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刚生下来的小孩子, 见风就长,李璇玑怀里抱着小孙子, 高兴的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团哥儿的满月礼没有大办, 只是几家亲戚小聚了一下,徐夫人抱着团哥高兴的不松手,女儿生下了长子,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她也能放心的下了。
说来, 团哥儿满月这一天,家里还来了一个比较特殊的客人,秦大仙儿竟然登门了, 这可把裴昭给惊的够呛, 要知道,因这厮一心装大仙儿, 不愿意再见京城里出宋千陌以外的故人,裴昭成亲时他都没露面。
裴昭心中腹诽, 看秦大仙儿的样,也不像转性了, 吃惊之下,他到底留了个心眼,偷偷找了宋千语打听内幕。
宋千语简直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他哭丧着个脸:“祖父自从致仕后,整日里无所事事, 就把一身精力都放到我们这些小辈身上了,我还好些,尤其是大哥,”说着,宋千语还特有分享精神的与他说了一则八卦:“你不是才有了儿子嘛,祖父他老人家听说后,心里羡慕的很,然后他老人家就去找大哥的麻烦去了,而且,还给大哥送了好几个美女,说,只要大哥给他老人家生个曾孙出来,他从今以后就再不管他的事,随他去怎么疯,和谁在一起。”
裴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好奇的问道;“然后呢?你大哥同意了吗?”他简直好奇死了,能把秦大仙儿都给挤兑的住不下去了,宋阁老真是老当益壮啊。
宋千语摇摇头,凑到裴昭耳边小声道:“阿昭,那秦先生是不是跑你家来了?”
裴昭怀疑的看着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莫不是宋阁老派来的小奸细?专门来探底的。”
宋千语闻言翻了个白眼;“我即便是奸细,那也是大哥派来的奸细,怎么会是祖父的。”
裴昭仍旧看着他,就是不说话,宋千语很快就顶不住了,只得实话实说;“阿昭,咱俩自小就认识,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自我记事起,大哥就一个人不死不活的那么熬着,我虽说不是很懂他们之间的事,可我却心疼我大哥,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熬了近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快活些,总之,我和祖父是不一样的……祖父人已经老了,脾气执拗些也是有的。”
裴昭开门见山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昭你帮忙劝秦先生回去。”宋千语立即十分听话的将来意道明。
裴昭拒绝的也十分干脆:“不干!”
秦大仙儿那是一般人吗?掺和他的事,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这样的费力不讨好的破事,任谁说,反正他是不会做的。
宋千语铩羽而归。
裴昭无所谓,秦大仙儿想赖在他这,他便叫人收拾好客房,请他舒舒服服的住下,左右,他对裴昭府中的人都熟悉的很,而他本人,更是不知道见外两个字怎么写。
秦大仙儿闲来无事时,便会找李璇玑讨论书画,或是对弈两局,一来二去,这两人到处出了几分知交好友的意思,李璇玑的本事叫秦大仙儿极为叹服,叫秦大仙儿的话说:“李夫人如此人物,配你父亲那个贱人,实在是委屈了。”
这话说的,叫裴昭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秦大仙儿在他府上住得乐不思蜀,宋千陌那边先顶不住了,被逼急了,宋郎中也发了狠,直接和宋阁老摊了牌,总之,他就是打定主意不成亲,也不留子嗣了,你若是答应了呢,我就还是您的好孙子,您要是不答应呢?他就直接搬出和秦凉羽住在一块,反正,宋郎中是将脸皮彻底豁出去了。
至于宋阁老,宋阁老对这叛逆的不肖子孙,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老人家已经致仕,手中没了权利,而宋千陌却是宋家这一代最出息的一个,尽管十分不愿意承认,可他管不住宋千陌却是事实,二十年前都管不住,更何况二十年后的今天。
最后,老头儿认清了现实,终于不再闹了,别别扭扭的放出话来,不再管宋千陌这小肖子孙了,宋千陌知情识趣的道了歉,双方算是勉强都有了个台阶下,于是,皆大欢喜。
秦大仙儿颇为遗憾,对裴昭道:“我还以为老头子会干脆将阿陌赶出家门呢,看来,人这年纪一大,气性也小了。”
裴昭瞪他:“你就别在一旁说风凉话了,你就希望他们祖孙彻底反目成仇,这样你就高兴了对不对?”说到这,他忽然狐疑的看着秦大仙儿道:“我说,这件事,千万别是你在背后鼓捣的吧……”
裴昭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怀疑。
秦大仙儿狠狠哼了一声,干脆不再理他。
……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查花贵妃一案时,裴昭的表现叫周宣帝十分满意,在裴昭任期一年满之后,他便被调任到刑部,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刑部主事。
只是,裴昭才到新单位报到的第一天,却在同事的口中,听到了一则关于英国公府的流言。
英国公裴元的凯的幼子裴俪死了,而且,据说这个幼子是死于他的宠妾之手。
裴昭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懵的!
裴俪是在裴昭离开京城后才出生的,他是英国公府最小的孩子,是裴昭最年幼的一个弟弟,裴昭曾见过他几面,是个害羞又腼腆的男童,长相随了他的生母,十分精致漂亮,自从他将母亲从英国公府接走之后,两边便算是隐隐翻脸了,除了裴烽喜欢自己凑上来,他已经许久没怎么关注过英国公府的其他人了,想起裴俪,裴昭有一阵阵的恍惚,死了,竟然死了?
那样一个俊俏乖巧的孩子,竟然死了?
裴昭和长官匆匆告了假,急忙赶回了府中,直接冲到了母亲的房中,见儿子如此着急,李璇玑吃了一惊,待听清儿子的话后,她的脸色也不禁沉了下来:“你先别着急,我这便过去那边,瞧瞧到底怎么一回事。”
“母亲——”裴昭喊住母亲,道:“若传言为真,母亲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这件事的棘手之处在于,李璇玑名义上仍就是英国公府的女主人,所以,这件事她不得不管,可若传言是真,又该如何处置何氏?区区一介何氏,没什么大不了,即便她是何老夫人的侄女,是裴元凯心爱的表妹,处理掉她也不是什么难事,为难的是,她还是裴邺裴彦裴烽的生母,英国公府子嗣并不算多,算上死去的裴俪,裴元凯也只有五子,如今死了一个,分出去一个,剩余三子,皆为何氏所生,更何况,裴邺已经是英国公府内定的继承人,如今,只剩下请封世子将名分定下了。
还是那句话,不管何氏做了什么孽,犯了什么罪,都要考虑到这件事本身所造成的恶劣影响。
若此事没有泄露消息,那最有可能的结局便是,一床大被将所有的不堪都掩去,裴俪对外称夭折,何姨娘不轻不重的受些责罚,却也绝不会伤及性命,嚣张的继续嚣张,而受伤者只能将血泪咽下,生生将自己磨成另外一番模样。
这便是簪缨世家背后的丑恶与无奈。
裴昭幼时也曾对此极为愤恨,可慢慢长大之后,更多的,却是无奈,是让少数的人受委屈,然后大家继续享受现有成果,还是为给少数人伸张正义,弄得大家都没了饭吃,利益与良心,这是一道十分诛心的选择题。
裴昭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可以为了李璇玑去玉石俱焚,可当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去损害自己利益事,他便要考虑考虑了。
有时,人性便是如此的悲凉与黑暗。
李璇玑拍拍儿子手臂,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昭哥儿放心,娘不会冲动的,我毕竟已经离开英国公府了,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贸然掺和进去的,只是,当初俪哥儿的生母是我抬进府里的,为的无非是跟何氏打擂台,如今,我如今日子舒心了,她却落得如此下场,我这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看着不管。”
“娘,若有事情,记得和我说,无论您做什么选择,儿子永远都会替你撑腰的。”裴昭郑重保证道。
李璇玑噗嗤一笑:“好了,没什么大事,我这便去了。”
……
虽然跟儿子说的轻松,但李璇玑心里却没那样乐观,她在府中待了几十年,她了解何氏是怎样一个人,狠厉,冲动,却无脑,这样一个蠢货,却偏偏命好,不但有何老夫人无条件宠着她,三个儿子傍身,还有裴元凯这个瞎了眼的冤大头,所以,这些年纵得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她在府中时,尚且能弹压住她,可她离开府中之后,何氏就变成了一只没有笼头的恶狗,她在离开当日,便算到了凭何氏的性情,定然会惹下祸事来,到时,自然会报应到裴元凯与何老夫人的头上,也好让他们好生看一看,自己宠爱多年的贱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只是,李璇玑万万没想到,到最后是裴俪这个孩子遭了秧,她痛苦的闭上双眼,而后蓦然睁开,双眼中透出一抹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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