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你第一面开始, 我就想带你回来了, 芜姬。”
并非甜言蜜语, 这是实话。
从前的凌九确实想过杀光兰仙班里的人, 把花芜姬掳回去, 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驯服她。
他破罐子破摔, 把最肮脏的心思在花芜姬面前剖开。
官府要拿她、所以花芜姬不得不跟自己走。这或许真的是凌九为自私找的理由,冠冕堂皇, 漏洞百出。
他心虚地不敢看花芜姬,可他抱着她,像是抱着他们在绥城那间新房里的蚕丝被, 温暖、柔软, 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你走不了的,”凌九下巴搁在花芜姬微湿的头顶, 彻底将她禁锢在怀中, “凌花教教内机关遍布,门口只有一条铁锁可容通过,你是出不去的。”
花芜姬若真只是小兰仙,恐怕要被他这番威胁给气死。
“留下来不好吗”看不见花芜姬的脸, 凌九说话有了些底气, “我会把院子扩大翻修的,亭台假山都能建起来,那些女儿家喜欢的脂粉首饰绫罗绸缎我也都会为你买来。你喜欢唱戏, 我在堂里给你搭个台子, 让所有人都过来听你唱。”
时光倒转, 此时的凌九如两个月之前的寻死觅活的花芜姬一般,抱着她努力举例和他成婚的好处。
“我赚的银子都给你。”他恳求,“我们说好了二月完婚的。”
花芜姬被他锁在怀里,切实地感受凌九上身的肌理。
忆苦思甜,曾几何时,凌九连汗都不肯让她擦,用看仇敌的目光瞪她,防登徒子似的日日绕着她走,领口都束得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怪惹人感慨。
她到底不是真的想回去,欲拒还迎摆两个身段也就够了。花芜姬开始收手,嘤嘤啜泣了两声,“可你杀了那么多人,若是哪日妾身惹你不快了,你翻脸杀了妾身怎办。”
“我凌九不是那样的人”谈到这个问题,凌九铿锵有力了,“我若弑妻,天必取之”
如他这般的性子,立誓不改,动的是真。
凌九说完,怀里没有回应。他心里一空,想来这样口头上的几句话没人会信。
然而下一瞬,腰窝一紧,女子软下了身段,伸手环住了凌九的腰。
“你说的。”她轻声开口,“不要负了妾身。”
那声音轻轻柔柔,早春晨风一般,多是寒冷,少许暖流。
她是冒了舍命的险留下的,心中的忐忑不知几何。
凌九明白花芜姬的担忧,他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比起舌灿莲花,他会在往后的岁月里用行动告诉花芜姬他绝不会伤害她。
花芜姬在凌九的院子里住下了,磨刀礼完成,他去受了赐花,从甲级升入了银字辈,日后的分成从二八变成了四六,薪酬大幅上涨。
有钱的凌九自觉自己的院子太过简陋,和堂主商量了要重新修葺。
眼看房子要推倒重造,照理花芜姬应该跟凌九坦白,免得他折腾,可向来会做戏的她,竟然有了几分犹豫。
她一早就知道该怎么跟凌九开口、该怎么化解他的怒气,这事对她来说不算难,可真到了嘴边,却总是让人纠结。
她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是害怕坦言之后,凌九便不会再如此善待她;亦或者是,她有些不想看见凌九伤痛的神情
不得而知。
花芜姬心里不上不下地堵着,心情不好,脸上就懒得摆笑容。她陪凌九玩,是来找乐子的,又不是来难为自己的,也就不为难自个儿赔笑了。
三堂堂主听说凌九把人带回来了,几次问道,“那我去见见她吧”
都被凌九拒了。
“她刚刚被我掳来,心情不好,等她心情好了,属下再带她来见您。”
“也好。”三堂主叹了声气,“多哄哄她,毕竟是三护法的妹子。这事你跟三护法说了吗”
“说了,他好像不甚在意。”凌九回来就去找了三护法,问他为什么花芜姬会出现在南剑山庄。
许清风告诉他,他不在兰仙班的时候,班子的主事不是他,他也没想到刚好那么巧花芜姬就去了山庄。
大抵是一桩意外。
花芜姬的闷闷不乐凌九悉数看在眼里,他托人四处搜罗了奇珍异宝哄她开心,但是效果平平。
进过皇宫的小兰仙,眼界没那么窄。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局。
这日凌九接完一个临城的小任务,赶回来时已是寅时,他推门回家,看见门口的桌上放了一只小小的蜡烛。
和以往不同,他现在回来,屋子里总是亮的。
凌九转身关门,从怀里拿出一包核桃酥放在桌上,刚买的,他以为自己能早回来一些。
花芜姬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这几日他们分床睡,凌九睡自己的床,给她新买了一张,两张床一东一西靠墙放着,分外古怪。
他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又看了眼呼吸均匀的花芜姬,接着转身去了后院,洗去满身的血气。
前院被他用作练武,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花草;后院洗澡晾衣,同样见不到什么绿意,只有一口井。
打了桶水上来,凌九把身上的脏衣脱了丢到木盆里,明天再洗。
夜色正浓,月光清明。男子褪去衣衫,露出肌肉紧实的身体,他肤色偏白,后背六朵凌花花绣便愈加显眼,一眼望去,霸道凌厉,满是江湖杀气。
三月初寒风未歇,夜里打上来的井水冰冷刺骨。
凌九随手把长发绑好,用葫芦瓢舀了一勺井水从上往下冲洗。
他的两把长刀搁在旁边的石头上,教中同他结愁的不少,大多数凌九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姓名,亦不知道是何时结下的仇怨。
除非面见上司,否则刀刃不能离身。
冲了冷澡,凌九弯腰去捡搭在木盆上的擦身布,那块布发白发硬,薄薄的一大片,看起来用了不止一年。
凌九和颐莲不同,这些生活用具与他来说能用就行,除非坏到不能用了,他就不换新的。
以至于花芜姬在凌九房子里的这几天,见识到了凌花教的简朴的一面,这是她很难得见到的一面。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凌九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屋子里。他规矩地只睡自己的小床,可是照例打算去看一眼花芜姬好不好。
花芜姬好得不得了,凌九昨晚离开前给她烤了一整只鸡,她当早饭吃掉后,中午又在厨房里发现了两大条鱼。
凌九的手艺不比花宅厨子差,花芜姬吃得很开心。
她拆了发髻,细软的乌发铺散在身下,一半被脸压着,陷入了软枕里。
花芜姬的床和凌九的截然不同,凌九给她买了姑娘家用的梅红的垫子、梅红的褥子、梅红的软枕、梅红的床帐。白白嫩嫩的花芜姬像颗夜明珠似的,陷在梅红里。
她睡得双颊红扑,软软地散发热气。
“嗯”女子翻身,发出一声呓语,如同梅红的葡萄酒盖子打开,溢出一缕甜蜜的醉香。
凌九呼吸一禀,当真醉了。
他打算坐在花芜姬床前,捕捉这一夜的呓语,当做自己厮杀一日的奖励。
但是想到几日来花芜姬脸上的郁郁,凌九的好心情便瞬间化为乌有,徒留苦涩。
他的妻子害怕他他的妻子在他身边一点也不开心。
花芜姬一早醒了,打从凌九踏入院子她便有了意识,刚才还去看了会儿凌九洗澡,令人心旷神怡。
这些日子她总是开不了口,索性等凌九自己来发现这个辛密。
她都住进了凌九的屋子里了,他又那样喜欢自己,同床共枕是早晚的事
目前看来晚得遥遥无期。
凌九一直不碰她,两人分床睡,隔得老远他还要背对自己躺。
今日难得凌九在自己床前久驻,想来该是憋不住了,从南剑山庄到如今将近半月,他这样血气方刚的青年,怎么能忍受半个月的闻香不吃肉。
花芜姬有自信,今晚一定能有所突破。
床边的视线越来越如有实质,花芜姬故意翻身,把正面朝向凌九。
她的衣服穿得松垮,稍一动作就能扯下来、露出里面的凌花花绣,只要凌九欺身,一切便水到渠成。
凌九看了一会儿,走了。
他可以等,等有朝一日芜姬不再害怕自己、愿意同他亲近。在那之前,他不会胡作非为。
床上的花芜姬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的杀手比君子还君子,让人惆怅。
“嗯”她不得不又一次“悠悠转醒”,看着面前的人影,迷迷糊糊地问了声,“九郎”
凌九脚步一顿,转身过来,“嗯,是我。”
“你回来了”花芜姬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把自己撑起来,“现在几时了”
单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在她身上都有如贵妃般的娇艳无力。
“寅时二刻。”凌九回答了,“你睡吧。”
花芜姬揉了眼睛,把视线揉得更加模糊,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没睡够。
她低头,看向了凌九的手,“你受伤了”
凌九顺着她的目光,抬起了手看了看,“裂了个小口子,不碍事。”握刀的时候,虎口被震裂了,这是小伤,他洗了洗之后就没上药。
花芜姬伸手,拉过了那只手,近距离地观察。
“流血了”她判断。
“不痛。”凌九要给她盖被子,刚刚爬起来的花芜姬就像突然从蒸笼里拿出来的包子一样,别给冻硬了。
他还没给她把被子裹上,忽地手上一软。凌九瞳孔猛地收缩
花芜姬抱着他那只受伤的手,垂颈含住了伤口。
湿滑的软舌在伤处舔舐,将渗出血卷入腹中。她半瞌着眼,还有些困,头顶的乌发也睡乱了,翘起了两根。
“芜、”凌九震撼在了原地,伤口被舔得又痛又痒,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她、她在舔他的手
“舔一舔,”花芜姬抬起水雾弥漫的杏眸看他,含糊地回答,“就止血了。”
凌九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他胸腔里的心脏狂鼓着,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脸上的表情都失去了管控。
“可、可以了”待有余力回神,他连忙把手抽回来。
如此突然地一抽,把花芜姬的身子往前带了带,她被拉得扑在了床沿上,衣服都散了几分,嘴里溢出一声痛呼。
把人弄倒了的凌九懊恼万分,连忙去扶她,却在低头靠近的一瞬,赫然看见了女子肩上的花绣
凌花花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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