神状态太差,钟情觉得自己随便做些什么,都有可能把她逼到绝境。
女人冷静了一会儿,一双眼清凌凌地望着钟情轻声道了句:“不用帮我。”
钟情挠了挠头:“那你有什么事记得叫我,我就在山洞外面。”
女人抿唇不语。
钟情再三确定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后,拿出来套没穿过的干净冬衣放在木盆边儿上供她换洗,自己到山洞外面守着。
扶赢终于有机会说话,迟疑开口:“她看起来状态很差。”
钟情沉默地点点头。
钟情问他:“你知道换血换了一半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扶赢有些头疼:“冰蛾族的秘术本来就不为妖知,上一个被使用这种秘术的蝶妖也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具体什么感觉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不过感觉应该很不好,身体放了一半的血就够折腾了,还有一半是妖血。妖都受不了,何况人呢?”
钟情也跟着头疼。
一人一鸟坐在高崖上发呆,钟情突然开口:“如果这次不是大雪让我迷路了,才阴差阳错地走到那里遇到了梨子,她可能就这么被转化了。”
扶赢赞同地点点头。
钟情生出一种疲惫感:“可是我不能每次都遇到需要我帮助的人,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我帮不到的人,想想就很沮丧。”
扶赢:“遇到的帮一帮不就好了?只求无愧于心。”
钟情想了想看着他:“没想到你一只鸟还能说出来这么有道理的话。”
扶赢:我就不该开解你,看着你纠结不好吗?
下一秒钟情的指腹落在他头上:“谢谢你啊,扶赢。以前我一个人猎妖的时候很孤独,现在有你陪着,不管深入险地还是别的什么都有在一起,我很开心。”
扶赢傻乎乎地看着钟情地侧脸,只见她睫毛长而卷,鼻梁微挺,仔细看其实钟情挺好看的。就是她每天这么忙碌,脸上的婴儿肥也没见褪去,看起来软乎乎的,十分可爱。
忽略她身后那把大刀的话。
两个人坐在山崖边看雪,钟情双腿在崖边荡着,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她厚重的冬衣上,没一会儿化了晕染成水迹。
而这无数片雪花竟然都绕过扶赢,没有一片落在他身上。
钟情看着万丈悬崖下的朦胧云雾,并没有发现这一异状。只有扶赢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妖力最多这几日就会有巨大的恢复,到时候他不仅可以化人,甚至想去哪就是哪。
要不要离开钟情?
不知不觉之间,他和钟情在一起这短短数月,竟然已经养成了习惯。像她刚刚说的那样,他往往出生入死的时候,同样是一个人。
而有人一起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风雪中,山洞中发出一丝闷响。
钟情和扶赢相视一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急冲冲地往山洞里赶。
山洞中女子已经换好了冬衣,呆坐在地上,木桶里的水变了颜色,发出十分恶心的味道。
钟情过去要察看女子是否受伤,女子抱头尖叫:“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钟情伸出的手又默默收回,很温柔地笑笑:“我不过去,你别害怕。”她双手将木桶举起,把它搬出去将水倒在崖下,又把它收进乾坤袋中,才慢慢回去。
再回山洞,女子已经冷静了不少,能够正常地打量着钟情。她的脸被长发完全遮住,看不清楚她具体的模样。只是从她露在外面的双眼可以看出,她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女子的嗓音干哑晦涩:“谢谢你。”
钟情在她十步外的位置坐下,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让女子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钟情摇摇头:“没关系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回家吗?”为了照顾女子的情绪,她问得十分小心翼翼。
女子听了钟情这话,又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双眼一片呆滞无神。她的眼神没有聚焦,一片虚无。
钟情很有耐心地坐在那里,等女子回话。
女子木讷地摇了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慢慢地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钟情听着都心酸。
她哭了好一会儿,钟情也由着她发泄这种情绪。等她哭了一刻钟,哭声渐收,钟情才摸到她身边坐下。
女子并没有抗拒,钟情缓缓拿出张手帕递给她:“擦一擦脸吧。”
女子没有拒绝钟情的好意,接过手帕低着头,在头发的遮掩下将脸擦了擦。她握着帕子,难得像一个正常人对答:“我……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也怕回去了会连累父母。当初我私自离家出走,我父母只怕已经恨透我了。我最怕的还是我回去了,看到他们对我失望的眼神。”
她很久没有说过这么一长串话,一时间累得喘息很重。
钟情不明白她家里的状况,也不敢乱劝,只能拍拍她的后背让她不要再哭。
女子被钟情碰到身子,不自觉地僵住,额头甚至沁出了冷汗。
钟情察觉出她的异常,很抱歉地收回了手。
女子等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些沙哑着开口:“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钟情,我叫钟情。你呢?”
女子被问,眼中又露出一丝迷茫:“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了,我只记得那个妖怪一直叫我梨子。我……我叫什么呢?我想不起来了。”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再次尖叫出声,“我是谁?我叫什么?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情情:看到漂亮妹妹这么难受我的心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小鸟:……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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