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着实不喜欢“疼痛”的感觉,况且这回的痛苦比他之前遭受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许多。而伴随着这样的痛楚,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也开始在他的脑海当中如同走马灯一样地闪现着。
那并非是他的记忆,用勉强维持着的理智进行推断,太宰治大抵也能猜到,那些残破的画面恐怕是随着那些不明液体流入他身体里的映像。
而当那些画面连缀在一起的时候,太宰治也终于对他眼下所处的世界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认知,关于鬼舞辻无惨的身份,关于这个世界的大体情况,以及关于……鬼的存在。
在没有对世界的整体认知的时候贸然行动有的时候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这一点太宰治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不过这样的代价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毕竟纵然他再聪明再通透,也断然没办法料想到这种完全在他认知外的东西——
在那个男人的血的影响下,他变成了……一只鬼。
悄然生长出的比犬齿更尖利的獠牙,面上蔓过右眼的带着轻微灼烧感的痕迹,还有充盈着血液里的比以往更加强大的力量。
这些东西对于太宰治而言倒都不算太糟糕,唯一让他比较在意的,是那种自血液滋生出的,对面前这个面色阴沉的家伙的恐惧感——这不是他本身的感情,而是那个男人通过血液施加给他的禁锢。
“是很奇妙的变化呢。”待身体的疼痛终于褪去之后,太宰治有些费力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他言谈间倒还是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说话的声音依然多少有些不自然的颤抖:“多亏了您,让我知道了很多有趣的消息。”
鬼舞辻无惨眯起了眼睛。
太宰治所料想的没错,无惨的确对小唯的异能这件事情很是挂心。不过无惨并不觉得想从太宰治那里套出这样的信息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把对方也变成鬼——没有鬼可以抵抗他的权威。
可当这家伙真的变成了鬼之后,鬼舞辻无惨内心底的烦躁却是陡然又上升了几个层次。即使能近距离地听到太宰治内心里的想法,他也着实很难从那一堆繁杂的念头中间解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实在像极了某个让人火大至极的上弦。
无惨向太宰治的方向逼近了几步,只是他身上带着的威压并没能让那个穿着极不和谐的毛绒衣饰的男人有一丁点的退缩。
“你该掂量一下自己的处境。”睨视着太宰治的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鬼舞辻无惨开口说道。
“那种事情我大概也知道。”太宰治耸了耸肩:“您现在的确可以通过血脉支配着我,可以随时让我死去——”
“刚巧,死亡本身也恰是我渴求着的东西。”
太宰治对上了鬼舞辻无惨的视线,眸间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继续说道:“不过我想,您也并不会立刻杀死我,至少对于您而言,现在的我大抵还是有点用途的吧。”
“——真是可惜。”
太宰的语气间似带着种叹息,但他脸上的情绪却全不是这样的——那在鬼舞辻无惨的眼中更像是一种挑衅。
“这样的狂妄——”无惨猛地抬手,提起太宰治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摔了出去。
于是太宰治不受控制地撞上了墙边的书架,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几本硬质精装版的藏书也稀稀落落地砸了下来。
无惨迈步走到了书架边上的太宰治的身边,提着衣领将他扯起了些许:“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起方才经历过的痛楚,撞击带来的疼痛着实不值得一提,可这还是惹得太宰治皱了皱眉。
不管是从那些记忆的片段来看,还是只从眼下的状况判断,鬼舞辻无惨都实在不是个很好的上司,如果可以,太宰治并不希望在这样的领导手下工作。
可眼下似乎也由不得他选择——既然如此,比起抱怨现状,太宰治更愿意花心思想一下如何在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身侧过得稍稍安生一点。
——好在这家伙也仅只是脾气暴躁了一点,论起待人处事的心思,总是单纯到甚至有些粗暴。
“老实说,我并不介意变成现在的样子。”挪过视线,太宰治再次直视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变成鬼或者是继续作为人存在着,对于我来说本身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您需要,我也可以向您献上我的忠诚。”
“但这并不是所谓的‘臣服’。”
太宰治的表情也难得地十分正经:“而是……”
“……大人?”
未及太宰治把话说完,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微弱的,有些软糯的声音——带着初醒的鼻音,听上去着实可爱得紧。
顺着声音看过去,太宰治才看见了抱着被子赤脚站在门口的小姑娘。
因着小姑娘睡前有些发烧,吃过药之后,睡着的时候大约出了不少汗,一头浅金色的柔软头发也被额边还未完全褪去的汗水粘着,胡乱地垂在脸上。
她眨着眼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情况,却一时间也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来,于是她索性开口又问了句:
“是发生了什么吗?我刚刚隐约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不知为什么,小姑娘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是有点底气不足一样,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到了让人分辨不清的程度。
顿了顿,她又歪着头,试探性地问了句:“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太宰治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他差点直接笑出声来——抛开方才的立场不谈,眼下鬼舞辻无惨与他的姿态在旁人眼中委实会是个有趣的模样。
而太宰治这样的想法倒是瞬间被鬼舞辻无惨也察觉了。
于是他原本就格外/阴沉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瞪了太宰治一眼之后,无惨终于甩手把他丢在了一旁,转身看向了某个低着头,一脸心虚的小姑娘。
“怎的突然就跑出来了,不是还在病着的。”
他的声音依然是低沉的,甚至方才针对太宰治的愠怒也未能完全消弭,只是在面对小姑娘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依然想要表现得稍稍温柔一点——这反而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僵硬了。
“方才忽然醒了,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小姑娘将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些,又试图悄悄地往后缩一点。
不过她还是很快被鬼舞辻无惨直接连着被子拎了起来。
“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你该回去休息了。”无惨的语气依然有些别扭。
“太宰先生怎么了吗?他看上去好像有点不舒服?”认命似的缩到了无惨的怀里,小唯又探出头问了句。
不过未等无惨回答,小唯自己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恍然道:“是太宰先生也因为浸水受了风寒觉得不舒服,所以大人在替太宰先生看病吗?”
无惨怔了一下,即使是他也没料想到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小唯那孩子会想到这儿来。不过他并没有反驳,反而点头应了句:“对,就是这样。”
说完,他还侧头瞥了太宰一眼。
太宰治倒也并没有戳穿无惨的念头。
他不觉得那孩子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想来在她眼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吧。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眼下这大抵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太宰治本想透过鬼舞辻无惨的血液里带着的记忆窥知些关于无惨与她相处的过往,可说来也是奇怪,那血液里带着的记忆片段里竟没有半点是带着小唯的身影的。
——这并非是因为鬼舞辻无惨的记忆当中没有那孩子存在,多半是因为他把那些关于小唯的记忆悉数珍藏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想把她藏起来……吗?”太宰治的唇角向上勾出了个弧度:“这样寻宝一样的游戏似乎也不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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