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六月, 天儿已经热的厉害了, 人人都换上了轻便凉爽些的衣物, 她也给小姑娘换上了清凉的缂丝料子的小衣裳。
小姑娘的衣裳实在是多, 除了她和母亲给做的, 每回得了新料子四爷都命针线房给她们母女俩做衣裳,就算是每日换一两套,也能穿好久都不重样。
四爷早先就安排了让她们去圆明园避暑,应该五月中旬就出发的,可福晋那边儿或许有什么事, 一直没提这事儿,她又不好主动去问, 便让人收拾好了东西等着。昨日下午的时候福晋叫了她们几个过去, 定了六月初八去圆明园,让各自收拾好随身物品。
她这边因着早知会去圆明园,惯用的东西都已收拾好,倒不必着急。只是她的东西再加上小姑娘的实在是不少。这回她这儿要带的人除了平日里伺候她的, 还有小姑娘的四个乳母,算下来也是不少人了。
等小姑娘再大些,不需要这么多乳母了,她得从中挑选一两个中用的留在宁儿身边,得是个能干的,但不能有歪心思。
等到了出发的日子,她起了个大早,用了早膳洗漱打扮好, 又叫起了熟睡的小姑娘,先喂了她回奶,不然一路上难免颠簸,怕会呛着她。宁儿的眼睛都没睁开,含住就大口的吮吸起来,小脸儿一鼓一鼓的真是可爱极了。
直到出门上了马车,小姑娘才睁开眼睛,昨天不知道她兴奋个什么劲儿,睁着大眼睛咿咿呀呀的自己玩儿,今儿可不就起不来了?今后可不能这么惯着她!
因着官道正在修缮,这回换了条路走,一路上确实有些颠簸。她还好,只是途中宁儿吐了次奶,抱她吓得够呛,也是她思虑不周,光怕她饿着了,忘了吃太饱也会不舒服。
小孩子不舒服了就只会用哭来表达,她听着孩子哭也心疼的想掉眼泪。“乖乖,宁儿,不哭喽,一会儿到了圆明园就不颠簸了,那是你阿玛的园子,可漂亮了。你阿玛走前跟额娘说让人在四宜堂挖了个小池塘,里面放了许多漂亮的金鱼,等到了地方额娘带你看鱼儿好不好?”
她有些无力的哄着小姑娘,明知道她听不懂,还是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话儿,希望她能停下,不然这么哭下去要伤喉咙的。
“年侧福晋,小格格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停下让府医来看看?”苏培盛在外问道。
“那就停下吧,让府医来看看。”她晓得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孩子头一回坐车不舒服,先前又吃得太饱,还是让随行府医来看看,她也能更安心。
“好嘞,奴才这就让府医来。”还得先跟福晋禀告一下。这小格格别看月份不大,哭起来还真是个中气足的。
伺候年主子和小格格这差事可不好干,比伺候主子爷还艰难,对着主子爷还能察言观色,这么一个奶娃娃亲娘都不知到她在想什么,更别说他一个太监,根本没带过孩子。
苏培盛骑马行到福晋马车旁,对着里边道:“奴才苏培盛,有事要跟福晋禀报。”
“说吧。”
“是四格格一直哭闹,奴才寻思着先停下,让府医给小格格瞧瞧,福晋以为如何?”这小格格这么大哭声福晋不可能听不见,哎,毕竟不是亲娘,又怎会心疼?
“那停下吧,快让府医仔细给小格格瞧瞧。”她方才也是糊涂了,正念着经被那丫头的哭声打扰,只觉得有些心烦,忘了这苏培盛还跟着。苏培盛可不就是四爷留下的眼睛?是她大意了。
“是,奴才这就去传府医。”
赶车的小太监自然也听到了,拉紧马缰很快停下,后边的马车也都依次停住。
琳秀看着姑姑有些不耐的神情,在嘴边徘徊了许久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四格格哭了有好一会儿了,她方才就想劝姑姑问问那边的情况表示下关怀,毕竟姑姑也是四格格的嫡额娘。还有王爷身边的公公跟着,把贤惠做足了才好。
年玉岚听府医说没有大碍,就继续柔声哄着,小姑娘似乎也哭累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声的哭泣,而是小声的抽噎着,小模样实在是可怜。
雪球方才似乎是被小姑娘的哭声吓到了,缩在一角。这会儿才试探的挨近,伸出小肉爪拍了拍小姑娘,小姑娘看着雪球也忘记了哭,一人一猫对视着,宁儿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也怪不得,哭可是很费神的,她也才那么小。
睡着了也好,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小姑娘这一觉睡的很久,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四宜堂的里屋了,眼睛红通通的,像极了只小兔子,神情还是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夏日里白昼长,现在外边天还亮着,就抱着小姑娘去看新修建好的小池塘,里边儿放了不少漂亮的金鱼,小姑娘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嘴里还“啊啊”的叫着,终于看起来有了点儿生气。
“宁儿,好受些了吗?等你再大些坐车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你阿玛还说等你长大了送你匹漂亮的小马驹,带你去骑马。高不高兴啊?”
小姑娘根本没搭理她,而是紧紧盯着水中的鱼儿。过了一会儿,见天色有些暗了,就抱了她回去。估摸着小姑娘该饿了,她就解了衣裳喂她,小姑娘没有任何犹豫的大口大口吃起来,显然是饿了。也难怪,今儿一天就早上喂了她一回,还吐了不少。
晚上的时候她还是带着小姑娘睡,临睡前听宁儿打了几次喷嚏,她就有些担心,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时不时摸摸她有没有发烧。幸好没有着了凉,真是阿弥陀佛。
看到床头的玉佩,她不禁想起了那慧嘉法师。
祈福法事做完的当晚,她正在内室哄着宁儿,却见小满悄悄进来,那天不该她值夜,应该是有什么事儿要私下和她说。
就见小满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她,她好奇的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品相难得的羊脂玉玉佩,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小满,这东西可不是小满这丫头能得来的。
只听小满小声道:“主子,这是那慧嘉法师临走前交给奴婢的,让奴婢转交给主子,说是送给四格格的。”
慧嘉法师?
这玉佩的正面雕刻着的是栩栩如生的如意形状,光着雕工就能看出是出自大师之手。他和宁儿不过一面之缘,为何要送给宁儿这么贵重的东西?
“主子,慧嘉法师说这东西跟随他多年,能够驱除邪祟,消灾解难,小格格会用得着的。”她本打算让小满交给冯永泉还回去,可那慧嘉法师说出了宁儿的劫难,她却不得不犹豫。叫了府医来检查了那块玉佩,确定没有问题,她才放心的挂在宁儿身边。
昨日宁儿有些不好,她就拿出来挂在床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担心了一晚,宁儿却是睡得香甜,说不定真是这玉佩的功劳。
他知道僧人也并非一味行善之人,就像做法事,也都是花着真金白银的请来的。所以这慧嘉法师就更有些奇怪,难道是有求于四爷?想让她从中说和?
可这想法一冒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有些辱没了人家的好意。今后可以多请他来做法事,她自己出银子,福晋也不会说什么。
就像那日说的,若他真能帮宁儿度过那一世的劫难,她自会感激报答他。
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带着几分倦色,床上的宁儿却是精神好得很,当娘可真是个辛苦差事呦。
用了早膳,谢嬷嬷照看着宁儿,她带着人去了福晋那儿请安。
她刚请了安落座就听福晋关怀的问:“四格格可好些了?年妹妹的脸色可不太好。”
“谢福晋关怀,四格格已经好些了,毕竟小孩子家第一回出门总是有些不适。”
“那就好,年妹妹也要顾念着身子,今后还要为四爷添上几个阿哥才是。我听人说年妹妹晚上经常亲自照顾四格格?”
“四格格毕竟还小,妾身自己也放心不下,便亲自照料着。”
“若是底下人粗笨不中用,年妹妹大可跟我说,直接替换掉便是。若有那不上心照顾主子偷奸耍滑的,妹妹尽管处置。”
“多谢福晋关怀,妾身院儿里的大都愚钝了些,但都还算乖觉,日后若是发现有不好的,定会交由福晋处置。”她院儿里的人就算有错,她来处置便好,真要回回交给福晋去处理,别人定觉得她是个软骨头没主见的,还有哪个会真心为她所用?
“那就好,主子爷最是放心不下年妹妹和四格格。若是照顾不周,可要怪我这个嫡福晋无能了。”
“福晋说笑了,京里谁人不知福晋宽厚大度?四爷向来对福晋也是赞誉有加。”
福晋笑着看她,神情相当温和,高格格和海格格几个也纷纷应和着,福晋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福晋很多地方还和那一世一样,喜欢被人巴结奉承,喜欢人说她有好名声。
从福晋处回去,宁儿正躺在树荫下的摇床上,是醒着的,谢嬷嬷在旁轻轻晃动着小床,还不时逗着宁儿,像是位慈爱的祖母,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严肃较真儿。
说起来谢嬷嬷曾喂养过四爷,又一手把他带大,根据她这些时日的观察,谢嬷嬷和四爷的性子也是有几分类似,比如四爷的急性子和小洁癖,从谢嬷嬷身上也能找到踪影。若不是尊卑有别,宁儿喊一声祖母也是使得的。
四爷也走了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会不会想起她和宁儿,先前的事儿希望他不要再追究,忘了吧。
热河行宫,澹泊敬诚殿。
“老四,你来说说,方才就你一直没说话。”老三几个扯了半天也拿不出实际的法子,不他这个三儿子哈,向来是怕担责任,也担不起。
“儿臣主战。”
听到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答,皇帝颇有兴趣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策妄阿拉布坦当初是为平定葛尔丹做出过贡献,可眼下他派兵袭击哈密北境五寨,俨然是想成为第二个葛尔丹,决不可放任其做大,否则后患无穷。”
皇帝点点头,回忆道:“当初朕平定葛尔丹这策妄阿拉布坦是出过些力,朕也给了他足够的报酬,可一些蒙古人还想着恢复忽必烈的荣光,这纯粹是妄想。可朕老了,也亲征不了喽。”
诚亲王忙道:“汗阿玛可是太过自谦了,去年木兰秋狝的斩获可比儿子们多多了,这回不过是一个策妄阿拉布坦,就是再来几个葛尔丹那也不在话下。”
“老三啊,你向来是个孝顺的,怎么打仗的时候不心疼朕这老人家了?”
此话一出,一时间殿内的气氛松快了些。
“老四,你接着说,这仗该怎么打?”
“回汗阿玛,儿臣以为现下策妄阿拉布坦正试探着朝廷的态度,不妨派驻军在其附近就近监视,策妄阿拉布坦现下准备不足,定不会贸然发生大的动乱,也能减缓其扩张速度。等朝廷这边准备充分,再一举收拾了他。”
“这法子不错,那你以为派谁去合适?”
四爷恭敬回道:“军政大事儿臣不敢妄言,还请汗阿玛定夺。”
皇帝扫了一眼几个儿子说道:“你们几个也说说看。”
“儿臣们也不敢妄言,还请汗阿玛圣裁”
皇帝内心有些失望,自去年毙鹰事件他处理了胤禩后,其余这些儿子们就愈发老实了,除了老十四,都不敢和他这个阿玛多亲近了。
“容朕想想,天色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是,儿臣们告退。”
一行人走出丽正门,才觉得松了口气,四爷不理诚亲王的揶揄,径直回了狮子园。
先去净房洗了个澡,这夏日里一走动就出一身的汗,黏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洗完后换上细棉布的里衣,这套也是她亲手做的,针脚细致,透气舒适。
说起来她入门后似乎就喜欢给他做里衣,时不时做上一套,现在已经有五套都是她做的。问她原由,她倒是大方承认说想让他看着里衣就想起她,惹得他大笑。
苏培盛在府中调查了一番并没有查出什么,可他临走前听到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巫蛊,那会是什么?
看着桌子上的密封着的信件,既然王府里查不出什么,他派苏培盛调查了岚儿在年府时候的情况,这应该就是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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