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三哥, 你误会了。”凌九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是想找两个姑娘帮我照顾人。”

    颐莲疑惑地嗯了一声,“照顾人”

    凌九颔首, 将见到花芜姬的事情说了。

    “她跟着我赶了三天的路, 我想请人帮她洗下身子。”凌九怕他不同意,补充道,“热水我已经打好了,帮忙的姑娘我会付工钱。”

    颐莲听完,手里的酒杯微倾,看向凌九的目光十分复杂。

    “你回来这一路,都没动过她”

    凌九猛地睁大眼睛,无措且腼腆地低头,“她已经被我强掳回来了,我怎么能再趁虚而入。”

    “她就这么一直昏着”颐莲皱眉。

    “醒来过三次, 出了恭之后我就又喂她吃药了。”

    颐莲扶额,“我道你这个木鱼脑袋开窍了, 原来是来找婢女来了。”他侧身看向门内,对着一屋子姑娘唤道, “小梅小可,出来。”

    里头有两个姑娘应声而出, 她们看见门口的凌九后, 眼睛一亮, 敬职地一左一右倚了上去。

    “爷, 您要奴家做什么呢”

    凌九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们的脂粉味,“麻烦你们帮忙服侍下我的妻子。”

    小梅小可愣了,继而脸上露出歉意的笑,“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女风馆出来的,恐怕不太拿手。”

    颐莲平衡了,本来这事就不是他想歪了。

    花芜姬躺在凌九的屋子里,环顾四周,有些惊奇。

    按理甲级杀手的赏银应该不低,可凌九的房子里除了几个光秃秃的柜子和一张桌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倒也不能这么说。

    花芜姬推了下靠床的柜子,柜子旋转而开,露出背面一墙的银针毒镖飞刀箭矢和瓶瓶罐罐的药来,冷冰冰的金属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和花芜姬的首饰墙倒也不相上下。

    再把柜子转回来,拍开柜门,里面一片漆黑,除了夜行服就是夜行服再就是夜行服和夜行服。

    很无趣的男人。

    花芜姬躺回床上。这张床窄小单薄,连两个人都无法并肩躺下,上面的褥子也薄的可怜,套子被洗得发白,好在还算干净。

    她一眼就确定了,凌九必然是没有女人的。

    自从被凌九从南剑山庄扛回来,三天的路途里她一直被凌九带在身边。

    他走得急,没法租马车,于是骑马的时候把花芜姬放在身前,拿了根绳子把两人绑在一起,在后背上打了个斜十字。

    夜间休息,他也只买一间房,把花芜姬放在床上,再把屏风搬到床前封死,自己在月门外的桌子旁趴一宿,第二天继续赶路。

    花芜姬很想感动他的君子之行,可整整三天,凌九没有给她换衣裳,没有给她梳头,甚至连脸都没有给她擦过。

    当天晚上花芜姬就憋不住了,早上凌九给她喂了一大碗粥,现在小腹酸胀,她不得不悠悠转醒。

    彼时凌九正在吃晚饭,他听到床里的动静后,立刻扔掉手里的炊饼,站了起来。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花芜姬,又怕她哭,面上的神情很不自然。

    花芜姬柔柔弱弱地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推门出去。

    “别、别走。”凌九连忙拉住她,半是心虚半是难过,“外面危险,你不能出去。”

    花芜姬转身看他,“那好,你出去。”

    凌九被她委屈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痛,抓住花芜姬的下颚,打算给她喂药。

    还是乖乖睡着的好。

    花芜姬恼了,伸手推他,“放开妾身,妾身要如厕”她憋不住了。

    凌九一滞,接着比气到脸红的花芜姬更加脸红,松开了对女子的钳制后破门而出。

    “抱歉”他站在门外颇为尴尬,“你自便。”

    一连三日,花芜姬醒来一次,就能发现凌九的愧疚多加一层。一见到花芜姬醒来,他就二话不说十分自觉地出去站着,等两刻钟之后再回来,桌上会为她留下饭食。

    这样寂静沉默的三天终于过去,凌九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小院。

    花芜姬正闻着他床上的味道,忽地听见了脚步声。她立刻阖目,旋即听到了属于女人的说话声。

    “这就是他娘子”

    “应该是了,把门外的木桶搬进来吧。”

    花芜姬掀开一丝眼,就见两个姑娘抬着木桶进来,一副要给她沐浴的架势,而凌九根本不见人影。

    倒是他的作风。

    她装做刚刚醒来,看见生人后大惊失色,缩到了床里,“你们是什么人”

    真让她们帮自己梳洗,身上的花绣就藏不住了。

    小梅小可对视了一眼,摆出了温和的笑,“娘子别怕,我们是你夫君请来伺候你的。”

    “妾身不要你们的伺候”花芜姬睁大了眼睛,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兔子一样,惊恐至极、声嘶力竭,“你们出去”

    两人又想说点什么,就见花芜姬拔了头上的簪发钗砸了过去,尖叫道,“出去”那个簪子她很喜欢的,还是用戴腻了的发钗罢。

    “真是不识好人心。”小梅小可不敢再逼她,嘟嘟囔囔地出去了,对着外面喊了声,“你娘子醒了,不要我们的伺候。”

    凌九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握了握拳,垂下了眼帘。

    她就那么讨厌自己么,连他请来的侍女都避之不及

    也好,逃避了三日,他终究要给芜姬一个交代。

    不能再回避了,现在他就去坦白,大丈夫立于天地,畏畏缩缩成何体统,之前的自己真是叫人不齿。

    凌九下定决心,推门进去。

    没推动,反锁了。

    他站在门口,接着听到了淅沥的水声。

    凌九浑身一僵,芜姬、芜姬在他的屋子里洗洗身子

    耳边的水声愈响,凌九被烫到了一般连连后退,退到了院门口。

    他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又羞又窘。

    头一回有姑娘在他房里脱光了衣服洗澡

    凌九把脸埋在了膝盖里,像块守门的石头。

    他闭着眼,脑子却想得更欢了。他抱过花芜姬,她身子那么软,又那么白,那她沐浴的时候,不就像是水煮豆腐一样一锅热水里泡一块豆腐,会不会给泡化了

    凌九羞涩地蹲在院门口,生怕有人闯进自己屋里。

    一直等到水声停了整整一刻后,他才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这回门被推开了。

    进门首先看见了木桶,再往左看去,赫然瞧见湿发披散的姑娘坐在自己的床上。

    被热水洗涤过的花芜姬愈加白嫩,仿佛吹弹可破,她脸上有被热气熏出来的淡粉,配着女子披散的长发、微湿的杏眸,在凌九眼中,这时候的花芜姬浑身都散发着软软的热度。

    宛如蒸笼刚刚掀开那一瞬的大白包子,新鲜又热乎,一口下去,口齿生香。

    “这是哪儿。”他不说话,花芜姬先说了。

    到底是走南闯北、进过皇宫侯门的小兰仙,她的反应比凌久预想的冷静很多。

    “这是我家。”凌久站在门口进来的位置,和她隔着三四丈对话。他生怕自己靠近会吓到她。

    脸上的易容已经洗掉了,可五官是没法骗人的。花芜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失落地垂下头,“先前的一切,你都是诓骗妾身的”

    凌久喉中艰涩,半晌,无力垂眸,“是。”

    话开了头,他便把剩下的都说了,“我本名凌九,是凌花教的教徒,去宛浩做杂役只是为了探听达官贵人们的情报。现在宛浩的任务结束了,我便回教中复命。”

    花芜姬听完苦笑了一下,“所以,你做杂役是假的。”

    “是。”

    她倏地抬眸,眸中泪光涟涟,悲伤嘲讽,“那你对妾身说的话,也都是假的”

    “我没有”那双泪眼明明是柔弱的,可与凌九而言却像淬毒了一般,他慌乱地解释,“我是真心想娶你的,离开了宛浩之后,我还给花宅去了信,还给你准备了聘礼”他急切地解释,听起来并不可信,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撒谎的借口。

    “我”肩宽腿长的杀手气弱得像个孱弱书生,他最后只能哑着嗓子,小声道,“芜姬,我是真心对你的”

    花芜姬当然知道凌九有多真心。三天来的不悦立即烟消云散,感觉不洗脸都值了。

    但她还得拿乔。

    “那你放妾身回去。”她不为所动地低语。

    “不行”凌九当即驳回,“外面四处贴了你的画像,官府正要拿你,你不能回去。”

    “妾身偏要回去”花芜姬和他杠上了,“妾身清清白白,他们抓了也就是问两句话而已。上至大内下至江湖,有的是人保妾身,他们不敢怎样。”

    花芜姬说着说着就哭了,“你若是真的对妾身有那么一点怜爱,就放妾身回去吧。”她实在被杀人的凌九吓到了。

    凌九沉默,他双手紧握,静了半晌,接着朝花芜姬迎面走了过去。

    花芜姬一惊,见他过来连忙起身,双手攥着衣角,惶恐不安。

    “你说的不错。”男子神情淡了下来,他倏地抱住了花芜姬,低头覆在她耳边,“不是那些原因,是我想要你留下来。”

    温热的吐气洒在了女子柔嫩的耳根,缠绵暧昧,对于未婚嫁的男女而言,这样的动作过于轻浮。

    可男子出口的声音又是沉重且克制的。

    “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想带你回来了,芜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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