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徐茜华哄团哥儿睡觉去了, 裴昭不放心,一直等到李璇玑回来。
见李璇玑面上神情还算放松, 裴昭才问道:“阿娘, 府中的情况如何了, 严不严重?”
李璇玑笑咪咪的看儿子:“放心,你父亲已经控制住了局势,不会再有传闻流出来了。”
裴昭听罢,总算放下了心, 父亲这人, 虽然人品方面,他不大认同,但本事却是一流的, 母亲既然这样说, 那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小弟……没事吧?”裴昭试探着问道。
李璇玑长叹一口气:“俪哥儿去了。”
裴昭闻言大惊,李璇玑这才和儿子说起国公府内的情形, 听罢,裴昭也实在不知作何评价, 所能做的,无非帮早夭的小弟做一做道场, 好叫他早些投胎,但愿下辈子,千万不要再投生在这等人家。
裴元凯的本事,李璇玑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此事已有他接手, 所以才能彻底放下,安心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李璇玑与裴元凯几十年夫妻,对他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和判断,按裴元凯的性格,何氏已毁容且瞎一目,他多半会留下她的性命,这一点,李璇玑没有猜错,只是,事态接下来的发展,却让李璇玑瞠目结舌,她万万没想到,裴元凯竟狠辣至此。
何氏被送入京郊慈恩寺,之后,他又叫来族中长辈——分家,何氏所出三子,皆被分走。
所谓慈恩寺,其实既不慈也不恩,这实际上是京中高门大户处置犯错女眷的地方,乃当年太、祖所建,为的是安置前朝后妃,相传,里面的刑法极为严苛,甚至经常能听到女人尖利的叫声,其声之阴森恐怖,足能骇得人退避三舍,而且,慈恩寺还有一条规矩——只能进,不能出。
在京中权贵家的女眷心中,慈恩寺,那是比十八层地狱更加恐怖的一种存在。
何氏被送进慈恩寺,李璇玑纵然知道何氏的下场不会有多好,仍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至于……分家,裴昭已独立开府,幼子裴俪已夭亡,换句话说,将仅剩的三子全部分走,裴元凯膝下已无继承人,他曾经心爱的女人,宠爱的儿子,耗费十年心血培养的继承人,全部化为乌有,裴元凯此举,无疑已将自己半生的心血尽数抹去。
这份舍断与果决,着实叫人心惊肉跳。
李璇玑猜不透裴元凯目的如何,但,这样的裴元凯,无疑变得比从前更加无法预测,也更加危险起来。
此时,李璇玑只是觉得,比之从前,裴元凯更加可怕,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差点将她逼疯。
就在裴元凯将何氏及三子料理干净一个月后,团哥儿百日酒前夕,裴元凯,竟然彻底不要老脸,也搬到裴昭的府中来了!
而这厮更为阴险的是,他与李璇玑不谈感情,直接利诱,这导致李璇玑想要开口骂他的机会都没有,具体原因为,裴元凯开出的条件太具吸引力,叫她不得不答应。
裴元凯笑咪咪的亮出自己的底牌:我住在这儿,只要你不赶我走,今后,英国公府的爵位,就会落在昭哥儿儿子的身上。
李璇玑;“……”
纵然李璇玑十分想抬起高傲的头颅,然后再甩给这个贱男人一个绝尘的背影,但……李璇玑还是没办法潇洒起来,那可是英国公府的爵位,世袭公爵,如此大的一份家业,如果有人送到自己嘴里,还白白放过的话,那简直就不是李璇玑了。
李璇玑觉得,在这样诱人的条件面前,与贱男人同居一个屋檐下,好像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于是乎,在裴昭的目瞪口呆中,亲爹亲娘这一段堪称诡异的同居生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了。
其具体表现为:亲爹时时追在亲娘身边奉承讨好,亲娘怒目而视,然后,亲爹在亲娘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后,亲娘遂笑笑,然后接受亲爹的殷勤,只是,那个笑比哭还要难看纠结。
裴昭有好几次都打算自己和老爹去谈一谈人生,都被徐茜华拦住,她道:“长辈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小辈就不要跟着掺和了,娘从不是吃亏的性子,他们二老这样,想必其中定有原因,只是,娘不愿意说,我们也不便继续追问,我看,咱们不如再等等,若是娘真的不想爹待在这,到时你再找爹也不迟啊。”其实,徐茜华未出口的话是,她认为,即便夫君去找公爹谈判,也根本无济于事,看公爹这架势,明显就是不要脸皮了,一个当爹的,脸皮都能豁出去不要,当儿子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答案:没办法。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裴清来看过两次,最终,在裴元凯的目光逼视下铩羽而归,到了最后,这丫头甚至被吓得不肯来了,平日,李璇玑想外孙时,都是李宗羽将小宝打包送来。
于是乎,这对诡异至极的夫妻,也算是过上了另类的含饴弄孙的生活。
裴清私下和她哥念叨:“你说咱爹这样,可祖母却一句话都没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毕竟是父子,看到此时,裴昭也多少猜到裴元凯心中所想,他心道:以这位的精明,显然,家里那个老太太早就被搞定了,没看分家时,老太太都是全程听儿子的话,一句话也没多嘴吗。
裴昭进入刑部后,适应良好,他这人人缘好,无论是走后门荫恩进来混饭吃的权贵子弟,还是心血熬干,头发揪秃进士出身的官员,都对他印象不错,无他,因为他是豪门子弟中最有出息的,进士中最有钱的那个,再加上他与太子亲戚关系,大家都愿意卖他三分薄面。
裴昭新进刑部工作,平日里的工作,无非是整理案卷以及一些档案而已,原本,他还想跟着长官好历练一番,打算好生进修一番,谁知,小裴大人上任后遇到的第一桩案子,竟是一桩风化案。
案件具体为:秦元良妻子与妾室当街互殴案。
其实,原本这样的小案,根本闹不到刑部去,顺天府尹便能解决,只是,这桩最初看起来十分可笑的妇人斗殴案,最终却演化为一桩子告母,母告子的伦理大案。
当年,秦元良将嫡女嫁与陈宗宝,一手促成陈秦两家联姻,其目的,乃是为昌王拉拢陈士承,以及获得入驻福州的资格,秦元良野心勃勃,却瞒不过陈士承这样朝堂多年打滚的老狐狸,最终,这桩联姻虽然促成,秦元良也得以进入福州,可第一个目的,即拉拢陈士承,却没有达到。
秦元良不愧商人出身,十分精于算计,他的这种天性同样表现在政治上,嫡长女被送去联姻,而庶女被送到昌王府上,以加强他与大外甥昌王之间的紧密联系,这样原没什么大问题,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却彻底将秦家内部的平衡打破。
这其中的关键在秦元良的夫人身上,秦夫人出身官家,秦夫人嫁给秦元良时,秦家还尚未发迹,这桩婚事在当时看来,是秦夫人下嫁,因此,秦元良对待夫人一直颇为尊重,但,秦夫人千好万好,却偏偏没能生下儿子,秦夫人此生,只得一个嫡女,便是嫁与陈宗宝联姻的秦大娘。
秦元良的三子皆为妾室所出,但此人是个明白人,三个儿子一出生,便都抱到秦夫人处由她抚养,因此三子与她的感情极好,原本一切都好,直到,秦元良送到昌王身边的庶女得宠,而秦夫人的嫡女却婚姻坎坷,于是,秦夫人便与这位宠妾开始了隐隐的较量,再后来,陈党倾覆,陈家被抄,秦夫人在秦元良面前哭了整整三天,秦元良才通过昌王的路子,让秦大娘于陈宗宝和离,如此,秦大娘算是免于被流放的命运。
秦夫人自己的女儿和离归家,没有归宿,宠妾所生的庶女却极为得宠,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于是,仇恨的种子慢慢发芽,再之后,昌王就藩,秦夫人找回主动权,两人之间的斗争进一步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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