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等李璇玑到英国公府时, 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遭, 何老夫人病倒, 何氏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 裴元凯则更是绝,直接调来人手将英国公府上下围上了。
李璇玑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她进了府中后,找到裴元凯, 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裴元凯露出个难看的笑容:“阿容, 你来了?”
李璇玑没空和他废话,直接问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俪哥儿去了, 而且, 还是何氏害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元凯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疲惫, 他对李璇玑道:“阿容,你先坐。”
“说罢, 到底怎么回事?”李璇玑就坐后,问道。
裴元凯面上闪过一抹痛楚至极的神色, 而后,才缓缓向李璇玑道明缘由。
通过裴元凯的话,李璇玑得知,裴俪的确死了,溺亡, 何氏动的手,外面沸沸扬扬的消息是裴俪的生母曹姨娘泄露出去的,至于何老夫人,亦是猛然之间得知真相,一时情绪激动昏死过去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何氏才终于开始害怕起来,她惊慌之下,将三个儿子叫了回来,裴邺与裴彦自是拼命的为母亲求情,曹姨娘就对着何老夫人哭,阖府上下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怕急乱之下再走漏了什么消息,于是,裴元凯这才调来侍卫,将阖府上下都牢牢围了起来,虽然内里仍旧是一团麻,好歹,府外没再泄露出什么消息去。
听完后,李璇玑真想大笑几声,但转念一想,裴元凯毕竟才死了儿子,她太高兴也不大合适,这才拼命止住了翘起的嘴角。
李璇玑道:“国公爷,曹姨娘虽说泄露了消息,但,希望国公爷念在她已痛失爱子,不要过分追究才是,若国公爷觉得她碍眼的话,曹姨娘便由我安置,当年,她进府时,亦是良民出身,这么些年下来,她也不容易。”
直到此时,裴元凯才真正体会到了妻子的口齿之利,有一瞬间,他心若刀绞一般,他痛苦的看向李璇玑:“阿容,你平生的刻薄,全都用在我身上了吗?难道在你眼中,我就这是这般是非不分,黑白不辨之人?”
谁知,原本还平静的李璇玑,听了这话却勃然大怒,她立起对裴元凯吼道:“裴元凯,你宠妾灭妻,纵着贱人何氏,养大她的心肠时,就早该想到今日之祸!当日这贱人敢对你的嫡长子下手,你要顾着你的兄妹之情,青梅之义,可你为何不想想你的父子之情?哦,对了,我都要忘了,国公也您可是孝子,母亲在你面前哭一哭,再说两句我的坏话,您怕是什么都忘了吧?何氏是国公爷的心爱之人,当日,对嫡长子动手,尚且能全身而退,如今,只杀了区区一介庶子,想必更不会有事了,国公爷您的重情重义的人,儿子嘛,宰了便宰了,再生便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世上,您心爱的表妹却只有一人,不是吗?”
这一刻,叱咤朝堂几十年,权势煊赫的英国公裴元凯,他的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脸了,裴元凯闭上双眼,遮住双眸中即将嗜血的神情,他全身手臂额前冒出道道青筋,整个人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显然,他是在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李璇玑被骇了一跳,裴元凯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在某一个时刻,她是真的怕裴元凯恼羞成怒直接对她动手,名义上,裴元凯还是她的夫主,与他对上,她怎么都是吃亏。
好在,裴元凯不愧是朝堂上的老狐狸,不但城府深,忍功亦是一流,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李璇玑:“阿容,我从不知道,你心里的怨气如此之大,可你既然如此不甘,当日为何不对我说?”
李璇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又悲凉的笑来:“我便是与你说了,你就会为我,为儿子做主吗?”
“你从未试过,又怎知我不会?”裴元凯认真的看向她。
李璇玑已经再三压制自己的火气,可是,她发现,要在裴元凯这个狗男人面前压住火气,着实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她骂道:“你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无耻!难道昭哥儿他不是你的儿子,我不说,我不说,难道你这个当爹的,就不懂护着自己孩子的道理吗?!”
裴元凯终于发现,与女人讲道理,尤其是与一个护崽的女人讲道理,这本事就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就算精明冷静如李璇玑,同样如此。
吼过之后,李璇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摆脱了英国公府压抑沉闷的环境,每日醒来所操心之事,便是儿子与孙子,渐渐的,她也恢复了些许本性,换做从前,她心中就算是再气,也不会对着裴元凯吼的,想到这,她不由苦笑一声,她真是越来越爱冲动了。
“阿容,你来,只是为了和我吵架的吗?”裴元凯问道。
李璇玑一噎,心道,她来,当然不是为了跟他吵架,她道:“我来看看曹姨娘,当初,她还是由我抬进府的,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而死,我心里过意不去,原本,我想着,何氏势大,不但有三子傍身,更有国公爷和老夫人撑腰,曹姨娘与她对上,定然没什么好下场,所以,这才着急赶来,不过,如今看来,国公爷到是个明事理的,想必定能为曹姨娘伸冤的。”
“阿容,我们几十年夫妻,你一直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裴元凯问道。
李璇玑扭头不答。
见裴元凯已将各府中乱象平复,根本不再需要她做什么,李璇玑干脆到了曹姨娘处。
曹姨娘一身白衣,身子单薄,脸上挂着薄泪,美丽的面容上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抹死寂心死的神色,只这一眼,李璇玑便明白,这是一个聪明坚韧,又满是斗志的女人,她没有被丧子之痛打倒,相反,这个女人,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儿子复仇。
见李璇玑来,曹姨娘挣扎着要下床;“夫人,夫人您终于来了……”
李璇玑将左右挥退,直接与她开门见山道:“曹姨娘,当初,你是我抬进府里来的,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要问一问你,你今后打算出府,还是继续留在府中?”
听了李璇玑的话,曹姨娘那原本柔弱的神情立即为之一变,她警惕的看向李璇玑道:“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从前,我待在这诺大的国公府,身处牢笼却无法挣脱,等我离开后,方才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所以今日,我来问你,你是想继续在国公府算计着熬日子,还是出府嫁人,过自己的小日子?”李璇玑道。
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抉择之后,这个女人选择了第二种,她直直跪在李璇玑面前:“夫人,我想出府嫁人,求夫人帮我!”
李璇玑淡淡颔首:“我明白了。”
曹姨娘将自己收拾一番,恭敬的跟在李璇玑身后,两人到前院时,何老夫人已经转醒,何氏正扒着裴元凯的大腿,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求饶,一旁,跪着裴邺和裴彦,同样再替何氏求情。
李璇玑见了这副场景,只觉瞬间倒尽胃口,她对曹姨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在此等候,她则进到室内去看望何老夫人。
其实,李璇玑与何老夫人那点情谊,便早被耗尽,她近来探望,也无非是面子情而已,只打算看过后便出来,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曹姨娘就将何氏的脸划烂,一只眼睛戳瞎。
李璇玑知道后,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曹姨娘其实很聪明,她已经得了李璇玑送她出府的保障,所以才敢对何氏动手,要知道,在这只前,她一直都是走小百花路线,打算用柔弱来为自己板回一局的。
现在,她马上就要出府了,怕之后再也无法为儿子报仇,这才找准时机划烂何氏的脸和眼睛。
李璇玑面对这种结果,最后亦是哭笑不得,罢了,罢了,看来是天不亡这贱人了!
依李璇玑对裴元凯的了解,若曹姨娘不动手,贱人何氏则必死无疑,但曹姨娘这一动手,就不好说了啊。
不过,事情已经办完,她就不继续看着出闹剧了。
何姨娘双手捂住伤处,正声嘶力竭的尖叫,裴邺裴彦被满地的血迹吓的浑身僵硬不能动弹,而裴元凯,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上既无愤恨,亦无震怒,只有一种可怕的平静。
李璇玑站在远处,对着裴元凯微微颔首,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离去。
而原本正在得意于大仇得报的曹姨娘,却终是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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