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小说:嫡长子 作者:君香
    君香

    这还是裴昭第一次见秦凉羽如此失态, 以往总是沉着冷静,挂着完美假笑的脸, 此时, 苍白的不见血色, 而那总是盛满智慧的双眸,隐隐有流光闪过,见到这副蠢相,裴昭本想出声讽刺, 可话到嘴边, 却总也张不开口,心口的位置像被堵了团棉花,让他无端端烦躁起来, 他问北斗:“有写给秦先生的信吗?”

    北斗小心觑了秦凉羽一眼, 然后才十分小心的提醒道:“大爷,宋大人还不知道秦先生回来的消息。”他心中不由腹诽, 原来,秦先生和宋大人的交情竟然这么好么, 只是,当初他们去京城时, 不是秦先生自己说的,自己还不知能不能回京,与其现在告诉宋大人凭白叫他担忧,倒不如等我真正回到京城之后,再去见他, 对此,北斗到也能理解,毕竟给了希望之后再次剥夺,还不如干脆从头到尾都没有希望来的好。

    秦凉羽失神的跌坐回座位上,口中喃喃,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是、是是忘记了,他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不还不知道我回来呢。”

    北斗抬头小心的看向裴昭,又看看了一旁失魂落魄的秦凉羽,视线来回扫视,眼珠子微微转动,也不知想些什么,裴昭朝他使了个眼色,北斗又小心瞄了秦凉羽一眼,这才小心的退下。

    北斗出去后,屋内只剩两人,刚才还吵架互不退让的两人,一个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像是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另一个,轻咳两声,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说,秦大仙儿,没想到你还是情种呢——”裴昭的话才刚出口,没想到就得到对面人一个凶狠的眼神,他猛的一怔,剩下没出口的话就彻底卡在喉咙中,“那个……”裴昭对着这双悲伤又凶狠的眼睛,心里徒然生出一股难言的压力来,只能强作镇定道:“你别这副模样了,真的,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当时我问你要不要给他消息,是你自己信誓旦旦的说,等回到京城给他个惊喜的,我说,你别摆出这张怨妇脸了不行吗?看的我胃疼!”

    “像你这种无情无脑的小儿,能懂的什么?!”说着,秦大仙儿给了他恶狠狠的一个眼神。

    裴昭心道,看你难受今儿小爷让着你行了吧,不跟你这欲求不满的老男人一般见识,至于我?本少爷还是一枝花呢,自然是比不得你这深陷情关难以自拔的老男人,他哼哼两声,也不搭腔,开始拆起了信件。

    裴昭先看的老师的信,老师的信中,只有少许关怀之语,而剩下,则全是对朝中局势的分析,如信中所言,中宫徐皇后所出皇五子逐渐长大,使朝中一直以昌王为首的局面,出现微妙的变动,这两股分别来自于两位皇子力量,就像隐于丛林中的猛虎,彼此试探着对方实力,只慢慢的强大自身实力,谁都没有主动挑衅,宋君山对此评价道:京中如此平静,全赖陛下威严日益深重,两位皇子皆不敢轻举妄动,可表面虽然仍旧平静,但内里早已是暗流涌动,你已与秦家结成死仇,将来一旦回京必然会倒向五皇子一脉,可正是因此,我不建议你在此时回京,过早站队,对你,对英国公府都没有好处,陛下如今春秋正盛,雄心未泯,如今正剑指世家,一心要削弱士族的力量,陈士承身在局中,已经不可能抽身了,你身负皇命,身边又有两位钦差大人,趁次机会,何不一举扳倒陈士承?一旦陈士承落马,则福州走私案可彻底查清,切记,此案才是你重新踏入朝堂的最佳机遇,万不可因被迫站位而介入朝局,在信的最后,还提醒裴昭,要继续读书,一旦回到京城,就要重新科举,凭借福州案之功,与新科进士之名,届时,才是一展雄才之际。

    经过细细思考过后,裴昭不的不承认,此前是他有些浮躁了,出海回来的兴奋,以及对京城亲人的想念,让他开始急切起来,以至于丧失了原本的谨慎和冷静,老师说的没错,一旦五皇子与昌王开始相争,他这个英国公嫡长,且和秦家结仇的身份,实在太要命了,正因为他没办法选择,这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天然的五皇子党,这样的他,几乎会成为昌王一脉最先攻讦的目标,他可没有信心和一个受宠的皇长子对上,对他来说,能逃脱夺嫡站队最好,即使不能,在此之前,也应先给自己挣足了资本再说,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贸贸然卷入夺嫡争斗,简直就是在找死。

    宋千陌的信中,也隐约表达了对目前局势的担忧,同样不建议他此时回京,宋千陌作为帝王心腹中人,常伴帝侧,对于一些汹涌的暗流,感触也更深刻,昌王年长,比五皇子多接触朝政多年,身后又有秦贵妃,五皇子,中宫徐皇后所出,身份上天然就赢得了文人士大夫的好感,再加之定国公府这个盘踞京城多年的庞然大物,此二人一旦刀兵相向,填进去的人命,怕是不亚于当年的四王夺嫡。

    除此之外,宋千陌的信中,就是作为朋友替他高兴,信中对他言语间提及海外风光极为向往,还憧憬的说,若有机会自己也想亲去海外见识一番各国的风土人情,并且,对他送去的礼物表示十分喜欢,裴昭心道,秦大仙儿也随船队走了一圈,等他去了京城,叫他好生给你讲讲的,我就不做这煞风景的事了。

    看完宋千陌的心,裴昭接下来打开了母亲的信,许是两年前就知道他前程无碍,母亲的来信十分克制,并不似裴清那样激动,只简单说了下近些年家中之事,何氏在他离京第二年,就从小庵堂中出来了,而且,在信的最末尾,还轻描淡写的提及了自他走后,父亲便有意的将裴邺放到身边教养,这些年下来,裴邺虽无世子之名,已有世子之尊,旁人言谈之间,已大有将裴邺当做英国公府下一任继承人的默契,反倒是他这个离京的嫡子,在裴元凯有意的掩盖之下,已逐渐无人再提及了。

    裴昭看完,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样的情况,其实在他离京的那一日,便已有预料,在幼时,他便隐隐明白,父亲对何氏所出的三兄弟的看重,并不比他这个嫡子低,甚至在某些方面会隐隐超过他这个嫡子,只是他毕竟占了嫡长子的身份,从小有被祖父亲自教养,而父亲,是个典型的古代大家长,理智多过情感,于是,他借由重要的身份补全了那一份来自于感情上的不足,可,一旦他逃离京城,放弃了他英国公府嫡长的身份,他与裴邺,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已然发生了严重倾斜,而父亲,不论是源于情感,还是源于理智,将裴邺当做英国公府继承人来培养,都将是他必然的一种选择。

    只是,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他离京的第二年,何氏就从小庵堂出来,何氏从庵堂出来他能明白,如果裴邺是英国公府下一任继承人,就必然要考虑到他的情感与要求,母亲和妹妹将来都需要英国公府的庇佑,一昧和裴邺对着来没有任何好处,父亲此举,则大大缓和了彼此的关系,这其中,纵然有一二私心,更多的,却也是为母亲和清姐儿考虑,只是……裴昭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第二年,他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这是已经肯定他这被都没办法回到京城,只能像只老鼠一样活着了吗?

    裴昭将看完的信就散落在一处,秦凉羽从激烈的感情中恢复,见他没有再意,也拿过他已拆阅的信件看起来,看到宋千陌的信时,那熟悉的字迹笔触,那些好不容易压抑在内心的思念,又再度有了喷涌迹象,这时,裴昭一脸郁气的将信拍到桌案上,见秦凉羽如此,忍不住道:“你、你不要着急,等红薯试种成功,我会上报陛下为你请功,我相信凭借献良种之功,完全可以补过逃奴身份,反正,当年的事,本也是一团乱麻,只要陛下不再意,你就是光明正大的秦凉羽。”

    秦凉羽难得对他露出感激一笑:“多谢你了,这样的大的功劳拱手让给我。”

    “没什么,此次远航,你本来也相助良多,若不是你,这些人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两说,更不要说献良种了。”裴昭道。

    秦凉羽那双捧着爱人信件修长白皙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慢慢的闭起双眼,在裴昭的视线,只能看见他唇角紧抿,脸部的肌肉微微战栗,不知他的内心深处到底在经受怎样的痛苦与抉择,过了一瞬,亦或者更短的时间,他慢慢睁开双眼,眼神清澈明亮,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镇定,也许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在,他想。

    秦凉羽郑重的看向他,似是用灵魂向他承诺道:“这次的献良种之功,我就先抢下了,这个恩情,日后定会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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