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老牛说了一通齐大柱后, 又开始苦着一张脸跟裴昭诉苦;“大人啊,您有所不知, 咱们桥县的百姓, 为人的确是厉害了点, 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都是让穷给逼的,这离着鞑靼最近的草原部落才百十里路,那些个强盗们, 三五不时就来抢劫, 咱们桥县的百姓若不厉害一点,哪还有什么活路啊!”
裴昭何尝不明白老牛这是在哭穷,桥县百姓很彪悍凶狠, 桥县百姓很穷, 桥县的上一任知县死于百姓之手,换句话说, 桥县与别地不同,若按照惯例, 修缮知县府衙,完全可以征调百姓来免费干活, 可在桥县,这种惯例却是行不通的。
老牛一双老眼闪烁着精光,他嘿嘿笑着,看向裴昭道:“大人,我一看您就和旁人不一样, 只看您带来的这些护卫,就知道您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裴昭原也没想着征调民役来修缮府衙,今日,既然老牛提及此事,他也正好借着他这张嘴,来帮他做一件事,依裴昭的精明,怎么看不出这个老牛的话里的水分,最初见到他时那样吃惊,可若不知道他来,又怎么知道他的护卫都非同寻常呢,这个老牛,显然早就知道他来上任的消息,只是一直躲在暗中看着,直到九星遍洒银子去找,他藏不住了,这才不得不出来罢了。
裴昭微微一笑,感慨道:“家中长辈嫌我太不知人间疾苦,这才叫我下放历练,看到桥县此等情形,我心中亦十分不好受,可知县衙门又不得不修缮,于是,我就想着,是不是可能雇些乡民来修缮府衙,这样,我既能修缮好府衙,又能叫百姓们得些额外的收入,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老牛一听这话,当即就激动的站起起来,老目含泪的看着裴昭:“大人啊,您可真是个心善的好官呐,您放心,只要您一声令下,老牛我亲自替您去寻人!”
裴昭目露笑意的看着老牛,若有所指道:“老牛,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面,我即使花钱雇人来修,若有怠工闹事者,到时,我可不会手软的,”说着,他一指身后的护卫,淡淡威胁道:“我这些亲兵,可都是见过血的好手,到了咱们桥县,也正好可以试一试他们身手。”
老牛讪讪一笑,立即道:“大人,您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牛做事您就放心吧,我指定给您找那些身板硬实,又老实肯干的人,至于那些偷奸耍滑和带头闹事的,一个都不能要!”
裴昭笑笑:“好,我过几日就会张贴告示来招工,若老牛你手边有合适的人,也可以推荐给我,我一家老小还在等着,总之,人越多越好。”
老牛脸上的笑容微僵,但很快便恢复了方才谦卑老实的模样。
两人又说了些话,九星将老牛送走,裴元凯坐于长子身前,问道:“这人怎么样?”
“此人看来是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到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裴昭想了想道:“到是他口中那位齐大柱,是个厉害人物,无论怎样,都绕不过这个人去。”
说着,裴昭便将方才老牛的话叙述了一遍。
裴元凯听后,到是难得陷入了沉默,他道:“你明日派人多方探听一下这个齐大柱,看看此人是什么性格的人?若是能够争取,最好争取过来,即便不能争取,也要想个巧妙的法子将之除掉。”
裴昭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左右,桥县也就这个样子了,也着不的及,一步一步慢慢来吧,是人就会有弱点,我相信齐大柱也不例外,而且,我有一种预感,此人只为了乡民百姓,就敢单枪匹马独自追敌几十里,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他的品行也必然糟不到哪里去。”
第二日,老牛便满脸笑容的来找他。
“裴大人,我昨日将您的意思给大家伙说了,大家都说您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呐,我们桥县能有您这么一位父母官,真是我们桥县百姓之福啊。”老牛感激的道。
裴昭却是不接他这高帽,只是道:“我要亲自花钱雇人建府衙之事,老牛你可替我和大家说了?”
老牛笑道:“说了说了,大家伙听后都特别兴奋,都说要来给大人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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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户略显破败的屋舍内,一个身长九尺的健壮青年,正大跨步的坐于自家厅堂内,面无表情的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大哥,那个姓裴的,这次来咱们桥县上任,足足带了一个车队来,而且,那些车上装的,可都是顶顶好的东西,就连他拉车用的马,都比胡总兵账下的战马要好,更别说他那些护卫穿的衣服了,”说着,他眼底就不由流露出一丝贪婪之色:“大哥,你说,咱们若是将这个姓裴的给做了,然后将他带来的那些东西——”
二狗的话还没说完,齐大柱小船一样的大脚板就踹向了他的肚子,二狗子反应不及,啪叽一下栽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就再也站不起来,只剩下哼哼的力气了。
二狗子如此下场,众人立即噤声,全都战战兢兢的看着齐大柱,再也没有人敢胡乱说话。
齐大柱狼一般的眸子慢慢的在众人身上扫视,直到整个氛围针落可闻之后,他的冷冷的开口:“我曾亲口和总兵大人保证过,等到桥县新的县令上任后,我会帮着新县令安抚民心,帮着他立稳脚跟,我说过的话,你们是不是都当成耳旁风了。”
齐大柱身后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人站出来,有些为难的道:“阿齐你一腔赤子心肠,可就怕别人不是这样想的啊,有到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就算将手中的权利痛快放手,可你能保证新来的县令对你不忌惮吗?倘若他怀恨在心,等你放弃了手中的权利后,反过来,你就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啊,人心难测,不能不防啊。”
这时,又有一人站出来道:“大柱哥,先生说的一点没错,谁知道那个姓裴的是人是鬼,大哥你为人仗义,兄弟们也不图落得什么好处,可有一点,咱们自身的安全得有个保障啊。”
这时,齐大柱终于慢慢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同时,也带着一份年轻人特有的清朗:“你们的担心我都知道,放心,我肯定会给大家寻条退路的,而且,我昨日听老牛说,新来的裴县令打算自己花钱雇人来修缮县衙,你们自己觉得行,或是家里人想去的,可以去看看,也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这个新来的裴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齐,你心里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只看他这一手,就能看出,此人心机城府并不低,并不像那些只为来熬资历的权贵子弟。”何汴之道。
齐大柱忽得笑了一下:“先生说笑了,那些背靠大树下来历练的权贵子弟,有几个会来桥县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裴昭不计钱财,中间又有一个老牛帮着牵线搭桥,很快,他就找齐了修缮的工匠,开始动起工来。
裴昭初到时,那一身气派,看在桥县百姓心中,就如那天上仙人一般,彼时,大家都处于观望状态,谁也不肯主动去凑近,泾渭分明的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可自打听说京城来的裴大人愿意花钱雇他们修县衙后,情况就大大不同了,钱啊,那可是钱,就桥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饭都吃不饱,更有三五不时来抢劫的鞑靼人,许多人,连钱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一听给裴县令干活就会给钱,所有人全都振奋了!
原本,裴昭与桥县百姓之间那层厚厚的坚冰,硬生生被万恶的金钱给融化出了一条路。
裴昭不管饭,但工钱三日一结从不拖欠,等手中摸到了真钱,桥县百姓对裴昭的态度可谓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心思灵巧的妇人,会专门做了饭食来这里卖,所谓腰包鼓了,腰板挺的就直,因每日都能挣到前,一些大手大脚的单身小伙子,也舍得花钱买饭食吃,妇人来了,孩子自然也会跟来,孩子们之间是不懂阶级的,团哥儿又正是爱玩爱耍的年纪,经常跟着附近的孩童跑来跑去,徐茜华看不住他,急的不行,最后,裴昭便想了个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索性每天就单独抽出一段时间,将这些疯跑的小孩子们聚到一起,开始教他们读书认字。
辽东自打大周建国之后,几十年的时间,只出了两个举人,至于进士,更是零蛋,单从数据来看,就能窥见辽东的文教水平了,而据他所知,整整一个桥县,能认字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裴昭愿意教这些孩子认字,最高兴的莫过于大人了,也许是越是少什么,便越是渴望什么,一听说能够学读书认字,原本跑成小野马的孩子们,一个个的,全都化身为乖宝宝,认认真真的跟裴昭学习。
最初,还只是孩子,慢慢的,一些得闲的大人也会过来旁听,渐渐的,裴昭这个小辅导班的人数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连隔县的人都会专门跑过来,就为了听裴昭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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