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像是生怕两人忽视他似的, 老头儿重重哼一声,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徐茜华不比裴昭这老流氓脸皮子厚, 一见来人, 立即羞的满脸通红,险些要钻到地缝里去。
裴昭放开徐茜华的手,挡到了她的身前,对着老头儿嘻嘻的笑:“师父, 咱们师徒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 您瞧您这一出门见见到我了。”
宋君山狠狠瞪了裴昭一眼,师徒两个对视半晌,老头儿才一甩袖道:“进来吧。”
裴昭回头还想继续拉拉小手, 却被啪的一下拍了回来, 他苦笑一声,摸摸鼻子, 只得跟上老头儿的脚步,好给害羞的未婚妻留出些空间来。
跟着老头儿进了小院, 裴昭见院落整齐温馨,处处都打理的很好, 便知宋家定然是派人过来照顾的,徐茜华跟在裴昭身后,两人一齐对宋君山行了礼,三人重新就坐。
“我听说,你在扬州还给自己认了个师兄和师侄?”老头儿微微挑起下巴, 摆出一副找茬模样。
裴昭笑嘻嘻的道:“师父,这你可不能怪我,我当年那么小就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我要不努力给自己拉关系,谁会买我的账啊,说来,我能攀上房师兄这个关系,还多亏了师父您给我的那副墨宝,它在其中可是起了大作用啊!”
“房庸不过在我门下待了半年而已,也敢以我弟子的名义自居?而你这个小混账,竟然还敢叫他师兄,你即便要寻人帮忙,放着那么多正牌师兄不找,用得着那个冒牌货!”别看老头儿平日不拘小节,实则小气的很,对师徒名分一事尤其在意,对于裴昭给他添徒弟这一行为,可以说十分气愤。
在徐茜华心目中,君山先生的分量堪比粉丝对待超级偶像,见君山先生生气,她心中焦急,下意识的看向裴昭,却不料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只见裴昭,她的未婚夫脸上一副谄媚神色,然后殷勤的起身,走到君山先生身后,双手扶到君山先生的肩上,然后……然后她就看见她的未婚夫竟然开始给君山先生捶肩,而且,一边捶肩一边殷勤小意的哄着,她原本以为这种□□到近乎谄媚的行径,应该会遭到君山先生的斥责,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不过半盏茶时间,方才还满脸怒容的君山先生,就已然云淡风轻,已经和她那未婚夫开始谈论起朝局时政来了。
徐茜华整个人都是木的,君山先生,他、他竟然是这样的老顽童脾性吗?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幕奇迹。
别看裴昭对老头儿嬉皮笑脸,总是没个正行,可实际上,在裴昭心目中,老头儿的地位远远在裴元凯之上,这些年,他狼狈的如条丧家之犬,是老头儿一直不顾影响,尽心尽力的帮他,为他分析朝局,疏通人脉,这些年,若无老头儿坐镇京城一直帮他,裴昭绝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所以,他才刚定下亲事,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带徐茜华来见老头儿。
“陈士承当首辅多年,他背后的能量,不是一般人可比,你绝不可大意,他目前看似一动不动,可陈士承此人,从来都是不做则矣,做则做绝,斩草除根,不留半分后患,他到如今还没有任何动作,绝非好事,就怕他来势汹汹,所图不浅,对此,你一定要做好心里准备才是。”宋君山一改方才的嬉闹模样,双目宁静深邃,整个人都透着股睿智的气度。
裴昭也不由正了神色道:“师父放心,我早在弹劾陈士承之前,便早已做好万全准备,陈士承的反击我到不会太放在心里,如今这条老狐狸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宋君山欣慰笑笑:“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你这小子也到了成亲生子的时候。”
“师父,咱们可说好了,等我成亲的时候,您老可不能继续窝在山上当神仙了,你要来当我的证婚人。”
宋君山没有立即答应,反倒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怎么,你真的想清楚了?”
裴昭点头:“早就想清楚了,母亲这些年为我受了不少委屈苦楚,倘若我当年没有离京出走,父子之情尚且有回转的余地,至于如今——”他的眼神顺间坚毅:“父亲是个聪明人,自我回京之后,他一直没有露面,我便知道他的选择了。”
裴元凯与裴昭这对父子,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聪明人做事,从来不会撕破脸皮给彼此难看,所以,他们这对父子还会勉强维持着看似不错的父子情分,而实际上,在裴昭重新回到京城,在权利场站稳脚跟后,裴元凯便知道,他与裴昭的父子之情,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裴元凯舍不得疼爱的庶子与心爱的表妹,而裴昭,也永远无法对裴元凯的所作所为释然,若裴昭回到英国公府,以他的身份,必然会引起巨大的震荡,一个不好,英国公府就会陷入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惨剧,裴元凯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景象,而他,也必然要做出一个选择,裴元凯的拒绝相见,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即便裴昭回归,他也不会再次更换英国公府的世子之位。
既然要准备慢慢淡化这段父子之情,裴昭为今后计,他就需要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来为他压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名声有瑕,而这位重量级的人物,没人比宋君山更合适了。
所以,裴昭才会有此一问。
裴昭问的是:愿不愿意来帮忙?
而宋君山回的是:你真的想好,要与父亲斩断关系?
裴昭骨子里是个骄傲至极的人,他从小并不缺爱,如今,他甚至已经具备和裴元叫板的实力,他又怎么会再配合裴元凯扮演这父慈子孝的戏码?
他更不屑去这样做,母亲和妹妹,他自己便能护得住。
母亲这些年所受的到的委屈,也该到了算一算总账的时候了,裴昭冷笑,当年,贱妾何氏对他的杀身之仇,他可从未有一刻忘记过。
若裴元凯知道裴昭此时心中索性,定然会震惊于这对母子的相似之处,一样的善于隐忍,谋定后动。就像草丛中隐藏的毒蛇,时时潜伏在远处紧紧盯着你,一旦让他找到机会,出手便是要害。
……
下山时,徐茜华乖乖被裴昭牵着手,两人并肩而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山雀掠过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山间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徐茜华下意识打了个寒战,直到肩膀上重量传来,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裴昭已将外袍脱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心情复杂的看向裴昭,她今日所受到的冲击与震动,比起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以往,她认为自己在女子中已是独特的性子,直到今日的所听所闻,她才恍然发觉,和裴昭的胆大妄为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贵女典范了。
只是,她心中不明白的是,裴昭为何叫自己听到这些隐秘?
在她所受的教育中,像大哥与大嫂那样,男人在外做官,女人在内操持家务,照料一家老小,两人便是十分恩爱的夫妻了,大嫂从不会过问大哥外面的事,大哥也从不会告诉大嫂,徐茜华是冰雪聪明的人,即便当时她不明白裴昭此举何意,此时,也早已明白过来了,这是裴昭在故意的告诉她,告诉她关于他的一切。
但,正是因此,她才心情复杂,她从奢望过能得到裴昭的如此的信任与坦诚对待,徐茜华心底涌出一股又酸又涩的情感。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真的被我吓到了?”裴昭做出一副苦恼状:“我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媳妇,不会就这样给吓跑了吧?”
徐茜华倔强的望着他,两行清泪缓缓从面颊滑过,还没等裴昭有所反应,她早已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背,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听着胸腔内传来的心跳声,她只觉此生从未如此安稳过,她想,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随口哄人,可他却愿意用心去对待她,去主动靠近她,让她了解他,用这样一种过分直接朴实的方法来经营他们这段婚姻。
对一个女人来说,能得夫如此,她又有何求?
裴昭并不知未婚妻此时脑中激烈的头脑风暴,见人扑过来,他下意识将人搂住,女孩子的身体柔软的过分,为避免出现林子中的难堪,他最初一动也不敢动,等他察觉到胸前的湿意,才一把将怀中之人搂住,轻轻得拍着后背安抚她。
待发泄完,徐茜华自裴昭怀中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认真又虔诚的望着他:“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会不会像其他夫妻那样,最后落得两看相厌,我们两个不如做个约定,哪怕、哪怕有朝一日你真的厌倦了我,也要再多些耐心好不好?”
裴昭叹息一声,摁住她的后脑揽进怀中:“真是个傻姑娘。”
我何得何能,竟能得你如此倾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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