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瞬间,怒火冲顶的裴老夫人如同一只被扎破的皮球,提起衣摆就朝室内急走,哪里还顾得找媳妇麻烦。
裴昭从昏睡中清醒,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两只眼睛红肿肿,好像再用力戳一下就会破,这小丫头正是小他两岁的胞妹,裴清。
裴昭刚刚清醒,脑子还在混沌中,出口就道:“你怎么哭成这德行?”
小丫头听了这话,眼睛立即瞪的溜圆,双腮鼓起,那模样,恨不得咬他一口,也正在这个空档,裴昭神魂归位,总算记起了前后因果。
他一直有午睡习惯,但近来天气闷热,加之功课繁重,心情十分烦躁,于是便趁着午后空档,甩开身边的人,打算找条小船,去湖中莲花丛中小憩片刻,再之后……他的思绪有些混乱,整个人如同被包裹进了什么东西里,耳边嗡嗡做想,鼻间满是水腥气。裴清见哥哥眼神游离,吓得赶紧爬上床去揪他的脸,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完了,你不会是给淹傻了吧?我还记得我吗?知道自己叫什么不?”
裴昭听见他妹这话,十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把她作怪的手扯掉:“你,裴清,我,你哥裴昭,放心吧,没傻。”
裴清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改为双臂搂着他哥的腰,委屈的呜呜哭起来,裴昭心里酸涩,拍拍妹妹后背,安慰她:“再哭你眼睛还要不要了,来人,拿条热帕子,给大姑娘敷眼睛。”
一旁的丫鬟默默退下准备帕子,这时,裴老夫人被人搀扶着疾步走来,坐到裴昭的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把他检查了一遍,见真的没有大碍,这才后怕的拍拍自己心口:“大哥儿,你这不省心的,快吓死祖母了,你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水里那是好玩的地方么?都怪你祖父,非学人家附庸风雅,在自己挖个什么湖,明儿我就叫人把那什么劳什子湖填了,要是家里再来这么一出,可真是得要了我的命!”
裴昭一面应付着嘴里不住喊心肝的祖母,一面分神去看后面一起进来的母亲,见李璇玑双唇紧抿,面目冷凝,又想到自己尚且不知缘由的落水,便知此事应该不简单,见母亲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索性裴昭不再管其他,专心哄起老太太来。
这母子二人默契的把老太太给绊住,何姨娘急的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整个人惊惶不安,不住原地踱步:“老夫人去了这么久,那边有动静吗?”
一个总角大小的丫头,扒着门框怯生生道:“回、回姨娘,我一直在大爷的兰芝院守着,没、没听见有动静啊?”
何姨娘心头火起,一怒之下把桌上茶盏扫净,小丫头唬了一跳,哧溜一下,彻底躲的没了踪影,见状,何姨娘气的一掌拍在桌面上,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被带走,至今没有消息,如今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找个小丫头本想探听些消息,却不料又是个没用的蠢货。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的心里却越来越慌乱,她找人给姑母报信,想的是让姑母去牵制李璇玑,两人气愤之下吵闹起来最好,这样,就算为了跟李璇玑打擂台,姑母多少也会回护她一些,然后等国公爷回来救她。
这是她情急之下,想出最好的脱身办法,她在心里一遍遍的演练,等见了姑母要如何说,见了国公爷后又要如何否认,又怎么在李氏面前装可怜,她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没有想到,李氏竟然把姑母安抚住了,她心里有种事情脱离掌握的恐慌,更是万分狐疑,李氏向来与姑母不睦,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姑母怎么会如此平静?
……
裴元凯下衙回到家,便敏锐的察觉出气氛不对,管家裴汶早以等候多时,见状提着衣摆小跑过来,哭丧道:“国公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文叔,府里出了什么事?”
自夫人没经过他,直接让大哥儿身边的风雨霜雪带人抓人,他就知道肯定出事了,只是,他到底为人老辣,根本没有冒出去惹夫人的眼,而是叫手下的小子去打探消息,可无奈夫人手段厉害,他打听许久,只知道夫人把人关去柴房,甚至老夫人一副怒火冲冲找事模样,到了大哥儿院里,也彻底没了动静,他心里慌的很,这厢见裴元凯回来,这心才彻底定下来。
裴元凯听完后,眉间皱起,面色隐隐不快,大步走向兰芝院,刚想喊人,就见李璇玑从座位上缓缓站起,他心中略有迟疑,道:“我听文叔说,你今天满府抓人,到是搞出不小的动静?”
李璇玑伏一礼,微不可闻叹一口气,道:“国公爷,大哥儿今日在家中被人推入湖中,幸亏清姐儿这丫头粘着要找哥哥,这才看见,妾身至今仍在后怕,若、若是清姐儿晚了一步,又或者当时清姐没去找哥哥,等真的发现大哥儿不见了,一切就都晚了啊……”
裴元凯听到儿子在自己就被人推进湖里,瞬间怒火中烧,虎目圆睁:“可请太医看过?昭哥可有大碍?”问完也不等她回答,就大步流星进了屋内,掀帘而入,见儿子正坐在临窗炕上和老娘说说笑笑,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父亲。”
裴昭想要下炕行礼,却被裴老夫人一把拽住,嗔道:“你给我老实坐着,那是你老子,又不是外人,现在的大事是要好好养身子,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时候。”
裴元凯亦道:“听你祖母的,把身子养好,别叫老人家替你操心,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见屋内气氛和乐,一老一小二人凑在一块,把老太太哄的不时捂嘴直乐,裴元凯就放下了心,走出屋外,问清府中丫鬟婆子都关押在哪,就喊来长随亲自提审去了。
李璇玑看着这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愤怒和悲哀,最终,全部归为平静,只冷声吩咐道:“去告诉裴风,他手里的那份供词,国公爷若是张了口,就给他,若是没有张口,就不必给了。”
丫鬟领命,悄无声息退去,李璇玑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转身进了室内陪儿子说话。
裴元凯心中怒火汹汹,在他的国公府内,就胆敢伸手谋害他的嫡子,简直吃了熊心豹胆,活腻歪了,此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都有哪些仇家,其中谁又有这等手段,至于妾室谋害嫡子,这样的念头根本想都没想,他的后宅自来妻妾和睦,根本不会发生如同承恩公府那样的‘丑事’。
事关国公府颜面,裴风生怕出了漏子,全程亲自抓人,看押,审理,见裴元凯匆匆而来,立马垂手侍立一旁,裴元凯强压心头火气,问道:“人呢?都审出什么来了?”
“回国公爷,经属下查证,推大爷入湖的是桂香院宋婆子的丈夫宋大柱,据他亲□□代,附近当值的婆子,由宋婆子出面以吃酒的名义匡走,宋大柱则躲在假山石里,”怕裴元凯不知前因后果,裴风又解释道:“近来天气闷热,大爷有时喜欢一个人躲到莲叶下小憩片刻,宋大柱就是趁此机会,谋害大爷的。”
随着裴风的话出口,跟随裴元凯进来的长随小厮都老实低着头,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才好,能站在这的,就没一个蠢人,桂香院住的是哪个,那是国公爷的爱妾何姨娘,除了这层宠妾身份外,何姨娘更是国公爷的嫡亲表妹,裴风剑指桂香院,虽没有明着说,可谁不知道那宋婆子乃是何姨娘的乳母,得力心腹,且,裴风这话,初听之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细细思索一下,主子的行踪向来是隐秘,宋大柱一个奴才,他怎么会知道大爷的习惯?还有那宋婆子,收买当值的婆子,月牙湖是当年老国公爷修建的,引的是护城河的水,占地足足好几十亩,附近当值的小厮婆子少说也得二十来号人,这宋婆子哪怕天大的面子,也不能一口气清光这几十号人啊,这背后的事情,啧啧,真是不好说。
裴元凯这样的聪明人,当然知道裴风的言下之意,可他听了这些话,就如同被人迎面抽了一顿大巴掌,面皮瞬间又红又涨,而一旁的裴风不知是嫌打脸不够,又补充一句:“属下已亲自审问过宋婆子夫妻二人,宋婆子亲□□代,她是听说近来承恩公府的事后,才生出的心思,她说、她说……”
裴元凯摆手制止:“不必再多说,我已知晓。”
裴风从善如流闷头装死。
裴元凯羞愤之下,却险些原地爆炸,承恩公府的事?那是京城权贵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柄,郑佥懦弱无能,连个女人都辖制不住,致使内闱混乱,家宅不宁,他初听闻此事时,还和同僚嘲笑了郑佥一回,如今,他就像拿着鞋底狂抽自己嘴巴子,他最看不上郑佥这种人,今天,他就成了郑佥第二。
好在,英国公常年混迹朝堂,脸皮厚度早就修炼了出来,心中纵然羞愤欲死,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他盯着裴风认真看了一会儿,这才冷声吩咐道:“宋婆子一家杖毙,其余和此事有牵连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远远的发卖,明日行刑时,把府里的下人都给我拉出来看着,这就是不安分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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