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淑哲带人回了荣秋院, 一路上却有些思绪难平。

    她重活一世却还是搞不懂四爷, 昨儿从她这儿去了年氏的院子, 结果听说又脸色不好的出来了。她正有些纳闷儿年氏是怎么惹了四爷, 今日四爷临走前念念不忘的还是年氏生的四格格。

    给四格格起个名字叫福宁还不够, 还要给这么小的孩子做祈福法事，可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福气都给年氏母女俩。

    四爷虽没说要弄多大规模，可她这个嫡额娘自然不能亏待了四爷的爱女，派了小钱子去柏林寺请僧人，打算连作七天, 有什么邪祟也都能驱赶走了，说不准还真能保佑四格格活下来呢, 呵呵。

    看着一旁给她奉茶的琳秀, 这个儿媳她实在是满意。唯一遗憾的是琳秀入门也有快一年了，按说也该怀上了，可一直没什么好消息，也不必非得一胎得男, 就算是个小格格，以后再生小阿哥便是。无论男女都是四爷孙辈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会得四爷看重。

    她当初嫁给四爷，也是过了好几年才怀上了弘晖，孩子这事儿可真是说不准，她也不想逼琳秀，毕竟也是自己的亲侄女，过门以来一直是恭敬孝顺。

    弘晖那几个妾室她一直让服用着避子汤, 想让琳秀生下了大阿哥，再让她们生，这样不会有个庶出的大阿哥让琳秀难堪。可要是琳秀一直怀不上，她也得为弘晖的子嗣考虑，弘晖的年纪也不小了，四爷是个看重子嗣的，若是琳秀怀不上还不让其他女人怀，四爷也会觉得她们姑侄俩霸道吧。

    当初她一直怀不上，宋格格和李氏却先后有了身子，宋格格和李氏临产的时候她比她们还紧张，怕生出个大阿哥来，会得了四爷的喜欢和看重，幸好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

    “琳秀，你和弘晖这些日子处的怎么样？”

    “大阿哥对我很好，姑姑怎么会问起这个？”

    “你入门也快有一年了，要是一直没有喜信儿，不妨看看大夫，姑姑也不是逼你。”

    “是琳秀不争气，让姑姑失望了”她知道姑姑怕是有些着急了，她比谁都想怀上孩子，可偏偏就没有好消息。

    淑哲听这话也有些不忍，安慰道：“姑姑当年也是几年后才怀了弘晖，你也不必着急，孩子早晚会有的。”

    “琳秀也想早日怀上，让姑姑早些抱上孙子。”

    “好孩子，姑姑也是为了你好，有了孩子你在其他女人面前才能挺直腰，后半辈子也有依靠。不然这一切落到其他女人手里，姑姑和你不就是给别人做嫁衣了吗？”

    “姑姑说的是”她的额娘已经受够了没有儿子的苦楚，她自然不能再经历一回。这府里现在的女主子是姑姑，以后会是她，她的儿子也会继承这一切。

    从荣秋院回到清晖堂，琳秀终于舒了口气。

    大阿哥和王爷一起走了，她的日子终于可以松快些，不用每日戴着面具一样，扮着大阿哥最喜欢的样子。

    这日子是过的比在家里时富贵，可也没有她想象中快活，要悉心侍奉姑姑和大阿哥，幸好雍亲王是个言语不多的，也不常见着，只要她规规矩矩的就行。

    这府里过的最舒坦的就是年侧福晋吧，虽然只生了个小格格，可雍亲王对四格格的疼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雍亲王那么不苟言笑的人，却会温柔的抱孩子，她从小到大都不记得阿玛抱过自己。

    要是她生下个女儿，大阿哥会和王爷一样欣喜吗？

    次日一早，年玉岚正用着早膳，就听冯永泉禀报说府里请了柏林寺的僧侣来，今日开始准备，明日正式开始，要连作七天的祈福法事，地点就设在她院子旁的海棠园。

    对于鬼神之说，她向来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四爷说是为了小姑娘，她自然也希望真的有用。

    那这几日她就在院子里陪着小姑娘，等法事做完再带着小姑娘去逛园子，她本身性子是有些懒散不爱出去，也不喜欢碰上其他女人，可有了小姑娘，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的事物，她自然要多带她出去看看。等小姑娘会走会跑了，怕是要扯着她这个懒额娘出去了，不过孩子能多走走跑跑对身子也好。

    用了午膳正逗着小姑娘，却瞥见小满和月枝几个脸上兴奋的小声说着什么。

    “小满，你们这是悄悄说什么呢？”让这几个这么兴奋。

    “没事儿主子，奴婢们说闲话呢。”

    “什么闲话？说来听听”看这几个的神色，应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几人对视了几眼，最后还是小满红着脸道：“回主子，是做法事的僧人中有个长得很好看，府里好些个侍女跑去看。”

    “那你们几个也去看了？”要不怎么知道人家长得好看。

    看着几个低头不说话，她也有些好笑，府里的侍女们大都正是好年纪，思春也在所难免。

    这王府里服侍的侍女有几百人，她们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太监，自然碰撞不出什么火花，就算有火花，宫中和王府也是严禁对食的，一旦被发现，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府中的官员基本都在前院活动，她们平日里也接触不到，至于四爷，有胆量去引诱他的估计不多。

    也怪不得这些侍女见着外边长得好看的男人这般兴奋，就和后世的追星差不多嘛，就是对方是僧人的身份，婚嫁也不大可能，只能看看解解眼馋了。

    “好了，过几年你们若有了中意的，或家里给定了亲的，不妨和我说，不会耽搁你们一辈子的大事。”

    “奴婢们不敢，伺候主子才是最要紧的。”

    倒都是懂事的。

    “好了，各忙各的去吧。”等她们到了年纪，希望都能有个好归宿，尤其是小满，那一世就没有嫁人，这辈子若是有合适的人，她一定风风光光把小满嫁出去。

    小姑娘在里屋睡着，她正打算看会儿书，却听冯永泉进来通报说慧嘉法师求见。

    慧嘉法师？瞧着小满月竹几个兴奋的表情，莫不成是她们说的那个长得好看的僧人

    这实在有些奇怪，她与僧侣素无往来，怎的就特意要见她？四爷不在府中，若是有什么事，合该去见福晋才是，她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见。

    可她也是有些好奇，他来求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四爷特意安排的？僧人虽是男子，但毕竟是出家之人，见见倒也无妨。她也正想看看这僧人是好看到何等地步？让这一个两个的这般激动。

    让冯永泉去请进来，不多时，就见着一个高挑瘦削，气度高雅的年轻僧人走进来，眉眼是男子少有的精致，当真有几分出尘的味道，看年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贫僧慧嘉见过施主”

    声音是年轻人的清亮，自带三分笑意，入耳格外的好听。

    “慧嘉法师请坐吧，不知为何要见我？”这个僧人年轻的很，可举止当真气度不凡。

    那年轻僧侣粲然一笑，道：“贫僧听说这回的祈福法事是为着府里的四格格，就想见上一见，好决定用何种经文唱诵最为合适。”

    这实在是个完美的理由，毕竟这回祈福法事是为宁儿，见上一见似乎也合情合理，就像大夫看病也要对症下药，夫子教书也要因材施教。她点头同意，吩咐了小满去抱宁儿过来。

    小姑娘显然刚刚睡醒，还打着个秀气的小哈欠，她伸手接过孩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也确实不能让宁儿再睡了，不然晚上又很晚睡不着，昼夜颠倒可不好。小姑娘先是看了看她，又看向了那年轻僧人，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好像在和他说话。

    “你在好奇我是谁吗？”那僧人开口道。

    她莫名觉得这人有些好玩，他并没有把宁儿当做小婴儿，而是一本正经的和她说话，这僧人倒是有几分童趣。

    “她呀，见到什么都好奇的很，或许真是在问你是谁呢？”

    “小施主好，贫僧法号慧嘉。”

    这话一出口，她是真的被逗笑了，小满几个也都捂着嘴偷笑，那僧人就有些脸红。

    她自是不会和一个陌生人说宁儿的名字，便没有搭话。

    只听他继续道：“小施主的面相是有大福之人，这一生定会安宁顺遂，只是小施主两岁过后会有一场劫难，施主须得注意些，须得好生照料。”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僧人，她一向对佛道心怀敬畏，但并不笃信，可这个僧人却说出了宁儿那一世的劫难，这实在是让她意外。

    “那慧嘉法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贫僧自会尽力而为。”

    “谢谢法师，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若能帮得上忙，我决不推辞。”这僧人若是有真本事确保宁儿无虞，无论他所求是什么，她都愿意不惜物力满足他。

    那僧人只是笑笑说：“贫僧想抱一抱小施主，可否？”

    她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她能感觉这人并无恶意。

    小满从她手中接过宁儿，走过去交给他。

    “有些奇怪”那僧人抱着宁儿道。

    “有什么奇怪？”她顿时有些紧张，难道是宁儿有不好？

    “施主不必紧张，贫僧是第一次抱小女孩，柏林寺里的收养的都是男婴，贫僧倒是带过不少。”

    “这样啊，女儿一般更乖顺些，比不得男孩子精力旺盛爱折腾。”寺庙收养的基本都是被抛弃的婴孩，这个僧人这般模样，想必他的父母都是不一般的人，怎会抛弃了他？实在是可惜了这般钟灵毓秀之人。

    “既看过了小施主，贫僧就该告辞了。”

    “好，慧嘉法师慢走，今后这几日还要劳烦您。”

    “施主不必多礼，再会。”

    冯永泉替她去送那僧人，小满和月竹几个也偷偷向外张望着，她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忍心打击这些姑娘们。

    低头看着宁儿小嘴张合着，看来是饿了，抱着孩子去了里屋解开衣裳喂她，现在小姑娘食量已经大了不少，幸好她的奶/水还算充足，足够她吃的。

    只是喂着小姑娘就得管住口腹之欲，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让她实在有些嘴馋了，可至少忍到她周岁吧。

    至于刚才那个慧嘉法师，一开始她猜想这僧人是四爷派来试探她的，毕竟四爷与僧侣交往甚深，可这僧人完全没有提到那方面的事，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他气度出尘人又温和，也怪不得这府里的侍女们被个僧人搅和的春心萌动，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听了几日的佛音缭绕，心底觉得踏实了许多。她带着宁儿小睡，醒来后听冯永泉说法事已经结束了，月竹几个因着慧嘉法师走都有些失落，花痴真是哪个时代都不缺呦！

    四爷不在家，她就放心大胆的带着宁儿睡，搂着这么个奶香的小东西，她也很少会做噩梦了。就是夜里喂奶、换尿布确实费心劳神，幸好还有值夜的小满和月竹几个帮衬着，不至于太辛苦。

    她和宁儿，虽然她是额娘，每日照顾着这个不能自理的奶娃娃，可宁儿却是她内心的倚靠。

    苏培盛这边却有些头疼，主子爷让他调查府里有无人用厌胜之术行诅咒之事。八成是怀疑有人诅咒年主子和小格格，他是觉得主子爷有些想多了，召来了府里的眼线挨个问，果然也没有任何迹象。

    主子爷这大概是关心则乱，就主子爷那脾气，谁还敢再弄那腌臜事？嫌自己活的不够长吗？李侧福晋当年连生四子，主子爷为她请封侧福晋，风头盛的很，可一旦遭了主子爷忌讳，要不是还有二格格和弘时阿哥，恐怕下场就惨喽，主子爷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给李侧福晋留了些脸面。

    这调查下来并没有厌胜之术的影子，但高格格几个私下里言语上对年侧福晋有不敬倒是真的，像什么狐狸精了，汉女狐媚子......还有更不堪入耳的。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侧福晋是府里的主子，格格们位分低自该敬重着。因争风吃醋说些难听话，虽然不会有实际的伤害，但那也是不合时宜，毕竟上下尊卑有别。钮祜禄格格倒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听说在自己院子里供奉了佛祖，日日诵经祈福，看起来倒是个安分守己的。

    这些个女人也是可怜又可悲，主子爷不去就想法子吸引主子爷呗，背后骂年侧福晋有什么用？年侧福晋又不会少半根头发，该怎么得宠还是怎么得宠。

    连他这个打小伺候四爷的，都被留下来看顾年侧福晋和四格格，这也是四爷对他的信任吧。可他晚上总是睡不好，怕主子爷这些时日用惯了陈福，今后就没他的位子了。

    别说后院女人争宠，他们这些做太监的不也争吗？要想自己活得好，那就要往主子身边凑。他打小就费尽心思琢磨主子爷的喜好，立志让主子爷觉得别人都伺候的不如他舒坦，后来果然他成了。可这成了也不是永远的，后来者居上的例子多了去了，就说这后院的女人，年侧福晋是最晚入府的，可最得四爷心意的就是她。

    府里的这些事儿他得尽快写信禀报给四爷，还有那什么慧嘉法师，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僧人莫名其妙去见了年侧福晋，这人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据说先前普济禅寺修行过几年，今年才刚回柏林寺。

    做祈福道场那几日他也亲眼去瞧了瞧，众多僧侣中他一眼就瞧见了个长相俊逸，气度潇洒从容的年轻僧人，一问正是那慧嘉法师。一个出家人长那样好的模样真是浪费，这请谁家去都惹得丫鬟婆子竞相看，实在是不成体统。

    那这事儿还要不要跟四爷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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